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业火磨书 -- 第十三章 难进家门
女子的侍从轻轻拖起女子的长袍，“小姐别担心，道城里的乐师吹奏的曲子，肯定要比刚才传来的那曲子动听多了！”
女子再次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那有些落寞，忧伤以及同情的小脸蛋上更加的难过起来！
不久之前，她在远方听见了一首曲子。
曲子悠扬婉转，意境沉重，旋律悲伤难抑，如哭似泣。
仿佛吹出这首曲子的人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内心是极度悲痛的，让人听来竟生出一些莫名的悲伤同情！
甚至有一种想要忍不住哭泣的冲动，她的美眸中泪水隐隐泛出，心中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要见一见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吹出如此消极悲愤，而又婉转极美的曲子！
她很想见他，所以她循着曲声而来，而他却走了。
这女子很失落，很难过，很惋惜，如此心情哪里还有赏雪的心情，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见了一声极难听，极恶心的声音响起。
“主子，你看，这里有字，还有一根断了的笛子和一封信！”
这声音好似那公鸭发出的声音一般，惹的其他人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闻言，那女子俏脸一顿，并没有在乎这声音有多么的难听，急忙转身跑过去那人身边，弯月的美眸看着地上的字轻轻的念了起来。
“苍茫云海风万里，十年一梦功与名。”
“六月飞雪万灵苦，乱世文章不值钱。”
“雪花飘尽悲断笛，书生便该凌迟前。”
“悲愤垂泪若无语，百无一用是书生。”
念完，那女子早已经泣不成声，委顿在地，雪花与泪花模糊了双眼。
这诗写的那么的无奈，那么的落寞，那么的悲怆！
看着那渐渐被大雪覆盖的文字，仿佛诗中的悲愤感染一般，她好伤心，好难过。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诗中这么悲哀，这么可怜的人，她替这个人感到了万分的难过！
“主子，您到底怎么了？”
“小姐，你别哭了，你哭奴婢们也要哭了。”
这被称为主子的女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晶莹的泪珠，轻启樱唇，“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笑着看了看侍从们，接着看向那公鸭嗓门的那人，道:“李叔，父皇要找的那个对出他下联的书生找到了么？”
“呃……”这被称作李叔的人，脸色一惊，随即成功的被他隐藏在满天的雪花中，“奴才正在全力的寻找，请主子放心便是。”
女子笑了笑，怔怔的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消失的字迹。
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新的手绢，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断笛和那封信包在了手绢里。
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渐渐的消失风雪里。
……
燕玉一路向南走去，披着风雪，闪闪躲躲，路上不敢停留。
他自知自己这一脱狱，便成了一个真正的罪人，现如今如果再被官府抓了去，那可真就无冤可喊了！
再者他着急回家见母亲，一路上更是急急忙忙，途径许多好玩好看的地方，也是无暇观看。
他为躲避官兵，一路尽走小街陋巷，行了大半日终于出了道城，来到了城郊。
举目四顾，入眼一片白色，洁净的纯白色，有些刺眼，长时间望着感觉眼睛酸累胀痛。
再回头，依旧是哪雄壮的道城城墙，屹立在天这片白色的天地之间。
思绪乱飞，飞回前几日自己落榜离城的时候。
那时候，万物生长，生机勃勃，绿色占据着这片天空。
而今日，仅仅过去数天的时间，绿色已不复存在，仿佛一梦十年。
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弹了弹衣袖上的雪白，抬足继续向前走去。
夜色将临，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过宿，所以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经意间一抬头，他看见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满地砖瓦土屑。
嘴角苦涩的掀起一抹苦笑，数日前，这里是一间破庙。
虽破，却能遮风挡雨。
而如今，破庙的残骸快要被鹅毛大雪所淹没，早已不复往日模样，正如那不复存在的绿色中的姹紫嫣红。
燕玉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眼眸一低，转身离开。
他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多一秒都是伤心和悲痛。
实际上，他的内心很矛盾，这一走便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当然，这里说的回来是回来破庙，他四次进京赶考，每次落榜之后都会来到这间破庙，歇上一天，然后回家。
他自己都不清楚，每当自己落榜的时候，这间破庙便是他唯一寄托感情的地方，虽然他只来到过四次，可这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微妙感觉是那么的深刻。
天很冷，寒风刺骨，雪很大，满空飞舞，人很薄，孤单影只。
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一个孤单寂寥的落魄书生行走在无尽的白色中，相比天地，那么的渺小不堪，相比寒冷，那么的无奈无助，相比满空飞雪，那么的垂垂欲倒。
一身已经破烂到极点的衣服，堪堪能够遮住一些身体某些不能露出的地方，却遮不住那无尽的风雪，穿透骨子的寒冷。
夜晚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而午夜则是夜晚中最寒冷的时间，落寞最怕寒冷。
当落寞遇上了寒冷，那便是孤寂，悲怆，无奈。
一身破衣挡不住寒冷，遮不住孤悲，所以燕玉不想再走了，又累又饿，饥寒交迫。
他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将地上的雪吹扫干净，坐了下来。
双手早已经被冷冽的寒风吹的麻木不堪，身子大部分的皮肉也已经渐渐失去触感，这个夏天太冷了。
他又困又疲，沉重的眼皮合上，然后又用尽力量睁开，他不敢睡觉，他怕这样睡过去，会变成一座冰雕，再也睁不开眼睛。
面对官兵的欺压，他真的很累，可却又如惊弓之鸟，四周稍有风吹草动，便吓的脸色惨白，直怕官兵到来擒拿与他。
天寒地冻的夏天，他身心惧疲，便如处身炼狱一般。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燕玉将那麻木的双手伸入雪中，用刺骨的冰凉，试图恢复双手的知觉，待双手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他又将身子埋入风雪之中，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寒冷，他嘴角牵动，站起身来。
燕玉举目四顾，他虽然走的道路荒凉偏僻，可道上偶尔也会行过一些马车行人。
燕玉有心想搭车，是以不断询问，可那些马车行人，看燕玉此人衣不蔽体，又是满身伤痕，以为山贼落道，无不躲的远远。
无奈苦笑了一声，继续拖着沉重的身体向着南屋城的那个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雪云遮蔽的天空异常的黑，燕玉终于走不动了，趴在雪地中，眼睛望着前方，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眼睛再次泛出了不知多少次的泪水。
眼睛的前方是一颗大树。
大树已经不是绿色，枝丫上变的光秃秃，上面落满了雪，快要支撑不住雪的重量而要断掉的样子。
大树下有一个破院，破院前有一扇破门，二十年来最熟悉的破门。
看着那扇破门，燕玉湿润的眼眶更加的湿润，他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回家了。
他挣扎着不听使唤的身体，想奔跑进入这扇破门，可却没有了一丝的力量。
所以他只能等，等待茅草屋里的那位他最亲爱的人看见他。
风雪依旧那么的大，鹅毛落在燕玉的身上已经不在被他的体温所融化，渐渐的，风雪落满。
茅草屋里。
一个穿着单薄破烂的老妇，正坐在炉火边烤火，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扛不住冻了，何况，草屋又如何能挡得住冷冽的寒风。
不知怎么滴，她缓缓站起身来，老脸上皱纹满布，像是那万千沟壑交错一般流过一些看不清的清流，浑浊的眼眸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泛起一丝雾气。
突然有些心烦气躁。
然后她觉的她应该去院子里把那满院的风雪打扫一下，心想若有客人到来也免的被雪地滑倒。
走到院子里，在一个角落里拿了一把扫帚，从茅草屋的门口开始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