正文 -- 第十二章 图穷匕见
江海波等得有些揪心。歹徒从挟持人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但是还不见他们联系。挟持人质、商谈条件不是最普通的套路吗？这些人是不是专业的啊！
江海波曾想过主动出击。可是，武警突击队靠近门口时，里边竟然直接开枪，一名武警负伤。再往里看时，门口竟已跪蹲着一排人质。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控制超市和政府对峙吗？”江海波大怒道，一巴掌拍在车前盖上。
一个男人走近，戴着金丝镜框，成熟稳重。江海波见过一次，他叫林栋，省长秘书。林栋递过手机，说道：“江局，省长电话。”
江海波眼神一跳，心中大惊，怎么把省长惊动了？他接过电话说道：“您好！苏省长，我是江海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海波啊，辛苦了。”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大厦的情况怎么样了？”
“歹徒控制了超市，火力强大，人质数量无法估计。情况很不乐观。”江海波实事求是地回答。
“人民的生命安全重于一切。价值是可以再创造的，但生命只有一次。江局长，请你务必保证人质的安全。”
江海波有点莫名其妙，或者说省长的电话有点莫名其妙。收了线，林栋拍拍江海波的肩膀，说：“江局长不要有心理压力，省长也是关心事态发展。”
“我们会尽量保证每位人质的安全。”
“对了，江局对省长的千金还有印象吗？”林栋没来由地问道。
“苏槿同志？她是个好同志。只是可惜了。”苏槿在江海波手下当过差，江海波和她共事过一段时间。
“嗯。”林栋递了张照片过去，说道，“这是苏省长的孙女，苏晓晓。你也留个印象。”
江海波笑容都僵了，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什么？留个印象？难不成？她们都被困在超市？这就能说通了，难怪总是强调“保证人质安全”！原来如此。如今至少要保证两位人质的安全。
这是什么世道啊！省长的千金也亲自出来买东西？
林栋很满意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种事情是不能明说的，一旦出了意外，很容易被人揪住了小辫子。意思传到了，林栋适时离开了。
“通知防爆部队做好准备。狙击手就位，随时准备射击。”江海波下了命令，眉头紧锁。
陈臻听见是三个人走了过来。“哥们，你不是挺能打的嘛！还躲着做什么？”外边传来声音。
陈臻伸手拍了拍苏槿，也不躲藏，出来与三人面对面站着。三个男人都戴着面具——白、绿、蓝。三人下盘很稳，手上生着老茧，而且刚才听脚步声沉稳一致。这些人一看就知道受过专业训练的。
面具男也打量着陈臻，狠角色——他们通过监控就能断定，下手果敢凶狠，干净利落，即使身上带着小孩，也丝毫没有影响他打斗。他们可以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着和他们一样的气息，却又不单单如此。
三个面具男成品字形将陈臻围在中间，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发动进攻。陈臻站在中间则是显得十分放松，眼睛盯着白面具，也不去管其余二人。四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着，气氛紧张沉闷，甚至连苏槿都感受到了。
时间悄然流逝。
突然，陈臻怀里传来一个声音：“叔叔，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呢？”由于耳机里放着乐曲，超市空旷安静，晓晓的声音显得尖锐而突兀。
动了！三个面具男应声而动。他们三人从来没有面对这样大的压力，即使以前面对兵王一般的强者，他们都没有感觉这样无从下手的对手。这确实是一个机会，陈臻一旦分心他们就有机会！
晓晓明显感到两侧传来劲风，她随着她的叔叔一低一跳，额头擦着劲风躲了过去。晓晓想看看旁边是什么东西，奈何速度太快，只能无力地抓住一道道残影。她的叔叔依然没有停止跳动，她突然明白了：“叔叔是在跳舞！”
恰巧耳机播放的是《土耳其进行曲》，节奏鲜明有力，恰如陈臻的舞蹈。晓晓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节奏在空中飞荡，离心力让她感受到飞翔的刺激和快感。有几个来回，她甚至觉得真要飞出去的时候，陈臻猛地俯冲向前，她又荡了回来。
“以后我也要学会跳舞！”晓晓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小手紧紧拽着陈臻的衣服，又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停下来都没意识到。
地上躺着两个，绿色面具被踩碎了膝盖，蓝色面具肩膀脱臼。只剩下白面具勉强站着，他结结实实吃了陈臻两拳，胸口依旧发闷。
白面具一直知道陈臻是个高手，但没想到自己三个人依然没有把他拿下。要知道，以前在部队里，他们这个三人组不说毫无敌手，对手却真不多。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和军队里边那些少数的变态一样强悍。
“打够了吧！打够了吧！”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中间还混杂着小孩的哭声。只见白皮从一旁冲了出来，腋下夹着一个小男孩，和晓晓一般大小，右手提着一把西瓜刀，很有种追人好几条街的风范。
白皮拿刀顶着男孩的脖子，吼道：“你！给我跪下！”
小男孩哇哇大哭，白皮怒道：“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三句话音调一句高过一句，气急败坏地反手把小孩敲晕了。
“你！你呢！我说你呢！”白皮拿刀指了指陈臻，“给老子跪下！跪下！”
陈臻看看白皮，看看小男孩，又看看晓晓，她睡得正好。看着陈臻犹豫不决，白皮觉得自己抓住了陈臻的弱点，表情得意而猖狂。水果刀划破了男孩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像一条小溪。
陈臻扬着双手，示意他不要乱来，然后慢慢地单膝跪在地上。白皮见了，心中的怒火好似浇上一把油，胸腔起伏地越来越快，浑身都随着呼吸颤抖着。
白皮的父亲曾是鲁晋省西部山村里的小公安，在一次警民冲突中牺牲。他父亲有暴力倾向，因为老婆和当地的混混头子跑了，于是整天对白皮拳脚相加。白皮的力量是继承自他父亲，暴力同样是。所以，他喜欢残暴地打击对手，正如他从小遭受的。当他被暴虐时，就更想把对手踩在脚下，就像在反抗童年的暴力遭遇。
