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生烂仔 -- 第29章 2B战士
黑色的地底对于人类而言，是一片犹如地狱一般的地方。但对于虫族来说，地底下潮湿的泥土、鲜嫩的根茎以及黏糊的空气，都是不需花钱就可以白得的东西，属于众神的恩赐。
苍穹顶的地下，至少聚集了整个城市三分之二的虫人，以及百分之九十九的穷人。
黑垒的主楼，最高层的议事厅，一扇窗户徐徐打开。
老虫人眺望着人头攒动的广场。
一个黑色身影躬身而立，“大人，自分粮令颁布下去，广场围聚的贫民越来越多。您知道，这些人都是好吃懒做而又永远喂不饱的烂虫子。再由着人类客人胡闹下去，暗垒城卫军的储备粮也会告罄。”
“嗯，是个问题。”老虫人笑眯眯地说，“铁钳，你有什么办法？”
“请立即阻止客人的胡闹行为。另外，请允许我率领城卫军，将分给贫民窟的原本属于您的粮食收缴回来。”铁钳主动请缨。
“收回来做什么？”老虫人依旧笑眯眯地问。
“那些都是您的粮食，吃喝、酿酒、做糕点……哪怕喂给车履虫的大肚子，也总比让那些贫民糟蹋了强。”
“如果七天后的腐蚀试炼我们输了呢？收回来的粮食岂不白送给了老蛤蟆！”老虫人眼角闪过一丝厉芒。
“大人！”铁钳额头沁汗，“堪比龙神的您绝不会输。”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两个字。”老虫人悠悠地说，“粮食分给贫民，至少他们还会念你一句好处。但若留给老蛤蟆，他只会拍着肚皮嘲笑你蠢笨不堪。”他停顿了一下，“当然，七天后我们要是赢了，老蛤蟆的金山银库足够养我们十辈子。”
“明白。”铁钳眼中放光。
“老蛤蟆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频频接触各个虫族的首领，显然在拉拢人心。昨日，深泽的坚甲、血皮和火叶三大虫族的少主也曾聚会，俱表态愿为骑天……老蛤蟆效力。”
“哦，深泽的虫族也掺进这趟浑水。”
“三大虫族战技独特，盛产勇士，曾是五百年前虫人联军的主力。有他们做打手，老蛤蟆如虫添翼，大人不可不防。”铁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恕小的无礼，无比关键的时刻，大人却为了那些人类客人拨派了两千城防军，徒令黑垒军力下降三分之一。”
“你认为两千城卫军的代价不值？”老虫人脸色变得慈祥。
“当然不值。拥有聚灵天珠的人类女孩已经到了黑垒，并无能力再飞出您的手心。就算大人想帮她，也可以等七天后胜局奠定再派兵不迟。”铁钳愤愤地说。
“我们之前定下协议。”老虫人笑着说，“你知道，我一向是个尊重承诺的人。”
“呃……”铁钳神态僵硬，万想不到老虫人会说出这种话。
“好吧，难道我就不能开句玩笑么。”老虫人嘿嘿怪笑一声，“自从遇到这些人类……唔，特别是那个叫阿烂的小虫子，感觉自己真的年轻不少。”他的目光穿过广场上的人群，停在那个因为获封“2B型战士”而洋洋自得的烂虫子身上。
老虫人笑眯眯地向广场上的阿烂招了招手，对方也回了一个飞手吻，简直无法无天到极点了。
“那个小家伙，真的很烂，而且烂得很……特别呢！”老虫人琢磨了好半天，才说出“特别”这个词。
铁钳也望着广场，默默凝视着那个连触龙神大人也称呼“特别”的烂虫子，眼中的神色悠忽不定。
“不错，公平、正义以及他妈的承诺，这些年从来都不会跟我沾上半点边。”老虫子转回正题，“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我们必须依靠他们的力量。”
“依靠他们？马尔蒂尼算是以一当百的战士，红发女孩和那个……特别的虫子根本就是耗费战力保护的角色。”铁钳做了一个手势，又有一队城卫军奔赴广场，执行维护秩序的任务。
“铁钳，我告诉过你，凡事不要只考虑眼前。”老虫子轻扣着蓝瓦石窗棂，“阿诗玛小姐的身上，具有一种可以凝聚人心的罕见气质，而她背后的团队势力，并不会让这个女孩轻易置身险境。如果是战场上的争锋，光芒佣兵团还可以避退，但关于试炼的任何探险，他们都不能无动于衷。”
“大人的意思，光芒佣兵团还会遣派高手进入迷雾沼泽。”
“不是还会，而是已经。”老虫人微微笑着说，“那柄剑已经来了。”
“破晓神剑！”铁钳惊呼出声，毫未察觉自己的嗓音已经嘶哑，“天，如果能换来那柄绝世神剑出鞘遮天，两千城卫军真的值了，太值了！”
广场上，马尔蒂尼凑到阿烂耳边。
“2B勇士，有没有兴趣陪着队长去外面走走，我要去接一个人。”
“阿诗玛小姐呢？”
