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阴谋 -- 第九章 家族清洗
“大长老，您还好吗？”吴雨尘将大长老扶到山石旁坐下，焦急地问道。
大长老看着眼前天真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直到此刻，他也不敢相信输的人是他，而且输得这么惨，苦心经营多年的阴谋，竟早被别人看穿，他仰头望向星空，却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也不知，有多少人逃了出来……
可是他明白事实就是事实，不相信又能如何呢？只是不愿意相信底蕴雄厚的吴氏，会因他而转瞬倾覆！
大长老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般，泪随着悲伤汹涌，越发澎湃。
他一生致力于家族，也许方法错了，可是他对家族的爱，却不假一分，悲痛，便也真切得让他疼得喘不过气。
吴雨尘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老人，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不知道大长老一脉的野心和阴谋，平日里，虽然吴天宇经常欺负他，但吴天宇的父亲却对他们哥弟两挺好，也是唯一会对他们哥弟好的人，所以他对吴天宇那一脉的人并不反感。
他对大长老的印象更是好，因为在所有人都包庇吴天宇的时候，只有大长老铁面无私。
加之这一夜的亡命奔逃，大长老明明可以独自逃走，却始终没有舍弃他，并且好几次舍命救他，所以此刻见大长老这般伤心难过，他便也难过了起来，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从未见过一个老人哭得这般伤心，即便大长老没有出声，但他能感受得到大长老心中的悲痛。
他不知所措，身前的大长老则沉寂在自责中悲痛欲绝。
大长老看着那闪耀的群星出神，仿佛在星空中看见了族人们在血光中倒下的画面。
如果不是自己，吴氏会屹立不倒的吧？即便让那个不能修炼的吴念做家主，吴氏也不会衰败的那么快！
他这般想着，那一幕幕族人遭屠戮的画面，便越发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眼神，每一个人，都怨毒地看着他，而后绝望地倒在了血泊中，不再有任何动作……
忽然，他看到天际那一弯血色的月牙，想起那个炎阳国师的传说，明白了家族的六位武圣是如何死的。
“啊……”他痛苦长啸，声震四野。
吴雨尘痛苦倒地，捂着耳朵，被还是被震得七窍流血，但他倔强地忍住痛楚，没有痛哼出声，不愿打扰大长老发泄。
一声长啸后，大长老狂吐鲜血，不住咳嗽，似乎有咳不完的血一般，惨白的脸，似是又白了几分。
剧烈的咳嗽让他痛苦不堪，撕扯着他每一处伤口，但他却仿佛在这撕心的痛楚中，寻到了一丝安慰，居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癫狂。
他的笑，哀伤。
笑，便咳嗽得越发厉害。
许是被喉间涌动的鲜血呛到的，又或许是那一声长啸将伤加重，才让他咳得这般厉害。
又或许，是被悲伤的泪呛到的……
吴雨尘扶住大长老，轻轻捶着大长老的后背。
大长老笑着咳血，笑得癫狂，开始喘不上气，就好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拼命吸气，却没有呼出来的气，但他仍然在笑。
吴雨尘害怕得哭出了声，哭着叫道：“大长老，你别离开我，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了！”
大长老竟然渐渐平息下来，看着泪眼婆娑的吴雨尘，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冰凉的内心深处生出一丝微弱的暖意，救出这个孩子，也许真的就救出了吴氏，至少吴氏一族不至于被灭族。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吴雨尘，说道：“孩子，好好活下去，替你父亲守住吴氏。”
吴雨尘接过盒子，注目良久，想象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会长什么样子，想象着那个丢下他不管的父亲是否会想到他的儿子会因他的离去倍受欺辱，他忘了哭泣，良久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咬咬牙，问道：“大长老，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大长老怔了怔，想起十六年前家主去炎阳任将军时的嘱托，直到此刻才明白家主的用心良苦！
