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005奇境

“救我！……”

一声凄厉的尖叫水面上骤然响起。

陈青已游到水库中心，马明也离小玉好几十米，丛新离小玉最近。离得近，也有几米距离。

小玉才喊出一句，水灌入口中，身子渐渐没入水中。

小玉的呼救只有丛新一个人听到。

而刚才丛新的喝喊，陈青马明也没听到。水花乱溅，二人还在前游。

丛新急火攻心，侧身金梭鱼一样箭射小玉呼救的水域。

但是哪里还有小玉的影子。

丛新来不及呼喊同伴，长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

丛新水性不错，选点非常准确，一个猛子扎下去，几米深度，便拽住一条僵硬的大腿。大腿很光滑，丛新差点失手。

深水寒气刺骨，丛新感到肌肉收缩。丛新暗叫不妙。小玉肌肉僵硬，证明温差过大，抽筋造成的。如果不尽快浮出深水，自己也面临抽筋的危机。

脑子里嗡嗡作响。丛新使劲憋着，摸索着抓到小玉的胳膊肘儿，死死攥住，脚下一阵猛猛蹬，带着小玉窜出水面。丛新换成凫水姿式，吐出一口浊气，立即换位，托住小玉的脑袋。

小玉此时似乎没有呼吸，脸色苍白，星目紧闭。

丛新大急。这时他身上乏力，要把小玉送回几十米远的岸边，显然不行。

丛新大喊陈青马明救人。

这时陈青马明已经回游。小玉的喊声他们虽然没听到，但是偶尔回头，水面没见丛新和小玉的影子，二人情知不妙，赶紧回头。

马明首先游过来，把住小玉一条胳膊肘儿，丛新心里一松，身子更软。望着马明轻轻摇头。一会儿陈青赶来，替下丛新。

丛新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把小玉拉回岸上吧。”

马明有点担心：“丛新，你能不能撑住？”

丛新苦笑。撑不住也要撑，你们的水性，根本同时救不了两个人。

“不用管我，快救小玉上岸。”

小玉人事不省，只能先救她了。

陈青马明无暇多想，一人架住小雪一条胳膊肘儿，奋力回游。

丛新终于松了口气，手轻轻拍水，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忽然一条手臂僵直，很快一条大腿也僵硬。不好，抽筋了！

抽筋，意味着等死。没人施救，寸步难移。

但是不能喊陈青和马明，他们只能救一个人。小玉是他女朋友，既是女朋友，那么生的希望当然要留给她。

丛新强力支撑半边身子，轻轻拍水。

但是很快仅能活动的手臂也不听使唤。丛新心往下沉，身子也慢慢沉入水中。

渐渐地，丛新意识模糊。

一缕幽魂，直入地府。

但是世人不知，水底别有洞天。

一个古老的城堡，构形奇特，城堡中一间宽敞的厅堂里，盘膝坐着两位神仙。

神仙快活逍遥，除了修炼，便是娱兴。

二位神仙正在下棋，身后各侍立一垂髫小童，葛衣团扇，似摇非摇。

二位神仙棋兴正浓，全不理会小童的举动。

两位神仙形态怪异，面色一青一白，看不出真实年纪。

青面的长条脸，白面的方形脸。这两个神仙，都是万古精灵，一个松树精，一个顽石怪。二人素性清淡，不喜群居，因此择栖此处。

忽然青面老臾滞手不动，竖起耳朵。

“石兄，有人溺水。”

白面老臾捋须微笑：“松兄，世事烦杂，管它作甚？”

松兄慨叹：“这小子，是舍身取义。”

石兄不以为然：“这世上舍生取义的人太多了，管都管不过来。”

“可我觉得这小子与我们有缘。”

二位神仙汲日月精华，丛新那点念想，被气场罩住，自然逃不出神仙法眼。

石兄哈哈大笑：“松老怪，你莫不是动了凡心？”

松兄拈须，也一声长笑。

“石老妖，我们一身的道法，不能人世间走一遭，传他一点皮毛，也好让人世间见识见识。”

“好吧，那就看这小子的造化。”

“先说好，只授点皮毛，不言拜师。”

“好！”

二位神仙闲得无聊，忽发奇想，无意中给丛新千载难逢的机遇。

松兄伸手虚拉，影影绰绰一个人影滑落古堡外。

丛新忽然悠悠醒转，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大山坳中的草坪上。

认不出地方，但丛新却感到脑子一阵空明。

没有压力，也没有水，身子飘然若飞，有一种无形的引力。

潜意识里，丛新好象进入另一个世界。

我没死？我在哪里？

丛新当然不知道，他的身子，转入了玄冥界。

丛新一时忘却记忆，懵懵懂懂的慢慢站直身子。

放眼望去，丛新一脸茫然。

咦，这是什么地方，从来没看到过的景象。

绿色斐然，空山鸟语，似乎没有阳光，但光线明朗。

温度宜人，空气清新。莽苍的原野上，并无人踪。

幽静，但并不阴森。

丛新正欲举步，却发现自己除了一条裤衩，身上再无一物，有点发窘。

怎么回事，出门远游，竟忘了着衣？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赤足走在绒绒的嫩草地上，很惬意，偶有砂粒，也不觉异样。

