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八回林场异事
山鬼吹灯灭，厨人语夜阑。鸡鸣问前馆，世乱敢求安。杜甫《山馆》
东北的冬天是特别的冷，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外面冰天雪地、白雪皑皑，亲朋好友围坐在大圆桌前，吃着热乎的饭菜喝着烫好的白酒，热乎的谈天说地。酒和烟一样可以拉近人们的距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聊得更起劲了，我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拘谨，开始向桌子上的长辈们敬起了酒。那舅看着像是有点高了，特别兴奋的说道：“大外甥，今天那舅高兴就给你唠唠我们老祖宗的事，别人一听我的姓就知道我是满族人，我们满族人啊有八大姓，分别是佟，关，马，索，赫，富，那，郎八姓，俗呼满洲八大姓。分别是由分别是佟佳氏，瓜尔佳，马佳氏，索绰罗氏，赫舍里氏，富察氏，那拉氏，钮祜禄氏简化而来的。我们那姓又分成为叶赫那拉、哈达那拉、乌拉那拉、辉发那拉四支系。我的老姓是乌拉那拉氏，最早居住在松花江上游流域，满语的乌拉意为江或河。后来我们乌拉部与努尔哈赤在图们江附近大战后兵败被后金所征服。我们乌拉那拉氏在大清的时候也出了好几位皇后，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雍正皇帝的孝敬宪皇后，还有就是乾隆皇帝的第二位皇后。对了，我们那家还有一个名人你们的认识，那英啊。”那舅笑着端起了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白酒。这时我身旁的四表舅在神秘的说到：“你那舅可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知道什么叫出马不？”我点了点头说：“不就是请神看病嘛，基本是看癔症的,对吧？”三表舅笑了笑说：“小子还行，什么都知道。”四表舅也端起酒杯说道：“你那舅就是出马的弟子，治好过挺多的人那。”我向那舅投去一个崇敬的眼神。他看到我的样子，显然也很满意，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给我们在座的烟民一人一根烟，然后自己点上了，深吸了一口说道：“在我们东北啊，尤其是满族人信奉的是萨满教，萨满教不同于佛教、道教、天主教等，它是一种原始的宗教，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崇拜。我们出马仙，就是原始宗教萨满教的延续，修炼有成的神、怪、精灵等出山为济世渡人。在人群中选出自己的弟子，借弟子人身行善渡人积累功德。出马一般都是北方比较普遍，素有南茅北马之称。我们又有家族萨满和职业萨满之分，家族萨满就是家族传承为本族人消灾祈福的通灵人。职业萨满就是面向所有人，为办事的东家进行驱魔、占卜、乞福、主持红白喜事等获取报酬的萨满。我们家就是家族萨满，到我这是第十一代了。”我好奇的问道：“那舅，那你就不给家族以外的人看病了？”
那舅笑着说道：“那是老规矩了，救人是积累功德，只要求到我头上我一般都能给看，真要是我看不了我也不会耽误人家。”三舅接着说道：“那大哥，看给别人瞧病从来不要钱。”我不由得心里生出了敬重之意。我又问道；“那舅看病不要钱，那人总要生活啊？”四舅笑到：“我们都是林场工人啊，靠工资吃饭啊傻小子。”我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白酒，有点自罚的意思。那舅喝得高兴，又开始给我讲关于出马的一些事情。山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一千年，一些动物修炼百年后，为自身修炼或接受上天正神的任务，来到凡尘积累功德，以达到位列仙班，成为正修仙神的目的。他们不方便幻化成人，便找到有仙缘或有悟性的弟子做香童。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出马弟子，来与其相互配合以附体的形式来度化世人。出马有五大仙家分别为：胡、黄、白、柳、灰。分别为具有修仙能力的五种灵物，分别为狐狸、黄鼬、刺猬、蛇、老鼠。在五大仙家以外还有老虎、鹰等山中灵物也是常见的仙家。我对出马弟子与出马仙有了一定的了解。
四表舅喝了一口酒，又吸了一口烟，说道：“表舅给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事吧。记得那是83年的，我们在山上伐木。由于我们伐木的地方离我们村子较远，我们不少员工都住在林场的宿舍。林场伐木的时间基本是在冬季，每年的九月到第二年的一月。有一天我们干完了一天的活，每个人都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了宿舍。大家都简单的吃完了饭，准备睡觉了。我们宿舍是东西屋的平房，员工睡在一个大火炕上，一般可以睡10多个工人。我们男员工睡在西屋，为了照顾女同志，让女员工睡在东屋。正当我们要睡觉的时候东屋传出了几个女员工尖叫声，不一会就有几个女员工敲门说，其中的女员工不知道怎么了发起疯来，我们这些男员工们穿好了衣服就冲到了东屋女员工宿舍。我们进到屋子里后看见你那[nā]舅妈抱着那个发疯的女员工，我们才看清是老张家的二丫头，只见她头发凌乱，四肢不停的乱踢乱打。你那舅妈喊你那舅过去，然后和你那舅说了几句。你那舅就像中医一样，给那个女员工把脉，然后又有翻了一下老张家二丫头的眼皮。然后让你那舅妈在老张家二丫头的腋下狠狠的摁压着。然后他就让我们在宿舍方圆十米内找，有没有黄皮子。我们这些爷们就跑出去找，最后在柴垛旁边雪地上找到了一只小黄皮子。说也真是怪的很，那只小黄皮子也是四脚朝天乱踢，和老张家二丫头的动作是一模一样。我们气愤的都要把它打死，你那舅就阻止了我们。