当陈臻这样顺从地、缓慢地跪倒在地的时候，白皮心中有种无与伦比的喜悦感和满足感，就像海洛因一样把他推向兴奋的高潮。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厉害。就在白皮呼吸的间隔，神经高度兴奋之时，陈臻搭在膝盖上的微微让开，一个亮影飞出。“砰”白皮痛苦地晕倒在地上，脑门发红。一个东西滚了过来——赫然是一粒弹珠。
这是晓晓兜里的弹珠。
“他是个疯子。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白面具还是第一次说话，“但是！我不是！”
白面具竟然把面具摘了下来，大声说道：“我只想报仇！我只要报仇！”
这人竟然是那个差点撞倒晓晓的司机，他摘下面具也是想告诉陈臻，他们见过，他是一个讲理的人。
可是陈臻脸上毫无表情，既不惊讶也不好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但是身后的苏槿呼吸有些急促，手脚发抖。当她发现那个跟踪的黑头套是白皮的时候，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想到了自己的警察生涯，想到了那起惨案，想到了自己的过失，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无辜人民。
这是一扇回忆的大门，仿佛昨日重现。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功劳和晋升，擅自带队闯入，以致五名警察和一名警方卧底残忍被杀！”
“那名卧底从东北到江浙，潜伏七年之久。整整七年！他没有和家人联系。整整七年！他的家人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七年之后，他的妻子和父亲却被黑帮残余势力杀害分尸。人民的英雄被人民的败类杀死的！就是这个女人。狂妄自负的女人！就为了那所谓的功劳！也是她，凭着自己父亲位高权重，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那个卧底是我亲哥哥，我不应该报仇！我不该报仇吗！”
这一字一句犹如狂风暴雨，滴滴敲打在苏槿的心窗纸上，蛰伏在她心中三年之久的痛楚依依浮现在心头——因为她，无辜的生命逝去了；因为她，邪恶的势力没有得到惩罚；因为她，六个家庭支离破碎。
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她凭什么还能活着！“你别再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苏槿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胸膛，好像那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觉得自己还要站在她面前吗？”
陈臻不说话，不丁不八，依然挡在白面具面前。
“哈哈！我一辈子推崇强者，敬佩强者。看来我错了，错得离谱。”白面具大笑道，“你虽然厉害，但受制于人，拿着肮脏的金钱，做着昧良心的事！你都没有判别是非的能力！你不如我！”
陈臻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这只是你认为的事实，这只是你认为的判断。与我无关。你认为，你可以明辨是非？你又认为，你能代表正义？”
“嗯？”
“你和我一样，都只信任自己的力量。你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道义和公正。你做得一切都基于自己的力量。你有武器，她没有；你有强悍的暴力，她也没有。在她面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在我面前，我说什么才是什么。”
白面具眼皮一跳。
“其实，我和你又不同。我一直到很明白，而你却在不停地哄骗自己，欺瞒自己，认为自己的行为符合道义、公正。这点，你和他像。”陈臻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白皮。
“不要和我提什么道义公正法律，我不是它们的化身，也不受这些胁迫。我只是一个保卫者，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当事人不受伤害。我做的一切仅凭着我的能力。你要过来，要么踩着我过去；要么被我踩在脚下。”
陈臻再次强调：“我只是相信自己。”
白面具精光一闪，拾起地上的水果刀，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必须要试试！”
一个女孩走了出来，面黄肌瘦。她把胸前的书包拉开，里边射出血红的光——定时炸弹！
女孩昂着头颅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陈臻看了一眼炸弹，还剩一分钟。
白面具指指眼苏槿，威胁道：“现在就两条路。你把她留下自己走，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苏槿无力地坐在地上，浑身抽搐，嘴中还在不停呓语。
“我选第三个。”话音未落，陈臻就出手了，抄起一本杂志卷在手中。白面具出刀都是朝向晓晓的。这是陈臻最大的破绽。
陈臻把杂志敲在白面具握刀的手上，往上一抽打向他的脖颈。白面具后撤躲过，反手拿刀，扣向晓晓。陈臻侧开身子，顺着他的出刀方向一拍，白面具失衡前冲。陈臻一肘狠击他的喉结，一脚把他踩得跪倒在地，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在地。
陈臻走向定时炸弹。女孩下意识地退到墙角，摇着头说道：“没有办法了！太晚了！一切就要结束了！我就要报仇了！”语气坚定，牙关紧要，只是眼中的仇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和淡淡的遗憾。
陈臻看着小女孩，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翻开书包，火红的数字还在跳动。面板下边有一堆杂乱无章的电线。
无数影视剧的狗血桥段再度上演。
红线还是蓝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