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艰辛的成长 -- 第10章 怀疑
第10章 怀疑
如果当一个女孩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泡着温泉是什么样的情景？
艾米雅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就像做了一个无比亢长的梦……在梦里，她的身体正包裹在温暖的丝缎中，朦胧微黄的光线，还有微热的风。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去看清楚坠地的帐幔后那个古铜色雕像，他有着阿波罗的美貌，在柔和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她的头枕在舒适的枕头上，周围温暖的丝缎包裹住她的身体，下意识的轻叹了一声，那声音如同婴儿在母亲怀中满足的嘤咛。
然后她睁开眼睛——
之后的几天里艾米雅都呆在密室里，黑洛告诉她，这里是老僵尸约克的密室，最初是约克救了她的。她没有想到韦恩.鲁克也会在这里，韦恩告诉她一些经过，从黑洛.克里得到了巴迪大人的特赦，到他们的经历，以及黑洛用草药与温泉水救回了她差一点就没有的小命……
艾米雅一直呆在老约克的密室里，虽然她自认为自己对类似地窖、地牢这些封闭室的房子不会再有好感，可它们好像注定要紧缠着她。
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房间，坚硬的黑洞洞的岩壁，没有橱柜，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石床。如同墓室，这个石床好像就是用来放棺材的，她曾这样联想，现在上面还多了厚厚两层用来给她保暖的皮毛，是约克‘偷’来的。
她现在并不害怕，从醒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她磕破了脑袋，从额头上缠着的布条也可以联想到里面一定有一条丑陋的疤痕，而且身体有时候还会天旋地转。只是在黑洛的照顾下她正在恢复，起码现在可以自己吃东西，还可以有正常的睡眠。当然，面包、牛奶还有肉食也是约克‘偷’来的。
“我能进来吗？”黑洛在门口轻声询问。他总是极其注重这一点，哪怕是在庄园里时也是这样，在每次要进门的时候总会说‘我能进来吗？’然后再把门打开进来。
“你看起来好多了。”他说。
“是的。”艾米雅随意地扯了扯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靠坐在石床上。
黑洛端着食盘走向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递过来给她，然后坐在她的床边，伸手过来检查她额头的伤口。
“伤口恢复得很好，超出我的预料。我想用不着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到地面上去，为此韦恩抱怨自己都快成为惯偷了。”他的嘴角依然带着惯有的嘲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向她，“不过对此他乐此不疲，整天缠着那只僵尸学习捕杀技巧，看得出来，他为你能醒过来而高兴。”
他依然没有看向艾米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砾的双手，重重的呼吸。通常这时候他会安静地呆在她身边，等待着艾米雅把餐盘里的食物吃下去，然后收走，离开，就是不看向她，就像她的清醒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去尴尬。他那双粗砾的手在过去几天尽可能轻柔地抚触她，环绕她，就像稍微用点力就会伤害到她。
艾米雅的记忆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她清晰地记得粗壮坚硬的臂膀环绕住自己的感受，还有温暖如丝的泉水包裹着他们俩……
艾米雅相信自己的脸是红了，因为她的脸颊正火烫的烧起来，她轻点了点头，伸手按住仍有些晕眩的头。
“理智是很难做到的事，小姑娘。”黑洛开始尝试谈论正事，他终于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神情严肃，“我需要你保证，往后不再做任何愚蠢又冲动的行为。”他在指责艾米雅不该随格伯特深入洞穴，如果她不那么意气用事，就不会糟遇如此危险的事。如果她死了怎么办？现在黑洛可以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可一想到艾米雅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依然会害怕地难以入睡。他无法再次失去她，这想法跳窜出来的时候，同样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保证。”艾米雅咬了咬唇，同意道，“可我还活着，是不是？”说完，没怎么心肝的嘿嘿笑了两声。
