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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十章重梦

类别:爱情婚姻 作者:郭茂胜 书名:新性本善 更新时间:2015-11-25 19:34:42 本章字数:6135

刚儿回来的第四天,小慈就给他就买好了去往厦门的火车票。本来他是前天要到学校集中的,妈妈小慈多留他两天,故今天走、不去学校而直接去往厦门。

火车是晚上七点半的,可是小慈上午就把东西包括吃的喝的全都给准备好了。市区离火车站只有不到10公里。才下午五点,旗伢就把车开来了。是外婆叫他早点儿来。

吃过妈妈煮的饺子,陈刚先与奶奶告辞。他搂过奶奶,脸蛋儿已经贴到了奶奶的白发上,老人和每回送孙子一样,眼里噙着泪,嘴里还絮絮叨叨:“外面玩当心哈,无论是去哪里都要跟同学一路,千万莫要个人单独玩儿,游泳要小心深水不要去……”

“知道啦奶奶,您都说了好几遍了。”他的耐心往往在这个时候受到挑战。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西边一大片,由鲜红到紫红再到赭色继而黑色的火烧云从那里一溜堆砌到江城上空,偶尔一阵轻风拂动广场周边的树叶,几乎没人感觉到一丝凉意。这里是一个中途站,去往厦门的列车不晚点也得半小时后进站。

等车是一种烦得人觉得辛苦难耐的一件事情。陈刚坐在那里试着用手机上网。旗伢叼着烟在一旁度来度去——尽管墙上贴有“禁止吸烟”的标识,真正理会并自觉执行的人却很少。小慈望着那摊柜上各式各样的吃点老有买的念想,可儿子什么都不缺。这个时候,随一个提着编织袋的年轻瘦女人后面进来的人使得她眼睛一亮,“李志方!”脱口而出,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冒失。

瘦女人把大包放到安检机口,同时把李志方提的包也那样摆过。人很多,李志方却拿眼睛四下搜索,看到她,他脸腾地一下红了,却笑盈盈地:“嗨,去哪?”他还不知道她姓什么来着。

“哦,我送儿子去厦门。”此时的小慈反倒矜持起来,“你呢?”

“哎,我也去厦门耶。”李志方没回答,年轻瘦女人忙说。

于是李志方就得介绍:“我妹,去石狮打工,做缝纫的。啊,我是开车送她的。”

这个时候小慈才轻轻松松地打量起李志方:一米七三左右的汉子,皮肤有点儿黑却很细腻,是那种不见棱角的国子脸,眉不浓却有些茸毛把两边眉毛连了起来,这是极少见的。她突然转身对旗伢说:“旗伢,你先回吧,我……有车。”旗伢应了声“好”,悄悄出了候车室。

于是当李志方妹妹在陈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时,李志方已经和她移步到大厅的一侧,二人站在那里聊了起来。

小慈这才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做了自我介绍。接下来,就从介绍性话题聊起,越聊越轻松,也越聊越投机,对于小慈来说,之前戒备心渐渐缓释,心想:他是一个正常人嘛。

也许天性使然,慢慢的,她的好奇心倒占了上风(之前那些个憎恨、厌恶早已经烟消云散),她巴不得多了解一些此人的情况。

原来这李志方就兄妹俩,他也是读过高中而没考上大学的,不过他还复读了一年,复读又没考取就去了叔叔的厂子做工。他叔叔可是恢复高考后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早年下海,现在海南与人合伙开了家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主要做芦荟产品。虽说高考落榜,但他人并不蠢,也不懒,以至于叔叔与婶婶一致地喜欢他,加之父亲的叮咛,所以在海南不久他跟一个姓冼的黎族女孩儿结了婚。可是后来他竟然迷上了买彩。也难怪他,那一段时间他的同事几乎全迷这个,只不过他比人家倔比人家痴,而且后来几乎变得疯狂,粗略算来前前后后他至少买了十几万块钱彩,可中的奖总共还不到一万元。别人买彩多是几块的买,可他一买就是几十甚至上百;别人只是拿出“余钱”去买,可他把发的工资全都拿去买。为此叔叔可没少尅他,并且还打过他三次,无奈他竟是鬼迷心窍,愣是管不住自个儿。

他的婶婶是一个及其吝啬的女人,人们常说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小气,好像专门说她的。一回当叔叔私底下拿钱接济他(他把自己的生活费都买了彩)被婶婶发现的时候,他不得不离开那里。

