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栖水宫中日月长 -- 第二十章 破鞑
宋国隐龙镇外某地。
白云萦绕，花草生香。正值初夏时分，一场小雨过后，空气间仿佛弥漫着一股青草的芳香，草木葱葱的林地与远处时隐时现的巍峨青山，构成了一副秀美的山外绿夏图。
青山绿水外，犹有炊烟袅袅的村庄正陷入人间地狱。
“鞑子来了，快跑啊！”
“后面的跟上，别往后看！”
“救命啊，我不要死，别杀我！”
小村东面不远处，一只人数过百，皮帽皮甲额梳小辫的骑兵队伍正纵马狂呼，手中弯刀挥舞着发出一阵阵癫狂的怪叫。马队前数十丈外则是百多名粗衣布衫亡命奔逃的村民，哭喊着逃离身后的骑兵。
人群中多是老弱妇女及一些半大的孩童，村中的壮丁为了掩护其他人跑出村，大部分都被杀害，只有仅剩的几个汉子握着锄头铁棒等吊在队伍后面，一边疾跑一边不时回头张望逼近的骑兵。几个汉子大都步履蹒跚，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仍在滴滴流血，却仿佛毫不知痛般呼喝着让前面的人快跑。两拨人身后，一座小小的村庄正在火光中熊熊燃烧，无数冤魂在浓烟中四散。
两拨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只需要战马一个冲锋便可以赶上，但这些蒙古骑兵显然并不打算立即将眼前的村民杀光，而是边纵马驱赶边射箭将试图逃向两边的村民射去，逼迫着村民继续向前奔逃。不时有中箭的村民惨叫着倒下，人群中就发出一阵惊叫，骑兵们用血红的眼神看着眼前惊恐无助的猎物，就在发出一声声怪笑，疯狂而满足。
一路遗尸，剩下的村民很快被逼到村外一处悬崖边，骑兵们围成半圆手中的刀剑挥舞兴奋地嗬嗬怪叫，村民们此时才绝望地发现，鞑子居然打算将逼他们跳下悬崖。
女人和孩子们开始嚎哭，男人则红着眼睛准备拼命，骑兵们却在首领一声唿哨下，将弯刀归鞘，嗜血的眼睛盯着前方的村民，双手紧紧勒住了马缰，准备操纵战马将村民撞下崖去。
战马一喷鼻，马蹄撩起，冲锋之势一触即发。山风吹过，整个世界却仿佛突然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锵！”
一名骑兵似乎听到了什么，拨马向后看去，一声清越的剑鸣声突然从骑兵队伍后方响起，银色的剑华仿佛从身后的烈阳中射出，顷刻间从人群中划过，带起一蓬血雾。这名骑兵迅速握住了刀柄，却再也无力将弯刀拔出，眼前一黑翻身从马上栽下。
骑兵落地的时候，他身后一条线上的十几名骑兵才紧接着痛吼一声，身上一条血丝炸裂，翻翻捂着伤口落马而亡。
余下的骑士们一阵哗然，纷纷勒转马头，拔出刀剑大声喝骂，戒备地看着四周。
然而除了十几匹无主战马不时的马嘶声外，四周十分安静，根本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来人仿佛幽灵般消失在了人群中。
几十人正四顾茫然间，一名黄衣男子突然从死去骑兵无主的战马腹下闪出，手中一柄银白长剑连点带起一团血雾，战马周围的一圈骑士顿时惨叫连连捂着脖子从马上摔下。
剩下的骑兵反应过来，纷纷瞋目切齿怒吼着纵马向黄衣男子冲去。
黄衣男子并指将剑刃上遗留的鲜血一抹，血迹顺手指汇聚至剑尖处，又在瞬间化为盈盈水光，手腕一转提剑横扫，最先并骑冲上来的三名骑兵连忙举刀护住胸前，金铁交鸣之声中三柄弯刀被齐齐斩断。一道弧形剑光破剑而出，带着眩人眼目的残影星移电掣般闪过，冲在队列最前的鞑子骑兵顿时在一阵血雾中跌下马，瞬间便被击杀，队伍前面瞬间被清出一大块缺口，只剩下十数匹无主战马四处奔散。
“大家小心！”
一名骑兵惊骇地望着持剑大开杀戮的黄衣男子，大声喊叫起来。
“用弓箭！用弓箭！”
队伍中的首领反应过来，大声呼喝，剩余的骑兵本能地放慢了马速，在首领的命令下取出箭矢纷纷拉弓对准黄衣男子，将其团团围住。
见自己被弓箭瞄准，黄衣男子没有丝毫慌张，而是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冷冷看着眼前的骑兵。
“放箭！”
骑兵首领见黄衣男子不知死活地立在原地，一挥弯刀大声下令放箭，话音还未落下，黄衣男子两脚猛一顿地，身子一纵闪电般跃起，势如奔雷般向鞑子骑兵们冲了过来。一连串电光火石的动作是如此之快，骑兵们只看到一道黄影闪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弓弦已经下意识松开，一阵弓弦嘣嘣声中，数十只泛着寒光的狼牙箭带着一股劲风攒射而出，在空中呼啸旋转着划出无数黑线，却都射在了黄衣男子身后的无主战马群身上，许多战马哀鸣着颤抖倒地身亡。