“听着。”黑洛可没有任何心思说笑，可脸上并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让我们想想接下去需要做些什么，你的打算，等你的身体完全康复后。”
“是的。”她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次经历，她并不是不害怕，只是，艾米雅环视了一圈周围，她好像对这个房间不那么讨厌。黑洛的意思相当清楚，一旦她醒来，一旦她恢复，那么他们必然是要出去的，出去再面对那些人，那些苦守着这个小岛自诩为贵族的可怜人……
“我……”其实她是想说自己不想再回到庄园里去，可话就卡在喉咙口，这一刻无法顺利说出来。
“我们，谁都无法逃开责任。可正像韦恩所说的，你的敏感和善良总是让人很操心。”黑洛明显是意识到她的情绪的，能这样说已经相当婉转了。这话是韦恩说的？韦恩会说这些吗？
在他说到自己那些并不让人待见的优点时，艾米雅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做为一个被信奉为信仰的继承者，她的身份及责任都巨大，这么说让她惭愧不已。善良或聪明或敏感，可如果仅仅凭这些优点就可以夺回自己的国家，那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你知道这次做的事有多危险吗？很有可能你会死去。”
“我知道，黑洛。”想到山体崩塌时她整个人坠下裂开的山体中，艾米雅缩了缩脖子，“可是我还活着，所以别说了好吗？”她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拨弄着手中光滑柔软的皮子。
“好吧。”黑洛懊丧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意并不想再提及的，只是忍不住要去责怪，“我们需要计划下一步怎么做。”
“需要怎么做？”艾米雅禁不住的问。
可在她问出口时，她明明看到黑洛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些她所不能解读的情绪，艾米雅相信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突兀地跳了一下。眼前又出现自己光着身子趴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而这个男人也全身精光……她感觉到了口渴。
艾米雅拿起餐盘上的牛奶，大大地灌了一口，可就因为太过着急而呛到了自己。
“咳咳——呃！”她手撑着正隐隐作痛的头部，努力地顺回气。
黑洛表现得可比她慌乱许多，他挪走了餐盘与那杯牛奶，轻拍着艾米雅的后背，想要开口责怪，可又有些不忍心。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越来越明显的病态，这女孩的一颦一笑都好像是具有魔力的，好像总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以及感观……
停下！
停下！
停下！
这是不对的，她还是个孩子！有一个声音又在心底警告他，她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完全成熟……
黑洛努力稳定住了自己的气息，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努力喘息着女孩，她看来好些了，他的手立马从她后背抽了回来。
“好好休息，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他急于脱身。
回去？
一想到又要回到地面上那个表面华美宁静的庄园与小岛，艾米雅的脸色恢复了常态。他提到要回去了，这是无法避免的，她又将成为那些贵族们的傀儡，看着他们整天用不阴不阳的腔调互相玩弄权术。
一旦他们回去了，那些人会怎么做？完全是可以想像的，她会继续呆在自己的塔楼里，每天跟着埃拉修女学习绣花、跳舞，听她板着脸装腔作势假装高贵地教她如何做一个淑女，偶而无关痛痒的习习基本剑术还有在赛场上骑骑马。越想她就越反感……
“我不想再回去了，黑洛。”她终于把自己的想法清晰地说出来，然后看到黑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于是，这就像是一种鼓励，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危险的错事，可危险无处不在，我不想再回去了，做傀儡，守着这块小岛自得其乐的过日子。在这个只有一万民众都不到的小岛上，自欺欺人的认为我们的国家还存在。”
“那么你的打算是什么呢？”黑洛问，“难道就呆在这个山洞里，过与世隔绝的日子？”
“反正我不想再回去了。”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而且极其倔强，“我相信那也并非是你喜欢的日子，还有和那些人打交道。”
“确实，可我们需要等待机会，听着艾米雅。”黑洛尝试说服她，“你并不是一个人存在，艾米雅，未来的女王殿下，我在此宣誓效忠于你，服从你，帮助你，有必要的时候我将为你牺牲。格伯特死了，议会将恢复我的爵位，那么我有很大的可能性再次成为你的教官。你需要军队及力量，明白么？”
“明白，但是……”