“当然留在这里继续扮演光明女神的角色。这应该算是本色演出哎，而她似乎也演上瘾了。”对于红发少女的圣母心肠，马尔蒂尼难得与阿烂保持一致。不过，阿烂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行，我要继续守卫阿诗玛小姐。”
“黑垒的城卫军随便挑一个人出来，都会揍得你满地找牙齿。”马尔蒂尼暗暗骂了一声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他脸上带笑，拍着阿烂的肩膀，“放心，试炼之前这七天里，老蟑螂会把阿诗玛当成心尖肉，绝舍不得让她少一根头发。”
这倒不假，每个申请救济的贫民至少被黑垒城卫军搜查七遍身子，莫说刀剑之类的凶器，连手指甲都给剃得干干净净，类似上次的偷袭事件再难发生。至于阿诗玛，红发女孩无论走到哪里，至少有七名黑垒禁卫护持左右，更不要说老蟑螂手下的第一剑士，铁钳每隔七分钟就会下达七道指令，将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消弭一空。
阿烂犹豫间，已被马尔蒂尼扯上一条驶向地表的车履虫。
“我还是有点担心阿诗玛小姐。”阿烂一边回望，一边自语，“万一，她身边有个危险的漏洞。”
“你就是她身边最危险的漏洞。”烂虫子上了车，马尔蒂尼用不着再装好人，“烂虫子，你每在她身边多呆一分钟，我这颗心脏就多提心吊胆一分钟。现在我必须外出办事，肯定不能把你这个最危险的分子留在阿诗玛身边。”
“靠，少拿阿诗玛的安全当借口。”阿烂哼了一声，嘴角却在笑，“你分明是担心我在她相处时间长了，她在感情上向我这边倾斜……啧啧，你嫉妒了吧？”
“靠靠靠！我堂堂佣兵界未来强者，怎么会嫉妒你个烂虫子！”马尔蒂尼握住剑柄，狭长的眼睛喷着火，真想把那张烂笑的脸劈成八片。
而且，烂虫子还腆着那张烂笑的脸，凑了过来，“马尔蒂尼队长，你就别装了，干脆大方承认算了，因为你的脸皮已经暴露了内心的真实焦虑，红得就像赤屁虫。”
“我脸红是因为虫肚子过于闷热！”马尔蒂尼轻松地找到一个理由。
“可是，我们早就下了虫子车，现在正站在苍穹顶的阳光大道上。”阿烂笑嘻嘻说。
“烂虫子，你真的不是一般的烂啊。”马尔蒂尼怒吼一声，“滚！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别再让我见着你。”
两个人分别行动。
虽然阿烂闪过跟踪马尔蒂尼的念头，但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生怕有人偷钱的模样，实在没有把握不被察觉，只好悻悻作罢。另外，他也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去做。
他翕动鼻翼，毫无难度地找到了苍穹顶最著名的食光街。
就像老鼠懂得粮食藏在哪一样，虫人对于食物也有着独到的嗅觉，更何况以好吃懒做而闻名全族的烂仔。以前在族落，阿烂的战技虽然烂到渣，但谈起吃来则是顶呱呱。那个家伙每次狩猎都带回很多鲜活的猎物，不论是眼镜蛇、绒毛蛛这些带毒的，还是悍甲熊、剑齿虎这些带把的，哪怕三眼鸦、灰翅鹰这些带钩的，没有一样不是下到锅里作为结局。当然，大部分肉都进了那个家伙的肚子。
阿烂沿着食光街走了下去，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甚至有一种自己系上围裙跑到后厨抡菜刀的冲动。这些店面看上去光鲜有样，招来的食客也是不少，但做出的东西只能糊弄普通人的肚子，连暗垒昨夜饭菜质量的十分之一也达不到。
阿烂边走边摇头，直到瞅见街尾拐角临时搭起的竹叶棚子。棚子虽小，升起一个半人高的铸铁火炉，炉火正旺，架起一个铁瓮罐子，罐内装满铁砂，噼啪爆响。
他打了个喷嚏，一双眼盯住铁砂中的栗子再也移不开。那栗子皮硬肚大，嘴角尖尖，正是铁栗子树结成的尖角栗。尖角铁栗因为果肉酥嫩而誉为坚果之王，但又因皮硬如铁连牙口最好的啮齿虫人也避之不迭，想不到苍穹顶也有这种玩意。
但下一刻，阿烂抬起一脚将炒栗子的老爷子踢旁边去了，接着舀起一瓢凉水浇在铁砂上。
“干啥，干啥，这是干啥来的！”那是一个蜗壳虫人，气得眼珠凸出，就差没向阿烂吐唾沫了。莫小看老爷子的唾沫星子，粘上就会腐蚀掉一层皮。
一边向老爷子赔笑脸，阿烂也是豁出去了，尾巴搅入铁砂，上下翻炒起来。
就算铁砂加了一瓢凉水，但炉火燃烧的正旺。
不一会，阿烂就闻到了自己尾巴的肉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