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八章：风口浪尖

接下来一阵鸦雀无声，我和晶婧都被吓坏了。

两人在监狱相处了数百天，又结为师生关系，他教会了学生出类拔萃的棋术，学生居然不知道老师的姓名来历，完全不符合逻辑。

屈天鹰看着我们迷惑的眼睛说：“这是真的，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我终生难忘，也正是他把我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你们不知道，当一个人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的时候，他的举动就会进入癫狂，思想不受控制，这种行为上的自残实际上也是想彻底摆脱无尽的苦痛的最好办法。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屈天鹰说的很认真，表情也很痛苦，他已经开始进入到不堪回首的往事里。

“我的人生之路分成两个阶段，年轻的时候我风流跌宕，一帆风顺，从小学到中学最后到大学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父亲为之骄傲。当时我和晶婧的父亲一直是屈家的希望，我考上北京的著名学府清华大学，学的是电气工程，天成以后考上了医学院，大妹雅婕也上了大学，这要归功与我殷实的家底，晶婧知道，我的叔叔和舅舅都在国外，还有一个姑姑在香港做生意，父亲又是一个知识分子，在政府部门供职，母亲是很不错的妇产科医生，所以说年轻时代的我浑身充满朝气，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讲到这里，屈天鹰的脸上浮现初一片红晕来，显然这是他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刻，那时候的生活可以用两句话来形容，无忧无虑，却故作多愁；没心没肺，却故作世故。这一点不分时代，不分性别，只要你年轻，都会遇到，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屈天鹰继续说：“年轻的我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有很好的中西文化背景，自然也有很强的自由民主观念。在大学也是风云人物，实际上为以后自己的遭遇埋下了伏笔。大学毕业后上班，在一家科研机构我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由于没有压力，思想活跃，内心充满着崇高的信念，敢说敢想也敢干，我说了一些那时看起来有点过分的话，也做了一些有点出格的事情，被领导认为只是年轻人的冲动和一种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无可厚非。我也斩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好看，也很可爱，我们花前柳下成双成对，过起了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生活，真的很幸福。”

屈老大沉默了，沉浸在幸福回忆里的他话锋一转：“我的灾难也在不知不觉里种下的隐患，去过另外一种闲云野鹤的日子，结婚也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可是我没有料到，我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时每一个单位，每一个企业甚至毎一间办公室都有各种名目的组织，互相争权，互相猜疑，互相斗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想急流勇退，你所代表的一方势力不会让你下来，你的对立面更是虎视眈眈，你只能像一只过河的小卒子往前冲锋，直至毁灭。‘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拉不下别人，别人就会把你拉下来。我最后的结果是被别人拉了下来，以后我的问题逐渐升级，莫须有的罪名越来越大，大的离奇，未婚妻离我而去，同事们视我为他们的敌人，过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生活。”

屈天鹰苦笑一下继续说：“我还真很感谢那段生活，让我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知识分子变成一个真正的劳动者，劳动者最光荣，我是深深体会到了。思想上并没有得到所谓的提高，身体却一天天健壮起来，皮肤晒黑了，意志也开始变得坚强，这为以后更加沉重的折磨创造了可以承受的好身体，广阔天地也让我的心胸变得开朗起来，痛定思痛，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相比那些妻离子散，含怨离开的人我要好得多了。

可是这样看似平静的生活只持续的二年，我的问题又一次升级，这源于我的家庭，我的叔叔和舅舅都在国外，还有一个姑姑在香港做生意，加上我父亲在政府为官，他老人家一生刚正不阿，有些人心怀叵测，想借机扳倒他有苦于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成为关键人物。只要我反戈一击，出来揭发父亲所谓的罪行，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当然不会为虎作伥，威逼利诱对我无效，他们失去了耐心，把我投入到监狱，那是真正的监狱，还有真正的罪犯，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犯等等，我被带到男监区内，搜身，把鞋子也要弯一弯，以免夹带违禁物品。4米宽，8米长的监舍内最里面是一个茅坑，右边是一个贯穿整个房间的大通铺，左边是一米宽的过道。整个板儿上和过道上密密麻麻的躺着20多个人睡觉，人挨人，肉挨肉。我发现板前面三个人睡觉的地方最宽敞，越往后越挤。因为他们第一个是牢头，负责管理整个监舍。剩下的二个是帮凶。新进来的人都得背监规，几百个字，不会背很有可能被打。对我没什么，我记性好，过目不忘。吃饭的时候，每人两个窝头，一碗一点油都没有的白菜汤。一天两顿饭，因为没有油，时间长了吃得特别多。”

“监狱的牢头是抢劫犯，号子里面有罪犯，也有和我一样不明不白关押进来的，让真正的罪犯来管理我们是监狱长。不服从的话就要拉出去打，他们下手很黑，不过我已经锻炼的老于世故，和他们沉着周旋，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这样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摧垮我的意志，相反对他们的伎俩我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咬咬牙就过去了。

反正在正规的监狱里面，人身伤害很少发生，我还可以和身边的人作简单的交流，与他们同喜同悲，或者是在一边冷漠地观看者各种罪犯的表演，比如杀人犯的眼睛是凶狠的，放火犯的神智是迷糊的，偷盗犯总是神神叨叨的，眼睛爱盯着你的口袋，抢劫犯把什么他认为的好东西都当至宝一样藏起来，唯恐别人看见。监狱是一个大学校，狱中人常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确实如此。艰苦环境的锻炼，也使我变得更加顽强，坚韧。”

屈天鹰喝了一口水，把画像放到一边，我和屈晶婧都听入了迷，我没有去过监狱，那个令人恐怖的世界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如香港影片《监狱风云》，描写了卢家辉因帮助父亲与滋事分子大打出手，混乱中错手杀人，被判误杀罪入狱三年。对于卢家耀来说狱中的生活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而且他为人耿直，不自觉地开罪了狱中的大哥们，受尽苦辱委屈，幸好得到见义勇为的钟天正提点帮助，结为患难知己。

正像电影里所要表达的意思一样，在监狱这个充满阴暗面的地方，暴力、血腥处处在不经意中爆发，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些表面邪恶的犯人，在平常处又让人感觉到做为人之本性体现出的纯真，感人的镜头也就随之而出现。

可是这种地方最好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