其实父母亲此时也很希望他回来,因为国家这时候免除了农业税,原先打算给人家的田地——老两口已经实在做不动——无须忍痛割爱了。父母亲都得了病,父亲一向就有严重的支气管炎,母亲的类风湿病是后来得的。

回是回了,可他哪里就愿意种田?愿意干吗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一时想养鸡,一时想推销芦荟产品,看见餐馆他又想开餐馆。海南定安的排档里牛羊肉多是带皮的,而带皮的牛羊肉异常走俏他也爱吃,江城没有这个,便以为做这个肯定会“一炮走红”!殊不知大陆根本没有那种嫩牛嫩羊——无米之炊也只有他敢想!

“想”当然是想不出奇迹的,最终他还是一事无成,却老是梦想得到许多钞票。因为每每听着父亲呼噜呼噜的哮喘、看着母亲的手变型,他心里不好受,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那些日子他真的浑浑噩噩鬼迷心窍,老是想着怎样走“捷径”弄钱。一次玩电子游戏的时候,受到“启发”,陡生邪念:盗!不错,冒险做一回“江洋大盗”。

离开江城那么多年,可他还记得苏宁大道东北角是片富人小区,鬼使神差的他,于是半夜三更带上绳索、铤而走险。

……那夜小慈把他送出门的那一刻,他心里突然拿定主意:买车开(他在海南考的驾照)。

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已经许久没和叔叔联系了,那天他还是近乎冲动地央求叔叔借钱他。不曾想,叔叔一听说他买车,第三天就如数把钱打了过来。

其实,还有他没有透露的,比如他与冼姑娘生了个女儿。那时候他已经伤透了人家姑娘的心——他把她藏在箱底下旧衣裳里仅有的八千块保命钱也拿去买了彩,于是当他们的女儿不幸夭折时,他还没走那黎族女孩儿就黯然离去了。

小站似乎没有广播,有人喊一声“车来了”,人群开始躁动,乘坐这趟车的怕是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涌向检票口,小慈一手拖着旅行箱一手拎着食品袋跟着刚儿汇入上车队伍,奔向站台。

长路漫漫,骨肉依依。送走了远行的亲人,小慈坐上了李志方的出租车。车开了,二人又聊些无关紧要的话儿,才聊了几句小慈忽然想起自己应该禁忌冷气的,便小声说:“能不能把空调关了?”李志方一个“行”字刚出口,她便伸手去关,此时他也正伸手去关的,无意间碰到她的手,他手噌地一下触电般地手缩了回去。

“海南的女孩儿很优秀吧?”小慈即兴找个话茬儿说。

“当然。”他全神贯注地目视前方,说,“不过她们有点像越南人——越南美女。我老婆就是。”

“嗯,对老婆满意的男人多半不会……错的。”她依然心存芥蒂,“有外遇”三个字愣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听听美女指数嘛?”李志方好像找到了话题。

“哟,还有这个?”

“有的。不过得分什么类别,综合方面恐怕还是江浙一带,论皮肤嘛当属湖北四川,论脾气性格河南安徽不错,论老实勤快嘿嘿嘿嘿非海南莫属…….”

“哟,你们还有那些闲情逸致?”她对诸如此类的品头论足不太感冒。

“哪儿呀,那是在工厂上班,没事的时候几个老兄在一起胡吹乱侃。”

“我嘛,从小就看红色娘子军,海南女子给我的印象就是:勇敢、能干。”小慈说。

“哎,这话你算说着了,”他冲她翘一下大拇指,“完全正确!跟你说,海南女人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矫情’这两个字,比如,这东西能不能吃或者这条路能不能走?她们决不像江城女人那样忸怩作态,她们会不声不响地,尝!走!不光朴实,你说的‘能干’也是事实而且值得大陆女人推崇,在海南到处能看到男人在茶馆里树荫下喝茶,女人却在地里劳作。”

听了这一席话,小慈的心里甚是感概:郝菁说自己是“专职太太”而且表现出羡慕,这太可笑!如果“专”到得靠娱乐来打发几乎全部时间的话,那,这个雅称跟“寄生虫”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这会儿“女人能干”这个话题让她觉得很有内涵,应当深入探讨一下;可惜只一会儿她就该下车了。

回到家里,老太太还在客厅看电视。老人免不了又关切地问起孙子,小慈却魂不守舍、支支吾吾的,她因为忘了叮嘱刚儿上车后立即穿衣(车厢里温度肯定很低),打电话他没接。同时,因一心顾着聊天,她忘了讨要李志方的联系方式。两件事都使得她很懊恼。