他自嘲一笑，悔恨只能化作一声悲叹，说道：“你父亲是个英雄。”
吴雨尘浑身一震，而后刚止住的泪便又流了下来，但他脸上的笑，却如群星般灿烂，父亲是英雄，哥哥没有骗他。
大长老说道：“你父亲为守护家族而死，是个伟大的家主，更是一个英雄，是吴氏的英雄，天南的英雄。”
吴雨尘抹去泪水，却难掩欢颜，说道：“谢谢你，大长老。”
大长老对吴雨尘笑了笑后，又是望着一弯血月愣愣出神，喃喃道：“炎阳国师，道教始祖，原来真的存在，那么吴氏的老祖也是存在的，但愿老祖能现世吧，不然吴氏一族……唉……”
吴雨尘自然听不懂，但他没敢打扰大长老。
大长老想了很多事，最后忽然自嘲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已是将死之人，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向吴雨尘，说道：“孩子，那盒子里装的是家主戒指，你兄长死了，家主之位便由你继承，你听好我的吩咐，敌人追来了，我只能说一遍。”
吴雨尘猜到了大长老可能要助他逃脱而舍弃生命，想说什么，但咬咬牙没说出口，点了点头。
大长老满意地点点头，严肃道：“你传承了嫡系血脉，武道一途不可限量。听好，回去后先去吴府地祖庙找到守庙的老人，将这盒子交与他，他会保摇摇欲坠的家族无忧。待他出了地祖庙，你去城郊找到一个欠下无数酒债的酒鬼老和尚，让他收你为徒，若他不肯，你便说这是他欠吴氏的。记住，一定要等守庙老人出了地祖庙，再去找那醉酒和尚。”
吴雨尘用心记住，点了点头。
大长老欣慰一笑，说道：“保重。”
吴雨尘来不及反应，便见大长老忽然跃起，凌空而立，口中念咒，双手结印，骤然间周身银色光芒大盛，淹没了他的身影。
强光中吴雨尘努力眯开眼，仍旧看不清大长老的身影。
下一刻，强光骤然而逝，大长老从空中跌落下来，吴雨尘急忙跑去扶住，猛然发现他们已经身在了吴府演武场！
而前一刻他们所在的山林处，一身龙袍的天子赵宣明，望着那块被大长老鲜血染红的山石，说道：“不出你所料。”
他旁边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说道：“呵呵，等我下去再与他解释。”
“值得吗？”赵宣明问。
“你为了祖宗基业，演了几百年昏君，其间舍弃了那么山河，那么多疆土，值吗？”
赵宣明哈哈大笑，道：“值！除去剑冢那个疯老头，死也值！”
“你可以不死。”
赵宣明望向身边的男人，摇摇头笑道：“我们弑了神！”
那个男人笑道：“大道残缺，神也老了，如你所说，他只是个疯老头，剑冢老祖也和那疯老头一样，只是大道残缺前达到了神圣领域的人，一万年了还没老死的老家伙而已。”
赵宣明明知故问道：“你想怎么做？”
“再弑一次神。”
赵宣明看着那个男人：“不论为了什么，值得吗？”
男人笑道：“我是家主，自是值得的，何况我们杀了剑冢那个老家伙，剑冢老祖迟早会找上我们的，到时你我必定已经不能联手，必死无疑。为了我们各自守护的，我如今依然可以安心赴死，而你却不能轻易死去。”
赵宣明也笑：“呵呵，守护，真累啊。”
“我需要炎阳那七位武圣出关助我，你若肯，你便可以不死。”
赵宣明望向血月，道：“十四位武圣屠神，是你太自信，还是神真的老了？”
“你我只差一步便可踏进神圣领域，许多世人不知的事情，你我都是知道的，上古那片古战场发生的变化你自是也感受到了，我们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今不除剑冢，到时炎阳与吴氏必亡。”
赵宣明苦笑道：“炎阳国师与你吴氏老祖死活不出山，也不知他们如何想的。”
“终会出山的，因为所谓神，也是人啊！是人，便断不了红尘牵挂！你忘了吴氏老祖的命星亮了么？这血月是你我造假，那颗星可不是。之后又亮了很多颗星，可见神是断不了这尘世的，故而时候到了，他们自会出山。”
赵宣明笑道：“但愿上古诸强苏醒之时，他们肯出山。”
“会的。”
赵宣明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那个男人眼中泪光一闪而过，说道：“她走时，念的是两个孩子。”
“我不死之前，你的两个孩子不会死。”
“谢谢。”
群星璀璨，那个男人踏空而去，他带着笑，赴死……
他带着笑，去陪那个长皱的女人……
他身后跟着先前大长老看见的那六位吴氏的武圣，以及炎阳的七尊武圣……
赵宣明背过身不去看他离去的方向，望向苍穹，喃喃道：“你这般铁血的人，也过不了情关么？以武圣精血替她延寿两百年，如今又赴死去九幽伴她，呵呵，这情字，你写的比我好！除却剑冢威胁，又清洗家族余孽，你守护的家族也算守住了，首领一职，你也做得比我好！”
“你我世仇，却达成联盟。你我世仇，却都爱上了她。倒也算是朋友，即便是世仇，也是好朋友，是吧？呵呵……”
“这情关，我，算是过了么？呵呵。”
他仰起头，泪还是落了下来。
原来没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