箭雨还未彻底停歇，黄衣男子人在空中持剑随手将剩下的几支漏网之鱼格飞，下一刻一道黄影已经身形直直冲进了人群中，惨叫声随即接连响起，只见一抹剑光在人群中四处游动，战马踏起的烟尘中不时有剑华伴随着血光闪现。
骑兵们的队形瞬间大乱，骑兵胯下的战马再也不停主人的使唤，在本能的驱使下嘶声乱窜起来。头戴铁盔的骑兵首领一边转身大声喝骂着整理队形，一边无比恐慌地四处寻找着黄衣男子的踪迹。
此时一匹惊马嘶鸣着朝他狂奔了过来，首领正要拨马躲开，忽然感觉脑后一股锋锐之气袭来，瞬间脖颈寒毛都乍了起来，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下意识迅速拔刀转身，持刀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劈下。
一柄长剑惊鸿而出，剑尖点在骑兵首领的弯刀上，后者狂吼的余音还未消散。
“剑影千华！给我破！”
氤氲水光猛然在剑尖亮起，弯刀瞬间化为一堆碎片四射飞出，骑兵首领狂吼一声，喉间血箭飙出，身子在这一击下飞出数丈才落地，人在空中已是没了生息。飞射的碎片带着劲风狠狠扎进骑兵群中，一片惨叫声中无数鞑子骑兵惨叫着跌落马下。
“长生天啊！他杀了忽里！魔鬼，他是魔鬼！”
骑兵首领的死让剩余的骑兵们吓跑了胆，瞬间士气崩溃，哭喊着仿佛见鬼般四散而逃。己方损失了近一半人马却没有伤到敌人分毫，悍勇如鞑子这般的士兵这时候也不愿再战，纷纷拨马试图远离黄衣男子。
被逼到悬崖边的村民们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为首的一名壮汉见几名吓破胆的鞑子骑兵慌不择路间竟向悬崖这边冲了过来，脖间青筋猛然凸起，高举手中斑斑锈迹的铁锤大声道：“乡亲们，杀鞑子！报仇！”
“报仇啊！”身后一名袍服染血的清秀书生紧握镰刀嘶声道。
村民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眼中渐渐血红，一个个也跟着大声怒吼。
“冲啊，和鞑子拼了！”
“报仇！”
人群渐渐涌动，随着前面几名汉子的冲出，所有人齐发一声喊冲将出去，几名鞑子骑兵猝不及防间猛然被拉下马来，镰刀锄头铁钗五花八门的铁器紧跟着乱哄哄砸了上去，一阵血雾中瞬间不成人形。
剩余的鞑子骑兵彻底崩溃，拼命打马绕过黄衣男子狂奔而逃，杀得兴起的村民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欢呼，怪叫着成群追了上去，发泄着心中的痛与仇。
黄衣男子摇摇头，没有随人群追上去，亡命鞑子驾马狂奔的速度飞快，如今修为低下的他只用一双肉腿是追不上的，更别提这些刚刚死里逃生老弱村民了。
方才第一个冲出来的壮汉看了眼早跑远的鞑子骑兵，也没有随人群追下去，而是擦了把额头混着溅血的汗，疾步走到黄衣男子前一把跪下道：“谢恩人救命之恩！要不是恩人来的及时，只怕我们庄最后这一百多口子也要让鞑子糟蹋了！”
那壮汉脑袋一低，就想跪下磕几个头再起来，没想到黄衣男子长得清秀，力气却奇大，一把就将他拉了起来，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不用谢我！怪这群鞑子倒霉，偏偏让我撞上了，我只是路过！对，路过！”说罢不自觉向远处巍峨青山望了一眼，又看向断壁残垣火光四起的村庄：“啧，可惜我来晚一步……”
“不知恩人怎么称呼啊？”壮汉看了眼男子背上的长剑，又小心翼翼问道：“您是……那边山上的神仙吧？”
“神仙？”
黄衣男子奇怪得看了眼壮汉，旋即察觉到后者感激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敬畏，恍然道：“神仙算不上，不过是一介剑修罢了。”
“原来真是神仙！”壮汉顿时惊呼一声，眼中仿佛放出光来。
“不是神仙，是剑修！剑修就是……就是，呃，算了。”
看着壮汉无比崇拜的眼神，黄衣男子索性放弃解释。他将背后长剑扶正，清清嗓子道：
“在下栖水宫，杨碧落。”
注：此章“忽里”指札兀惕忽里，意为百户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