江城真的是太小了。第三天上午,小慈刚从凯丽超市买菜出来,正好遇见了李志方泊车在那儿。

二人闲聊了一会,她不想耽搁他做生意,就告辞了。

她终于得到他的手机号码。

晚上,天气虽然闷热,小慈的心情却像是花扇在扇:儿子融入到新的集体,快乐淘淘;老公的工作也进展顺利,“身体一切都好”。于是这个身健体壮、精力充沛却又无所事事的女人,简直要上天入地。此刻她孤身一人立在卧室中间,正在犹豫是否要开空调,却无意间想起李志方来。当然,这“想”完全是善意,那种“夺人贞操”的仇恨她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想给他打个电话——她是个多情的人儿,回忆着与李志方的前前后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要是成了朋友,遭遇不就变成了浪漫?”

想到这里,女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堕落啊?于是纠结再三,最终她还是按下了“关机”键。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这梦跟邂逅李志方那夜做的梦一模一样。

老实说,做梦,无论怎样离奇古怪也不算什么,毕竟是“梦”。可是一个人如果两次做着一模一样的梦,这恐怕就有点奇、有点怪了,绝对是世上少有的事儿。她还知道,历史上有关重梦的记载唯有《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沈括在未曾进到梦溪园之前,就曾多次重复的梦见过该园景物。那是一种魂牵梦绕的“缘分”,自己却又是何故?

醒来后,跟上次一样她本应感到惊悚,然而却不曾。

她太宽心了,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从来不会把人和事想得过于复杂。回味梦中情节,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因为她平生最怕蛇),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许多事来。

她一生未曾失窃,却对贼极其愤恨。这愤恨由来已久:

那是她工作没多久,厂里派她去一个偏远的叫团山的镇子讨款。那时欠酒款的大多是各地供销社,派她去却是因为她的舅舅在那供销社工作——国人最善于利用关系的。大客车在蜿蜒的沙土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终点。有一对夫妇在她前面下车。女人手里捏着一卷花布,男人背着黄色帆布包,下来后男的从客车尾部扶梯爬上车顶拿那网着的猪笼。女人在下面仰着头眯着眼望着男人,突然她说:“你包怎么了?”男的扯出包一看,包被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男的顿时脸色刷白,瘫坐在车顶上。“叫不应天哪!”女人一声惨叫,随即跪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听了女人哭诉,小慈才得知:原来他们天不亮就起来赶到城里猪儿行卖猪仔儿,一整天每人只吃了两个馒头,两人什么都舍不得买只给女儿扯了一件衣裳.小慈气得直咬牙。没法,她只能打开皮夹子从20几元钱里抽出一张10元的给了可怜的女人。从江城到团山镇的车票只7毛钱,而她的月工资是29.5元。

新的一天她继续着买菜、锻炼、看书、上网(去看了一会儿麻将,没打)这些既充实又无聊的“人生步伐”,也是拌着时代前进的步伐。

傍晚,小慈说她一人去楼顶浇花,老太太默许,却又交待她“雀梅用喷雾、金橘少浇水,其他花儿浇透”还有,“把遮阳网加固一下”。天儿太热,身体发福的老太太爬四楼有点力不从心。这里顺便交待一句:小慈上楼顶找东西加固防晒网时,在库房看见那“蛇”,立即装进一个黒袋带到公园丢了,此事除了她本人外,只有天知地知。

晚饭后,小慈又去公园走路,今晚她特地拿手机掐秒表。从家门到公园大门,用时10分40秒。公园里,有三四拨广场舞,音乐交相呼应,显得闹哄哄的;但是绕园子走路的还真不少,密匝匝地几乎连成一圈。她再次掐秒表,一圈下来12分几秒。于是只走两圈就原路返回。

刚进小区老远看见自家玻璃门开了,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子闪身出来。“是秋云?”她快步上前,果是秋云。秋云笑容满面,手里还提个塑料袋,却冷冷地叫声“姐”。小慈似乎不在意她语气,笑道:“有事吗秋云?再坐会儿呀。”“不了。我来拿卫平哥胡须刀——姨妈带我上去找的。”“你要去峡江?”“我哪有闲工。我忙得头都大了。公司第二批人明天去。”她特意加重“闲工”两个字。商校毕业的她,一向轻慢没有上过专业学校的小慈,始终认为这位“陈太太”只是一个花瓶而已。

“他,还需要什么?”小慈又问。

“不要了。啊,我给他买了两条烟……”

“烟?他昨天打电话还说他戒烟呢。”

“嗨!戒烟干吗,男人不吸烟,还有风度嘛?”接着她换了一种语调,“你管他吃管他穿,还管他抽烟喝酒哇?”

