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山有水名长生 -- 第十八章 前尘应念
小西庄小树林外，微风从大树间飞舞穿过。
杀戮还在继续。
杨碧落轻描淡写地击杀四名鞑子，令其余的鞑子有些投鼠忌器，开始大声呼叫同伴。
身边还剩两名鞑子士兵，杨碧落凌空一抓，地上的碧泉剑在灵气牵引下飞回他手中，提剑疾跑迎向敌人，一道剑光划出，两名鞑子士兵举着弯刀脖子鲜血狂喷倒地身亡。
扎木嗒听到呼喊声赶过来，只见自己的六名手下转眼间被杨碧落杀死，不由有些惊恐，然而旋即感到一阵耻辱，举着弯刀大吼着朝杨碧落冲了过去。
杨碧落碧泉剑遥指扎木塔，一字一句道：“以血还血。”语罢持剑疾步迎向扎木嗒，身形过处树叶飞舞。
“锵！”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扎木嗒手中的弯刀也是把宝刀，与碧泉剑相击居然只是刀刃破了一个豁口，扎木嗒惨叫一声弯刀飞出，右臂经受不住剑上的力道咔嚓一声折断软软地垂下来。
扎木嗒捂着右臂痛苦地喊叫一声，胸中勇气溃散，磕磕绊绊地在林中奔跑想要逃走。
“以牙还牙。”
身后鬼魅般的声音响起，扎木嗒后背一凉，一截散发着淡淡寒光的剑刃从他胸口穿出，滴滴鲜血顺着剑刃留下。
“宋国人，可汗……不会放过你的。”
扎木嗒扭头死死看了杨碧落最后一眼，身子缓缓倒下。
此时树林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无数黑盔红甲的士兵呐喊着从树林外冲了进来，剩余的几名鞑子骑兵见势不妙，纷纷跑回马前上马朝外冲去，一番厮杀后只剩两骑仓皇逃走。
“碧落，是你吗？”
杨碧落持剑站在扎木嗒面前呆呆看着他的尸体，听到声音忽然惊醒。
“铁匠叔？”
“碧落！”
张才乍见到杨碧落，十分惊喜，一把将他抱住大声道：“你小子，居然留下封信就跑去城里，可把我们担心坏了，你胖婶——”
“胖婶……”
杨碧落闻言低头不语，张才见状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肩膀道：“你看到你胖婶啦？唉，造孽呀，鞑子进村的时候大家都在准备饭食，好多人被堵在屋子里头跑不出来，我带着几个后生找到她时，已经不行啦，唉……”
杨碧落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对张才问道：“铁匠叔，小然呢？”
张才眼中一黯，指着后面一人道：“唉，那不是。”
杨碧落顺着手指看去，只见张然站在一颗树下呆呆看着地上一具鞑子的尸体默默不语。杨碧落跑过去道：“小然，我回……”
月光下，张然脸上仍残留着方才劫后余生的惊吓，乱发下清秀的面庞微微发白，难掩稚色。随着主人重重的喘息，两瓣有点发青的嘴唇微微颤抖。张然的左手正死死掐着右臂，杨碧落眼光落处，只见张然右臂被某种利器齐腕斩断，经过简单的包扎后仍在渗血，衣袖上的斑斓血迹却已泛黑。
“小然……”
杨碧落走近张然，张口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张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开。
“唉，作孽啊……”
张才抹抹眼角，跟着张然就要离去，杨碧落突然希冀地看着张铁匠道：“对了铁匠叔，你看到舞萝了吗？”
“箩丫头？”张才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今天一天没见到那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杨碧落轻哦一声，眼中光彩黯淡下来。张铁匠安慰道：“傻孩子，不用担心，小箩那丫头古灵精怪的，说不定跑到哪里藏起来了。”说罢看见杨碧落手中的碧泉剑，欲言又止道：“碧落，你从哪学得这些杀人，呃，剑法的？”
杨碧落心情低落，勉强解释道：“我入了一个修真门派，从门中学会的。”
“修真？”张才疑惑不已，不知修真为何物，见张然身影渐渐走远，心头一紧顾不得说话紧追着张然去了。
外面的士兵开始检查地上躺着的鞑子士兵，发现还有气息的就随手一刀杀死，继续向前搜寻。小西庄的村民们互相搀扶地从树林中走出来，看着陷入火海的村子不由放声大哭。
将张然追回，张才将村里剩下的男丁聚集起来，从废墟中翻找出几个烧得焦黑的水桶，带着人马开始四处扑灭庄中的残火。人群中忽然悲声大作，有那亲人被鞑子杀了的，各自抚尸痛哭不止，也有白发老叟抚着自家烧得黑灰的门框，浑浊的老眼默默潸然泪下。
杨碧落呆立半晌，也加入人群当中，提了个木桶一边帮忙一边四处打听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秦舞箩的消息。