“嘘——听我说。”黑洛伸出手握住艾米雅的肩膀安抚她，“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明白你的感受，巴迪以及瓦西为首的议会永远不可能对你做更过火的事。现在的情形其实并没有什么，别太担心，我们需要做的是从这些所谓的政权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你需要学会利用这些复杂的关系……”
“我并不是全然希望夺回属于我父亲的政权，我宁可和你一起去流浪。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她异常尖锐地打断道。
黑洛不说话了，他乌黑的目光愣愣地看着她，看上去有些震惊还有些尴尬，仿佛艾米雅的话突然成为了一个炸弹。他支唔了一下，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然后将放在艾米雅肩上的手拿了下来，“可我，曾向王座发过誓。”他垂下眼睑回避艾米雅的目光。
“我不想再回去。”她重复，语气里多了些恳求，她尝试去微笑，尝试去说更多，但她只是摇了摇头，无比痛苦地说，“你不明白我的感受。”
黑洛激动起来，急促地说：“当我听说你的失踪和意外，我急得发疯。所有关于你的事，你的感受都让我无法置身事外。我发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折磨，我将与你同在。”
多么甜蜜的誓言，可艾米雅认为自己不仅仅只是需要一个能为自己奋不顾身的守护者。有一个危险的想法突然窜出来，如同正在印证黑洛.克里表现出来的执着。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的手伸向黑洛的脸庞，无限柔情蜜意地凑过去在他脸上的伤疤上落下一个亲吻。别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身体与意识都在促使她去这么做。“你是想向我证明，你的执着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这天杀的玩笑。
这话就向一把尖刀一样突然而至，在黑洛原本黑黝黝的肌肤上并不会出现什么异样，只是他的眼神却显然是受伤的，连同他的声音都变了味。“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简直是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的滋味，就在一秒前他还在回味艾米雅之前那句话以及她的亲吻。
“黑洛，对不起。”艾米雅迅速地反映过来，她急迫地伸出手去抓黑洛地臂膀。可仅仅只是抓住，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笨掘地无法再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就在刚才她还无比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想法看上去愚蠢且盲目，只是想流浪，放弃眼下虽然并不如意可也是无忧无虑的状态。
她一定是疯了！
她的话伤到了他，并且一定让他失望透了，他看起来是那么希望她能有应该有的斗志，背负起应该去扛的责任，最终夺回大海那边曾经属于她父亲的土地、城堡、王座。他的所做所为都在证明他并不是纯粹只为了自己的地位。
可她只是办不到！艾米雅无力地低垂着头，更多的是羞愧。
迄今为止，黑洛从未停止过帮助自己，哪怕他身陷牢笼，哪怕他从一个爵士变成一个三等侍卫，他都从未放弃过希望。可她却退缩了，提前厌恶了这个游戏。巴迪曾警告说黑洛.克里本身就是个具有野心的家伙……这话居然成了她的可怕梦魇。只是黑洛真的一直在帮助她，毫无疑问！她的身边自始至终只有黑洛.克里。
“你是吕基亚王的女儿，身上流着吕基亚王高贵的血液。对于尚未经历过很多事的年龄里，会被很多外界的事物所影响，甚至改变。你的立场，你的想法，你的意识都会影响到国土的未来。你不能总是蜷缩在恐惧背后，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面对那些你所厌恶的权利与欲望……”
此刻，黑洛的神情疏远得让艾米雅害怕，她顾不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紧紧地抓着黑洛的臂膀，就像她一松手就会失去他了，“黑洛，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请原谅我。”
他的眼神在艾米雅看来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怪你，艾米雅，你的想法完全正确。怀疑也是你需要学习的一部分。”
她意识到黑洛的嘴角动了动，他还想说什么，只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只是轻轻地掰动了她抓着他臂膀上的手指，轻易地脱离她，对她说，“把食物吃完。”他将那杯牛奶端了过来递给她，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