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中岁月 -- 第十五章：白不一定是白
客栈，一间客房中，青衫少年与男子坐在桌子前，两人均未说话，先沉默了少许，男子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点线索，一点药理。”青衫少年一笑，说道。
“噢，此话怎解？”男子面色凝重，露出疑惑。
“昨晚与你交手，最后你手臂被我所伤，其上有烧灼的痕迹，而无月城中能够医治灼伤的只有东来大药房的敷血膏，你一定会去。”青衫少年淡淡开口，其面容有着强烈的自信。
“呵呵，好一个一点线索，一点药理，守株待兔，真是不费半分力气。”男子苦笑道。
“祀琅，现在还需要遮掩么？”青衫少年再次说道。
“不了，你都知道，遮掩有用？想我祀琅纵横江湖数十年今日却栽在一个弱冠小辈手中。”男子叹息一声，神色无奈更浓。
“我与你无怨，起初只为师门任务，现在只为一个答案。”青衫少年，即是凌尘，“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那三千两黄金并不是你盗的，对吧。”
“怎么说？你又如何知道三千两黄金不是我盗的。”在凌尘最后一句话说出后，祀琅神色略显吃惊。
“我不确定，起初我捡到你遗留下来的包裹，里面的黄金并不是贡银，当时我想那可能是你以往偷盗的脏物，后来却又觉得不对。”
“人人都知道，祀琅被称之侠盗，来无影去无踪，数十年无人见过其容貌，那就证明，你不可能有同伙，试问，一个人如何在一夜之间将偷来的贡银藏匿的如此隐秘，半点痕迹都没。”
“此为一，其二，据我所知，在贡银被盗当日，无月城城主就下令封锁无月城，只许进不许出，而你至今在此，说明你并没有离开过无月城，可无月城，那里又藏的下这么大批贡银。”
“如此推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而我需要你告诉我，是真的么？”凌尘看向祀琅诚恳的问道。
祀琅也看着凌尘，此刻在他心中仿佛掀起滔天巨浪，这真的只是一个孩子？逻辑分析，智谋推理如此之强，仅凭我遗落的包裹便猜到了真相。
“是真的，真相如你想的一样。”祀琅点头。
“他为了什么？”凌尘眼中露出不解。
“我。”祀琅指了指自己，叹了口气。
“你？你和他有仇？”
“没错，原本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我不愿提起，不过与你如此投缘，既然你想知道，便与你说了吧。”祀琅眼中露出思绪，在瞳孔深处似有一点怨恨。
“十五年前，原本我是无月城的富家公子，当时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同为富贾的千金，林婉月，那时，我们一见倾心，加上门当户对，彼此家人都不反对，不到一年我们就结了婚，本以为生活会很幸福，可却在第三个年头，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连月辰回到无月城，一听林婉月下嫁于我，当即大怒，再加上连家是当时无月城第一家族，家大业大，一个晚上，一场大雨，凉风瑟瑟，祀家上下三百二十七人被屠得干干净净，只有我侥幸未死，逃了出来，但连月辰仍然不放过我，派人连续追杀了我三年，直到后来我找了一处偏僻地方隐藏起来，他才放下心思。”
“为何连月辰要屠你全家。”凌尘听说祀琅全家被屠，内心也是一惊。
“连月辰仰慕林婉月多年，只是林婉月并不同意，但在连月辰心底，只要他认可的，那就都是他的，旁人若敢染指，那屠了他。”
“屠了他。”好霸道的一句，凌尘听来也是难受，仅仅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么？
“所以连月辰设局，想引你出现，斩草除根。”凌尘不笨，到了此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听旁人说，连月辰也算正气，怎么会这样。”凌尘不解，来到无月城，他听到的都是无月城城主治理有方，待百姓很好之类的话，他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如此残忍。
“白不一定是白，他或许只是将白色套在了面上，可骨子里，却黑的可怕。”祀琅眼中仇恨如火，似要喷出。
“黑也未必是黑，也可能，他穿错了，但他的内心，是白的。”凌尘伸出手放在祀琅的手背上，“我信你。”
“侠盗，祀琅。”
之前凌尘说过，盗就是盗，哪来的侠，现在他的观念改变了，有些事，没有绝对，就像是水，纵然被染了色，但最初它也曾清澈过，只要初心不改，不管变得怎样，它仍如最初模样。
“谢谢。”祀琅道了声谢，许久，没有人会如此没有条件的相信自己，只因，他是匪。
“你，走吧。”凌尘平静的说。
“你不是要抓我么？”祀琅诧异的看着凌尘。
微微摇头，凌尘道：“起初抓你，只为任务，现在知道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那抓你，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是那种自私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是非不分，或许，世上有，但那绝对不是我。”