你那舅蹲下来，对那只黄皮子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之后又让我们通知你那舅妈把按在张家二丫头腋下的手松开。这只小黄皮子一下就串了起来。回头看了你那舅一眼，然后就跑开了。我们回到了宿舍，说也怪老张家的二丫头也好了。从这以后，我们就知道你那舅不是一般人。”我疑惑的问道：“之前你们不知道那舅家是家传萨满吗？”那舅回答到：“我们一少部分人是坐地户，像姑姥家这样的是在开发北大荒的时候后搬来的。当时国家又是三反、五反、四清、文革等各种政治运动，我们家被冲击了，说我们是封建残余，所以我们家人通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回真是没办法了我才出手的，之后我也害怕必定文革才结束。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有点头疼脑热、癔症邪病的就都找我了。我也懂点中医，真要是我治不了的，我也不会耽误人家，就让他们去医院。我也是积累功德，不要钱，必定我有工资，积德为产业，强胜于美宅良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大外甥。” 积德为产业，强胜于美宅良田。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我，那舅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敬佩，在金钱至上的今天，我们真的应该沉下心去想想，让自己如何修身、修德。
我又敬了那舅一杯酒问道：“那舅，我有两个问题，第一问题，你为什么让那舅妈按住女员工的腋下。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放走了那只害人的黄皮子啊？”那舅看着我笑着说：“大外甥，问题提的还很刁钻啊，他们以前也曾问过我。今天喝的是真高兴。我就白呼白呼（东北方言说说的意思）。这个人体啊，周身有720个穴位。在腋下主要有两个穴位一个是辄筋穴、另一个是渊腋穴。辄筋穴胆经的湿冷水气在此吸湿后冷降归地。渊腋穴胆经的地部经水在此循胸侧肋部从上落下。说的通俗点就是人体阴阳之气在此交汇循环。黄皮子在迷人的时候，只要你按住这两个穴位，被迷者阴阳之气不流通，就好比你关上了它逃跑的门，它只能束手就擒了。至于我为什么放它，理由就更简单了。黄皮子这东西报复心很强，它能迷老张家二丫头说明它已经有了一定的道行。我不是弄不了它，只是不想多个仇家，况且它又没有大恶，我也不能伤它性命。你说是这个理儿不？大外甥。”我又一次佩服的点了点头。
说到黄皮子，相信大家都通过天下霸唱老师的《鬼吹灯之黄皮子坟》有了一定的了解。它具有一定迷惑人心的本领，而且特别聪明机敏。黄皮子、黄鼠狼是民间的俗称。它的学名叫做黄鼬，主要以啮齿类动物为食，偶尔也吃其他小型哺乳动物。我们总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是实际上黄鼬很少以鸡为食。除非是在食物极其短缺的年景。在《本草纲目》、《海上仙方》中对黄鼬也有较为详尽的记载。蒲松龄先生在《聊斋志异-捉狐》中有较详细的描写，这里的狐就是黄皮子，故事写得相当的精彩，把黄皮子的狡黠用了短短的文字便描写了出来。
那舅可真是来兴致了，又给我们讲了他小时候村里发生的一个故事。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情，由于天灾人祸，即使在收获的季节许多百姓都饿着肚子，更别说在冬天这样青黄不接的季节了。原先村里有个猎户叫赵二柱，一家七口人，老的老小的小都等米下锅，虽然已经是大雪封山了，可是为了全家的生计赵二柱不得不顶着风雪和大儿子一起上山打猎。他们沿着山路在兔子和野鸡经常走的路线上下着套子，等到中午他们爷俩一起再上山，沿着下套子的路线去收获猎物。老天也是对他们也不错，真有几只兔子和几只野鸡专进了他们下好的套子。这下爷俩算是高兴了，家里几天的口粮就解决了。正当他们二人想从山里回去的时候，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在他们面前一晃，赵二柱可是个老猎手，用鼻子一闻，一股腥臊的气息，他知道可能是狐狸。他四周一看，还真是一只火狐狸。要知道火狐狸的皮可是很值钱的。说时迟那时快，赵二柱抬手就是一枪，火狐狸的一只后退一下被打中了，雪地上留着殷红的印记。于是他们爷俩就开始追，赵二柱有经验吩咐儿子从另一侧的山路绕过去追火狐狸，采用迂回包抄的策略。赵二柱自己跑到了山上一个突起的岩石上，俯瞰着下面，一眼就看到了火狐狸，抬手就是一枪，火狐狸应声倒地。赵二柱的脸上褶子都笑开了，心想：“在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我这个好猎手。”他连忙跑了过去，等他跑到火狐狸附近的时候，傻眼了，只见自己的儿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头上留下了一个抢眼，还在往外渗着鲜血。赵二柱抱着大儿子的尸首嚎啕大哭，一阵阵悲凉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白山黑水之间。那舅眯着昏昏欲睡的眼睛说道：“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什么，直到我长大后，有一回我问我爹打的不是狐狸吗？怎么变成了老赵家大小子了？”我爹说：“那个火狐可能是已经修成仙的火狐狸，把赵二柱给迷住了，这样才把自己儿子错看成狐狸了，其实老天已经给他们活路了，让他们收获了那么多的猎物，可以不就是因为一个贪字嘛，如果不想要人家的皮，自己也不会失去一个儿子，人啊最难的就是舍弃不了这么一个贪字啊！”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被这句话所震撼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