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业火磨书 -- 第十二章 满腹书生气
燕玉惊恐的眼神看着那只猛虎恶魔，“你这个恶魔，天杀的恶魔……”
肚腹里因那满地的血腥刺鼻味，不停的翻滚着，然后变成恶心的呕吐物被他吐出来！
伤藏锋目光盯着地上的病秧子，他冷哼道:“老子确实是个恶魔，可恶魔没有杀你，而你报效的朝廷却要践踏你的狗命！”
燕玉默然无语，虽然胃里翻涌不息，嘴里呕吐声音极大，可他无言以对！
官兵把他当做恶魔，杀他邀功，他没有很过官兵，没有恨过朝廷。
甚至面前的这个恶魔取他们性命的时候，燕玉从骨子里投射出来的条件反射，而是住手两个字！
他不恨那些人，只恨面前的那个恶魔，他到现在都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面前的这个人所造成的。
书里面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官兵代表的是朝廷，而朝廷的主人是皇帝！
所以燕玉真的不恨这个朝廷！
其实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有没有这个恶魔，他的冤情都是会持续下去的！
这就是朝廷！
当然书中学来的道理是美好的。
燕玉寒窗苦读数十年，在书中看尽了人世的美好，繁华以及忠孝！
可却用了数天，他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黑暗，杀戮以及血腥！
数天的时间颠覆了他二十五年的世界观，人生观，做人观。
可书生就是书生，被无数的书本熏染出来的品行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然后形成了性格。
很执着，很顽固，也很迂腐，这就是书生气，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书生气！
改变一个习惯很简单，可一个人的性格想要改变比登天还难，尤其是顽固到底的书生气！
伤藏锋看着地上沉默的燕玉，很不耐烦的喝道:“老子再问你一次，想不想出去？”
沉默的燕玉没有说话，他缓缓摇了摇头，明确的告诉了伤藏锋自己的态度！
态度很坚决，他就算死在这里，也不想被一个恶魔救走。
如果这么走了的话，他就没有了沉冤得雪的那天了！
伤藏锋吸了一口气，摇头晃脑，显的有些心烦气躁。
最后他快步走到燕玉的身边，一脚将燕玉踢飞，极不耐烦的骂道:“操尼玛的，老子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一次，怎么这么难”
他的脚上没有用力，不然燕玉会死，可即便如此，燕玉仍然觉得全身骨头疼痛欲裂！
他不知道伤藏锋会将自己如何，可他明白，自己就算死，也要死的像书里面的壮士一般，骨气冲天！
所以他忍着没有喊出声音来！
伤藏锋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乱头发，脸上有些抓狂，“操，老子就不信了，一个臭书生这么倔，你不想走，老子偏要救你！”
气急败坏的伤藏锋，伸手凭空一抓，冷风骤起，燕玉的身子便被他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转身出了无佛大牢！
牢门外大雪依旧，狼藉却没了，被那满天的白色再次覆盖了起来，又是一片很安静美好！
伤藏锋背后的燕玉很难过，肚子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里面，那是气。
虽然满肚子的气，可燕玉却怎么也喘不过来，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当这些气浓郁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也压抑不住的时候，气会化成水，从嘴角喷出，水是红色的！
那是鲜血！
同时伴随着鲜血一起留在雪地的还有一种清澈白色的水！
这是泪水！
无奈的泪水，无力的泪水，无声的泪水！
他好想和小时候一样，扑在母亲怀里痛苦一场，可是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他都无法做到，现在的自己当真如沾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走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伤藏锋将燕玉扔在地上。
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赶紧滚出道城去吧，不然又会被抓起来！”
燕玉被伤藏锋扔的好似全身骨架都散了一般，哎呦一声，道:“恶魔，你害死我了！”
伤藏锋浓眉皱着，摇头晃脑，显的很无奈，嘴角一咧大骂道:“操你大爷的，老子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说老子害了你。”
旋即又摆了摆手，不再与燕玉计较！
“算了，老子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老子告诉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滚回老家去，不然下次可没人救你了！”
说完伤藏锋带起一片雪风暴，人影已消失不见！
燕玉悲愤难以，他被伤藏锋救出天牢，那是畏罪潜逃啊，这罪名恐怕一辈子也难以洗脱！
看着伤藏锋在这雪白的天空中留下的残影，燕玉眸子中恨意更加浓厚起来，仿佛要凝聚成了实质一般。
缓缓躺倒在雪地上，任由寒冷肆无忌惮的穿进骨子里面，他突然想起了家中温暖的炕头。
蓦然间眼眸里涌现出无数的悲痛！
他想起了大树下茅草屋破院破门前，母亲那有些严肃的脸。
然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像流水一般哗啦啦掉落下来，他放声嚎啕大哭！
燕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中老母，可是他好想回家，然后呆在母亲的身边再也不离去。
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他伸手入怀，缓缓拿出一只笛子，一封信。
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成了两节，仿佛预示着他与赵家姑娘感情的断裂！
而那封信被揣的皱皱巴巴的，边角都是出现了一些破损。
燕玉想起那丫鬟说的话，若是不能考中功名这封信就别看了。
可他还是撕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件拿了出来了！
是一张白纸，很白很白的白纸！
所以那白纸上面的两个大黑毛笔字，被衬的很清楚。
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中，那两个黑字真的很显眼，很醒目，很刺眼！
无份！
白纸上面写的是无份！
无缘无份的无份！
这是赵家姑娘所表达的意思，她了解燕玉，所以就写了两个字。
燕玉很聪明，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封信考中了功名才能打开看。
他如果中了功名，那必然是大喜事，这件大喜事是会冲淡某些悲伤的！
至于为什么考不中功名就不能看了，那是因为，赵家姑娘怕他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会太过伤心。
仅此而已！
笛子，从一开始就是断的！
将这断掉的笛子放在嘴边，发出一段呜呜的声音。
那是他吹出的一首曲子。
断笛演奏的很难听，也很悲伤，燕玉将那满心的悲痛化作一首难听的曲子演奏了出来！
悲音飘荡在白色的天空中，被烈风带去了很远。
雪越下越大了，似乎就连空中飘落的花瓣也听懂了他那首曲子中的悲痛，竟然在空中飘舞起来，久久没有落地。
他不知道赵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丫鬟会指责自己绑架赵家姑娘。
更不知道，自己遭遇的这一切会不会被母亲知道。
同时他心里很害怕，他怕他母亲知道这一切，他怕他母亲也认为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恶贼，他怕他母亲不再要他！
此刻他的内心如五味杂陈，其中滋味难以言明！
白色的天空中只有一曲断肠笛，飘尽满空雪。
一曲了，人已走！
地上只留下了两半笛子，一封白纸黑字的信，还有几行字！
……
“小姐，你慢点，别摔倒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前面跑过来四五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身上一袭白色长袍，仿佛要融化在这白色的天地之间。
极美的脸蛋上被冻的红扑扑的，那小巧玲珑的鼻子生的脱俗美丽，樱桃般的小嘴紧抿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美到不可方物！
弯如月牙的美眸中波光流转，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如何，红彤彤的眼睛里竟似要流下泪来！
她停在一块雪地上，蹙着柳叶般的眉毛，怔怔的望着天空，细耳聆听，“曲声没了。”
这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模样的人，看见小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安慰。
“小姐别不开心，小姐若想听曲子，奴婢等人去了道城把最好的乐师请来，让小姐听个够！”
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