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2章 夜访禅师
在卧虎山闻名遐迩的四谷八峰之中，清凉峰高不及邀月峰，险不如北华峰，但在卧虎山诸峰之中却最负盛名，只因在清凉峰的山顶有一座已立寺六百余年的天宁寺，香火历经数朝而不衰，常有众多衡州乃至中原的善男信女不辞路遥山险，虔诚的到寺中烧香祈福。
李安世和老孙头徒步赶到天宁寺时，已是深夜子时，寺门紧闭。
明澈的月光之下，高耸的山门显得格外宏伟厚重。
老孙头上前轻叩寺门。
不一会儿，东侧的无相门微启，一个值夜的小和尚探出了光秃秃的脑袋，在月光下煞是惹眼。
只见他一边揉着迷糊糊的双眼，一边打着呵欠问道：“谁……谁啊？这深更半夜的……哦，李施主，你怎么这么晚来了？”
小和尚说着，将二人引入寺中。
李安世说明来意，小和尚爽快的答道：“师父习惯深夜参禅，应该尚未安歇，你们随我来吧。”
穿过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几进院落，三人从侧门来到了寺院后部的一处清幽朴素的院子。
院中一棵几百年的古槐，粗可环抱，枝叶参天。
禅房中透出微弱昏黄的灯光。
小和尚轻敲房门，问道：“师父，您是否安歇了？山脚下的李施主求见。”
随着一声苍老的应答，三人进入禅房。只见一名身材瘦削的年迈僧人正盘膝坐于禅床的蒲团上，一双白眉垂至双颊，面露慈祥。
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白眉老僧便是天宁寺佛经阁的首座静虑禅师。
小和尚关好房门，轻轻地退去。
静虑禅师抬手示意李安世坐在禅床上，与自己隔着炕桌而坐。
落座之后，李安世将芙蓉郡主等人来找自己回衡州的原委讲述了一遍，当提及三年前的变故，不禁一时默然。
静虑禅师听完李安世的话后默不动声，静静地拿起炕桌上的茶壶，向李安世面前的紫砂茶盏中倒茶，不一会儿，茶杯便注满了，然而，禅师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保持着倒水的姿势，水溢出茶杯，流到桌上。
“禅师，满了！”李安世急忙站起身拦住禅师。
“阿弥陀佛，茶杯满了，茶水再怎样倒也只会溢出，正如你的心中早已被怨恨占满，又怎能装入他人的好言相劝？”静虑禅师停止了倒茶，正色说道。
李安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禅师继续缓缓说道：“三年前，赵国国祚伊始，北部边疆衡、云二州一度胶着的战事优劣已现，燕王的铁骑横扫北疆，北胡的颓势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然而北胡王庭心存不甘，使出卑劣的手段绑架了你与你娘，要挟你父从北疆撤兵，让出衡、云二州以换取你娘俩的性命。你父毫不妥协，派出精锐铁骑冲破了北胡的最后一道防线，将北胡王庭驱逐到了漠北蛮荒之地”。
禅师轻咳了几声，继续说道：“歹人穷凶极恶，痛下杀手，恰巧我云游路过，出手相救，只可惜你娘为了救你，终被歹人所害。你恨你爹为了两座城池而不顾妻儿性命，负恨离家出走，来到天宁寺，苦苦相求，拜入我门下。三年来，我传你内功心法，引你皈依我佛，期望你抛弃心中的怨恨。”
禅师轻诵了一声阿弥陀佛，诘问道：“然而三年来，你自称每日在清凉峰脚下草庐之中修行参佛，我倒要问你是否已参透求法之人，应不以自身为身，不以我命为命，不以自身小苦而误黎民大苦？”
李安世心头一颤，额头上不禁已渗出豆大的汗珠，起身深施一礼说道：“师父一言，令安世茅塞顿开，徒儿知错了。”
禅师叹了口气，“依我来看，你尚无佛性，还是回到衡州，了却你心中的积怨之后，再来见我吧。”
李安世又深施一礼，“谨遵师命，但是……师父，此次弟子回到衡州，必会卷入北胡和赵国的鏖战，两军铁骑的殊死血战，死伤何止百千，罪孽深重，弟子于心不忍。”
禅师微微摇头，“心存慈悲需看对方是何许人，倘若能以你之力化干戈为玉帛，是为上策；如若不能，则不得不为保一方百姓平安，将士浴血沙场，破虏杀敌。别忘了，北胡曾在前一次九国之乱中血屠二十余城，使得多少生灵涂炭。”
禅师从身后的柜中取出一个长木匣放在桌上，殷殷的目光看着李安世，“十七年前，老僧的一位挚友将这个物件托付于我，希望我能替他寻得有缘之人，这几日，此匣之中常发出龙吟之声，想必它是寻到自己的新主人了，安世，你近前来瞧。”
李安世好奇的凑近了这个长木匣，双手轻轻的掀起盖板，只见一柄长约三尺的宝剑，剑鞘通体乌黑，没有丝毫纹饰。
李安世左手取剑，右手慢慢从剑鞘中抽出剑身，却只见到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心中不禁发起牢骚，听师父夸奖这把剑，我还以为多么的神光流彩，剑气逼人，想不到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头剑，还不如我茅庐之中的镰刀有用呢！
虽未说话，但李安世的失望之情已经写在了脸上。
老孙头坐在了门口的一把凳子上，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当他见到李安世从剑鞘中抽出这把看似寻常的木剑时，心中不禁一震，眼睛闪着亮光，正要向世子开口，见禅师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便压住了心中的惊喜。
禅师继续说道：“这把神剑你且拿去。这三年来我教你的内功心法你可练好了？”
李安世心中不甘，就这把破木剑，还说是神剑？等一会回去了，我就折成两半当柴烧了。
心中发着牢骚，嘴上却恭敬的说道：“师父，徒儿每日练习，丝毫不敢懈怠，今日又有了这把神剑，阵前杀敌，定是有如神助。”
“好，但要切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四十年前，武圣将武学修为分为众生、灵妙、须弥、空寂、菩提、涅槃六大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上、中、下三品，能跻身涅槃境界的武学高人至今仅寥寥几人而已，大多数学武之人寻常碌碌，止于众生境界，以你现在的修为，也只是众生中品而已。”
“啊，师父，那我该如何提升境界？嘿嘿，有啥捷径？这么低的武功，出门岂不丢了师父的脸面！”李安世一脸苦笑，挠着头问道。
“修行之人，何来捷径之说？你继续每日刻苦修炼便是，时间不早了，你抓紧赶回去，明早动身吧。”
“我的心事已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便要下山云游九国去了。”静虑禅师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把被称为神剑的破木头，李安世只得悻悻的和老孙头下山去了。
两人抹黑疾行了一个多时辰后，到了秋明湖畔的一片杨树林，穿过林子，再走两里地便可到茅庐。
李安世停下脚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口喘着粗气，摘下身后背的葫芦便要喝水。
突然，老孙头身形一闪，猛地把李安世扑倒在地。
李安世就地一滚，正不明所以，只见老孙头从地上捡起葫芦，赫然见到上面钉着一柄弩箭，已将葫芦穿了个透心凉，水汩汩的流出。
想到如果自己是那葫芦，此刻早一命呜呼了，李安世不禁后背一阵发凉，缩了缩舌头，打了一个冷战。
老孙头冲着杨树林中一抱拳，“明人不做暗事，哪路英雄在此？出来现现身吧！”
林中几条黑影一闪而出，手中的长刀闪出道道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