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 第一章 包裹
六月的天已是初夏，但正在书房内踱步的司马空还是觉得有些寒意，他身子微微打颤，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管家阿福不知道他一向敬若天神的老爷今天是怎么了。若说是老爷病了，看着又不像，何况刚才老爷还摆摆手打消了他想让薛大夫过来一趟的想法。若说是老爷怕冷，这阿福更不信了，他跟随老爷已经十多年了，情知老爷看似瘦弱，一身武功可真当得起出神入化四个字，早就到了不惧寒暑的地步，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打冷颤？那平日里总喜欢和阿福拉些家常的老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司马空有些疲惫的声音打破了阿福的胡思乱想：“阿福，你再把老黄叫进来一趟。”
老黄？
老黄是府上看门的，平日里和老爷也没什么接触，怎么今日老爷这么待见他？不到一刻钟竟然喊他进来三次？
就因为老黄早上送来的那个包裹？
阿福忽然觉得老爷今天的反常也许和那个暗红色的包裹有关，他也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忙应了一声小跑了出去。
府子很小，除去最里面并排的五间房，就剩下一个被假山占据了三分之二空间的前院。府上的仆人也不多，老爷虽说在朝中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但生性喜静又没有娶亲，平日里连带阿福在内就只有四个人而已。老爷喜欢呆在书房，阿福服侍左右，小张在院里巡逻，老黄在门口站岗。
阿福经过院子时并没有看到小张，心道这小子八成又假装去茅房躲在哪歇着了，整日好吃懒做难怪工钱没自己高，要放到平时阿福肯定要向老爷告发他，不过今日不比以往，还是赶紧喊老黄进屋为重。
老黄也不是很老，现在正在门口的屋檐下坐着，看到阿福跑的一脸细汗，不由得笑出一口黄牙来：“我早就告诉过你小子，黄叔才是老爷的心腹，你现在信了吧？”
阿福喘了口气“信，我没说过不信啊。你赶紧进去吧，老爷在书房等你。小张那王八蛋估计又躲哪睡大觉去了，这门还得我给你看着。”
老黄拍拍屁股“人家刚才出门去了，你别瞎操心，给黄叔先把门看好了。”说罢晃悠悠地向院里走去。只听得阿福在后面不断牢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爷喊你就是有事，你不会跑两步啊？”
老爷能有什么事？老黄心道，还不是问自己那个包裹的事嘛，可自己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啊。他心里嘀咕着，走到了书房外：“老爷，您喊我？”
司马空点点头：“进来说话。”
老黄应了一声，刚进门就看到摆在大理石桌子上的那个包裹。这包裹是今天早上一个陌生人要他交给老爷的，当时老黄还问他是否是有事要见老爷，那岁数不大的汉子摇摇头走了远去。老黄只道他是老爷以前的旧部来给老爷送点点心，也没有多想就送到了老爷的书房。天晓得里面装了些什么能让老爷这般重视，该不会是什么仇家送来的暗器吧？他心中不解又带着些许不安：“老爷又喊我何事？”
司马空站定：“你再给我说说送来这包裹的人什么长相？”
这个问题老黄已经回答两次了，这越发让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这人吧，当时我只道他是来给老爷送点什么小礼品，老爷您也知道，您以前那些老部下总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您，所以我也没有格外留心，那人的身材和小张有些相仿，下巴上有颗痦子，其他的和大街上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司马空沉吟片刻：“估计也就是个送信的，小张回来了吗？”
老黄摇头“还没有。”
司马空不再说话，又开始在屋子里踱步。
老黄忍不住了：“老爷，这包裹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司马空今日的眉头好像就没舒展过，他正要开口，安静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老黄守门多年，早就练出了听音辨形的本领：“老爷，是小张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司马空清了清嗓子：“是赵雄吗？快进来吧。”
是现任破局部的大武座赵雄？老黄知道这事情有点大了。
赵雄豪迈的声音响起：“赵雄给师父问好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屋子，却有些瘦弱，并不像名字和声音那般雄壮。
一旁的小张向老黄打了个眼色。
司马空脸色好了许多：“都不是外人，你们两个就别出去了，不，小张你再出去一趟把阿福也叫进来吧，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
小张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赵雄笑道：“这家伙水平不低，想必师父这几年没少调教吧。”
司马空眼中浮现一丝暖意：“凑活，本想着过两年就给你送去，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怕他也没什么安稳日子了。”
赵雄笑了笑：“江湖子弟本就求不得安稳，公门同理。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师兄，师父放心，我会多加照应的。”
小张和阿福进来了，和老黄站在一块，三人心下各有想法，但都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到好奇，毕竟这屋子里站着的五个人中，有两个分别是以前和现在的破局部大武座。
破局部于三十年前成立，当时宣德王朝刚刚崛起，政权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困扰，抛开边疆的烽火连城不谈，前朝华王朝的余孽化整为零，在各大主城四处制造暗杀以破坏安定，着实让年轻的宣德江山起伏不定。这些已经变成贼寇的前王朝势力行踪不定，要是靠正规武装予以镇压，不但劳民伤财还收效甚微。为打破僵局，由当时的宣德王提议，经内阁多数压过少数的投票通过，将军队里武艺高强的兵卒和江湖上意欲谋得权位的高手集中编制整合，设立了以破案，暗杀，防护为主要职责的破局部。经过数十年的整编改革，破局部内部又形成了大大小小负责不同方面的部门，其总首脑被称为大武座，十年一换。
破局，不只破案，更要破开动摇江山的隐患。
历任大武座要么出身行伍，要么在江湖上很有势力，但无一例外俱是当今天下的精英，俱是武艺高强之辈。
司马空原是驻扎西域的将领，十三年前奉命调职入主破局部担任大武座。赵雄是其弟子，于三年前司马空离任后凭借一身已经大成的“朝花夕拾”力挫群雄，击败了主要对手前镇江守将王勃成为第四任大武座。
这样的两个人，聚在一起，还如此紧急如此慎重，只怕接下来要说的话要聊得事都足够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地位。
这怎能不让小张激动？他今年二十有三，跟随司马空习武已有六年，正是渴望闻名天下的年纪，何况面前站着的这个已经闻名天下的赵雄，不也是老爷的弟子嘛，他能，自己也能！小张身体竟也有些颤抖，这令一边的阿福有些摸不着头脑。
司马空见众人站定，沉声道：“今天早上，家仆老黄给我送来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想是我这几年呆在这房内读诗写词有些萧索，咋一看竟有些忙乱，这才让小张把你找来。”
赵雄笑容微收：“师父不必过谦，能让师父忙乱的事只怕徒儿也未必能搞定，但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个办法，只是不知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司马空眼神黯然：“你自己打开看吧。”
赵雄点头，上前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没有上锁的小箱子，暗红色花纹，看不出哪里怪异。
赵雄忽然愣了一下，他用手摩挲了几下箱子，缓步退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这？
这可把阿福和老黄弄糊涂了，这家伙怎么不开箱子呢？倒是小张眼现疑虑，似乎想到了什么。
司马空看着赵雄：“知道是什么了吗？”
赵雄脸色不太好：“嗯”
司马空叹了一口气：“怕打开后受不了？”
赵雄摇头，眼中已有痛苦之色：“只是想多回想一下以前的事。”
小张三人面面相觑，这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司马空声音低沉：“该来的，避不了。”说罢手指轻弹，一缕指风已将箱子的盖子打开。
只听得阿福一声尖叫，这箱子中竟然是一颗滴着血的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