祀琅一笑：“呵呵，小子，我祀琅平生很少服人，但今天，你算一个。”
“或许，世上你这种人太少，才会变得如此黑暗。”
“这些我管不着，我义父曾说，做事，做人，唯心而已。”凌尘说道。
“你快走吧，有机会早点离开无月城，我想连月辰既然设下圈套，必定知道你在城中，他见过你，纵然多年来你的容貌或许略有改变，但我相信，他认的出。”
“嗯，不错。”祀琅脸色一沉，说道：“他迫切想要斩草除根，现在怕是有了我的踪迹。”
“小子，有机会再见，祀某先走一步。”祀琅起身对凌尘抱拳一叩，继而转身离去。
待祀琅走后，凌尘叹了口气，“这世道，真如义父说的太过复杂，有些表面的，却是假象，看来，我还太稚嫩。”经过此事，凌尘心境开始慢慢成长，对于初涉凡世的他，经历的太少，经验不足。
祀琅的事，告一段落，凌尘也解了心中一惑，而至于师门任务，他选择放弃，对于一个悲惨的人，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将其斩杀。
接下来，他决定离开返回师门，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去一趟城主府，因为祀琅的原因，无月城被封禁，只许进不许出，而想要出去就必须得到无月城城主的允许，所以他必须去找连月辰。
三天后，在无月城逗留几日，凌尘将无月城游玩了一遍，心中再没了牵挂，他打算今天就去城主府找连月辰，开一张出城的文牒。
城主府坐落于无月城的中心，位置十分显眼，凌尘很容易就找到了，来到门口，却发现门外没人，这一点让凌尘有点不解，按理说，城主府门外不说重兵把守，怎么也得有两个士兵看门吧。
这样，算什么？
凌尘一愣，继续往前走去，刚靠近门，隐约中他听到门内有细微的声音传出，嚓，嚓，轻细的摩擦，不断传来。
“这，是兵器的摩擦。”凌尘脑中闪过一幅景象。
很快，他从城主府的围墙一跃翻过，当进入城主府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为之一惊，满地的尸体，鲜血横流。
那涓涓流动的液体，血红的，让他有些作呕，老实说，凌尘并未杀过人，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此刻，他的胃在翻过，如同滚烫的开水。
强制压下心中的恶心，凌尘眼睛在往前时蓦然一缩，在前方约莫二十米的地方，有一男子，他跪在地上，身体被数把利器给划破，划痕如一口井，液体涓涓流出，他面容的沧桑，与年龄不太相符，目中带血，睁的老大，死死盯着站在他前面的人。
那人是一名与之相差无几的男子，不过面容却年轻许多，他站在那里，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霸气。
“连……月辰，十多年了，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吧。”跪地男子惨淡一笑，目中血色更浓。
“目的？呵呵，祀琅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在我眼中你不过蝼蚁，杀你如探囊，顺手罢了。”霸气男子淡淡说道，在说话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就是无月城城主，连月辰。
“哈哈，蝼蚁……”祀琅狂笑，眼神若癫，“连月辰，虽然你伪装的很好，但是我看的出你在担心……这个人，就是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话到最后，祀琅两眼被血丝布满，脸也因说话时的用力，而变得狰狞。
“胡说八道。”连月辰一声冷哼，一掌轰出，打在祀琅的胸口，祀琅嘴中猛地吐出鲜血，张嘴时牙齿被血液染红。
“咳咳。”祀琅咳了两声，喉咙传来一阵血腥，刚才连月辰那掌伤了他的内脏。
“临死废话还那么多，聒噪之极，死吧。”连月辰冷笑，朝祀琅头颅一掌拍下，若打中，祀琅头颅会被拍个粉碎，当即断命。
祀琅一笑，生死他已然不在意，或许这十多年，偷来的日子，他觉得足够了，恍惚间，他似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令他神移的女子，林婉月。
“月儿，你当年曾问我，娶你，后悔么？”
“当时家破人亡，我心绪很乱，没有回答，现在，我有了答案。”
“娶你，我此生，不悔。”
最后，祀琅笑的更甚，不觉间，仿佛他全身都变轻了，这十多年的负担，这一刻，他放下了。
“祀琅……”模糊中，一道轻吟传来。
祀琅眼中在这一瞬，陡然有了几分清明，声音再次传来，“祀琅……”。
他双眼似乎清晰，当他往前看去时，一道婀娜倩影，向他倒去。
“月儿。”当看清来人，他的心猛地一怔，随即接住了她。
“祀琅。”女子回眸看向祀琅。
她就是祀琅魂牵梦绕，心心念的女子，林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