“那,峡江没烟卖?”小慈不想与之争辩,却也回敬一句。

“烟哪儿都有,可陈总喜欢抽的牌子,未必有。”说完她朝屋里喊声“走啦哈姨娘”然后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雪花飘飘北风潇潇……”这是陈总喜欢的曲子。

接下来小慈把婆媳二人的衣裳洗了晾了,然后拿了一丫西瓜上楼,去书房里上网。QQ一打开,就见“走马兰台”头像是彩的。

“小子哎,你终于上线了。”她有点儿喜不自胜。

二人立刻聊了起来,聊不大一会儿,对方点了视频,她也接了,可一看,却意外的一惊:对方竟是个二十来岁稚嫩帅气的小伙子——与她想象中的走马兰台全然不一回事!

在此之前她一直猜想:走马兰台很可能是个才华横溢的中年男,也许是个温文尔雅的老者;当然她更希望是后者,因为她一直想有一个“忘年交”,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多美诗句,根本就是人生的美妙境界!

于是她问:“是你吗?”对方:“嗯,怎么啦?”她立即敲出“晓镜但愁云鬓改”,对方很快回上:“夜吟应觉月光寒。”她又敲:“隔座送钩春酒暖。”对方紧跟着:“分曹射覆蜡灯红。”再打,“沧海月明珠有泪。”再回,“蓝田日暖玉生烟。”

二人有如对暗号一般,“语音”撂一边,只顾文字交流。当然不是“pk”啦,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而已。

此时页面上又蹦出行字:“姐,你好好漂亮啊。”

她顺手敲上:“你也蛮帅的嘛。”

“好姐姐俺想看看你。”

“不是在看么?”

“偶好想看看姐姐玉体。”

之前的一句她就有点狐疑,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多情的少妇一时间竟生出少女一般的羞涩,把个脸蛋儿憋得通红。

她有些恼却喘着粗气,意乱情迷的样子,一双深邃的大眼盯着屏幕发愣,手儿搁在键盘上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页面又蹦出字来:“那,姐先看小弟好吗。”随即视频中出现的是那小伙儿外露的下身——原来他压根儿就没穿裤,一只手还握着生殖器官对近摄像头,画面清晰,撩人心意。

小慈这女人,要说也算是个头脑机敏性格开朗的,上了几年网聊过无数次天,硬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形,情不自禁地手忙脚乱,怀里就跟揣了兔子似的,而且还六神无主。时间过去10秒,也许还长一丁点儿,她义无反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关闭视频,同时将走马兰台拉进“黑名单”。一会儿干脆关闭qq,看起免费小说,直到实在看不下去。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像她这样的闲人,失眠乃司空见惯;不料她今夜却有些特别,不仅毫无睡意连眼皮都合不拢,特亢奋而且脑子里老有一个念头:今夜会不会又要重梦啊?

手拿起手机,又想起先前那个小屁孩儿,就想给鞠子打个电话——这种事只能和她说说,一看手机,十点多了。她怕鞠子睡了,又怕她老公骂,只好作罢。须臾,似乎不由自主地拨通了李志方手机,她问他在哪?他说在等客。听他的口气有些低沉,便问他是不是睡了?他却说先前在超市门口被人骂了,心里感觉不痛快。她连忙问怎么回事?他说他看见两个小孩打架,其实是一个小孩打另一个小孩。被打小孩只是用手抱头,可出来个胖女人对被打的小孩一呼二吼,他就上前说了句直话,不料被胖女人臭骂一顿,“不过她老公还可以,说‘你何必跟个司机一般见识’。”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说。

李志方说他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她却说这样闲事她也管过,于是就把那天搀扶老太太的事情咵了出来。刚一咵完,她又懊悔不已、羞愧难当,自己感觉头都气大了,连对方褒奖话儿都没有听清楚,随即干脆挂断电话。

电话挂了,心里还在想:我这是怎么啦?我在干吗!是炫耀道德高尚还是把他当做了知音?

莫非我对他动情……这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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