有山有树，有花有草，只是没人。

丛新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没有玩耍的伙伴，也只能独自看个究竟。

约行百十米，转过一处山弯，眼前豁然开朗。

更空旷的原野，更峻峭的山峰，宽敞的坪地上，赫然耸立豪阔的楼宇。

不是寻常所见的构建，古老的建筑群，拱脊飞檐，朴实雅致。巨大的院墙几乎圈住整个旷野，房舍突兀，青砖灰瓦，古色古香。

丛新进入忘我境地，缓缓接近。

入口处是正墙，阔大的院门大敞，院内芳草萋萋，也无人踪。

怪事，如此豪阔的院落，竟然没人居住。

院墙也是青砖灰瓦，硕大的拱门墙上，顶端三个尺来见方楷体字：玄冥界。

丛新悚然一惊。玄冥界，那不是地府吗？怎么到了这里？

可是入地府的人，据说有奈何桥，有油豆滑跌小地狱，我怎么没遇上？

那么这里并不是地狱。

不是地狱，丛新心下稍安。

门墙两边，却是一副对联，不是纸湖，也是镌刻。

极天际地，否极泰来。

什么极天际地否极泰来，我只要到里面看看。

丛新还有好奇的心性，举步入门，看到一溜排房子比肩接踵，门门洞开。

没人引荐，丛新自己游览。

门墙格局与院墙相似。第一个门墙上，赫然匾额书着悟心阁，对联道是：凡尘心性只财色，仙风本色惟道途。

这就是悟心的么？有什么奇幻？

丛新跃跃欲试，却终于没能进入，转到另一间房前。

也是相同格局，不过匾额上另有名称：御气阁。也有对联，道是：紫气东来日月生辉，鸿雁南飞天地增色。

第三间是锻造阁，也有一副对联：重开生面，再铸造辉煌。

悟心、御气、锻造，丛新隐约感到什么。

莫不是冥冥之中的造化，我将得道登仙？

一念及此，丛新欣喜若狂。

来到第四间房舍前，丛新还没来得及看匾额，忽听有人轻笑。

“松兄，你援手的人到了。”

援手？我的命是这个名号松兄的人救的？

心念未了，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

“师父引进门，修行在本人。”

丛新福至心灵，抢步入门，倒地便拜。

这个动作丛新也不明白怎么运用得这样轻车熟路。

“师父在上，徒儿拜见。”

没人应答。却听到棋子丁当作声。

丛新大气不敢出，屏息凝神。据说道行越高的人，架子越大。如果他们没有尽兴，贸然惊扰，心情不佳，便会拂袖而去。

好容易遇上这个机会，丛新怎敢错失。跪的时间越长，将为师者必为精诚所动。丛新看过不少玄冥怪异的书，悟出这个道理。

“石兄，怎么不下了？”

“谁说不下，我在忖量如何破你下一步招术。”

丛新略微抬头，眼角余光里，看到两个唐装老叟盘膝坐在宽大的草席上。草席中间一张红木大棋盘，棋子茶盏大小，质地看上去相当坚硬，黑白分明。

这两个老叟，却是看不出真实年龄，鹤发童颜，相貌奇特，眉眼里都是笑意，显得和蔼可亲。

两老叟身后各站立一垂髫小童，脸上全无敬畏之色，纨扇轻摇缓动，却把目光投向丛新，嬉皮笑脸的神情。

丛新怯懦之心去其大半，微伸脖子看棋局。

丛新粗通棋理，这一局显见的是黑方胜算在握。

黑方便是青面老叟，此时面有得色。

白面老叟几次伸手，却又缩回来，瞅着青面老叟笑。

“松兄，客人至，这棋改日续下吧。”

青面老叟捋须微笑，摇头。

“石兄，下不赢棋，不要耍小聪明。几回你续过残棋，都是推倒重来。”

石兄哈哈大笑。

“松兄，你当客人面损我啊？真的要下？”

听口气，石兄还有绝招。丛新来了兴趣。

松兄慨然掷声：“当然要见个输赢。难不成我怕你那点雕虫小技？”

白兄有意无意看丛新一眼，忽然袍袖一动。

很轻很细微的动作，丛新却惊异地发现，棋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