这只宋军的将军颇为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行止指挥间却游刃有余，一看就是出身将门世家久经军阵。见鞑子已经被全部消灭，年轻将军指挥部下投入了灭火的行列中。
一直到日头偏西，小西村众人才将火头扑灭，昔日的小西村如今再不复旧景，风景如画的村舍而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余烟渺渺，无数冤魂在其中四散。
废墟还未散去的烟霾中有几个身影若影若现，仿佛是几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那是几个村民还在寻找着亲人的尸体，不时从废墟中传来一声压抑到极点的痛哭。
整个下午，杨碧落一直没有找到秦舞箩的下落，他只能刻意用不知疲倦的劳作来麻木自己，试图不去想她会遭到什么样的可怕遭遇，直到张才过来相劝才作罢。
杨碧落灰白的脸上满是憔悴，一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然而整个身子却是站得笔直。
“这位少侠有礼，在下韩祁。”
宋军的年轻将军从村民口中得知杨碧落轻描淡写击杀几个鞑子的经过，很是惊奇，特意来见他。
头盔还残留着血迹的韩祁走到杨碧落身边抱拳道：“少侠身手好生了得，不知是哪个门派高足？”
杨碧落对这些姗姗来迟的士兵很是不齿，瞥了韩祁一眼道：“栖水宫。”说罢提着剑向村子里走去。
韩祁站在原地思索半晌，露出疑惑的神色：“栖水宫？蜀中有这个门派吗，怎么没有听说过，莫非是蜀外的？”
“诶少侠，等一下！”见杨碧落走远韩祁忙追上去，与杨碧落并肩边走边道：“少侠，你既有如此身手，不知是否有意从军杀鞑？我必在大帅面前为少侠保举一个营统制的职衔！”
“你觉得我稀罕你们的官吗？”杨碧落停住步子，嗤声奚落道：“几百人奈何不了十几名鞑子，也好意思说出口。”
“你—”韩祁白脸猛地涨红，怒视杨碧落道：“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杨碧落有些发怒，他指着小西庄的残垣断壁大声道：“若不是你们来得太迟，鞑子又怎么能袭击小西庄？你看好了，这里的所有冤魂，都是因为你们而死！”
韩祁愣愣地看着杨碧落，忽然明白杨碧落为何对他们如此不满。看着不远处抚尸痛哭的村民，他把头盔摘下，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前线大败，威捷军几千弟兄死的就剩我们这两百个，刚从前线撤下来又命我们入蜀围追这支鞑子骑兵。没有马，我们就用两条肉腿拼命追，追到最后连物资都没了。”
韩祁吼道：“我们一路上饿死累死了多少弟兄，你知道吗！”
“我们有什么办法啊！”
看着眼前满面泪痕的韩祁，杨碧落一时语塞，忽然一拳狠狠砸在身边断墙上，断墙呼啦一声倒下，杨碧落提剑转身离去。
张记铁匠铺因为远离其余房屋，幸运的没有被大火波及，除了墙壁被烟熏黑以外，没有任何损毁。杨碧落在铺子里住了三天，给张才留了一大笔钱拜托他发出悬赏寻找秦舞萝的下落后，向张才道别准备回栖水宫。
杨碧落站在小西庄村口处，看着眼前物是人非的景象感慨万千。儿时记忆中的大槐树已经随怀灵而去，槐树原来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村民填平，只剩一伂新土；一起长大的玩伴中，酒坊老四被鞑子杀害，张然断了一臂整日消沉，秦舞萝则是不知所踪。
那些曾经美好的日子，在杨碧落的一个转身之间统统被葬入深渊。
张才拎着一大包衣物跟在杨碧落后面，仍不放心地叮嘱道：“碧落，山上不像村里，你要好好孝敬师长，和师兄弟友爱一点，别老睡懒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铁匠叔你别啰嗦了。”杨碧落从张才手中接过包裹，背在身后道：“放心啦，等过几个月，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杨碧落朝张才挥挥手准备出发，从村子中跑出一人道：“等一下！”
杨碧落与张才一同看去，却见张然从村子里跑出来，来到杨碧落面前道：“碧落哥，你带我走吧！”
“小然！”张才吃了一惊，旋即拉住张然道：“你乱跑什么，快回去安心养伤！”
“我不！”
张然甩脱张才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柄弯刀：“我要杀鞑子！”
强忍着疼痛兀自说话的张然眼中荡漾着一种恐怖的光彩，尚存的右手死死抓着弯刀刀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