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5章
最险要的，就是两处根本没有路的特殊地段。巨大的的岩石突然凸出来，像临产孕妇的肚皮，外观上鼓鼓的。岩石色泽古怪，质地非
常坚硬。不知什么年代，先民用铁器在凸出的崖壁上凿成了一排小石窝，石窝间的距离和成年人的脚步距离大体相当，行人踩踏在石窝上几乎
都是悬空的，除了感觉踩在石窝上外，四周的任何一个方向都没有可以抓手和攀附之物，身体无论向任何方向倾斜，都会坠落在万丈悬崖绝壁
之下。所以，这里的难度，要比空中走钢丝绳都难。走钢丝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走这里没有训练，只有胆量和勇气。在通过这个地段时，阿牛
虽说心里有底，但也有些紧张。一旦萍萍睁开眼睛吓到了，或尖叫一声，阿牛就可能站不稳，站不稳的结局就是失去平衡而摔下悬崖，同归于
尽。他一再叮嘱萍萍说，你可是乖宝贝啊，乖宝贝就是听话的。说这话时，他声音都在颤抖。萍萍说怎样听话啊，阿牛说此时此刻的听话，就
是你不要睁开眼睛，不要说话，不要扭动身子，一定要静静地趴在我背上啊。萍萍是听话的。萍萍嗯一声就不再吱声了。
另一处险要之地，是一根独木桥。悬崖在凸出来之后，很快又凹进去了，形成了一个横卧着的V字，开口向外，宽约二丈余。宛若鬼斧
神工在绝壁上砍进去一条巨大的口子，形成了一个永远没有愈合的V字形创口。两根削平的原木横跨于V字形的两端，当作桥用，桥下就是V字形
所形成的峡谷，上下一片云雾缭绕，不知深浅，阴森可怖。阿牛又得重逢叮嘱萍萍说，宝贝可要乖乖地趴在背上啊，不要动，不要说话啊。她
似乎知道，当生命系于一线的时候，保持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独木桥稍稍有点晃动，但毕竟很顺利地过来了。萍萍很心疼阿牛，让她自己走一会。阿牛道此悬崖石头缝里原生长出一棵百年红木松
，约三四人合抱粗；有一年春三月大雷雨之夜，那棵大树却给狂风暴雨劈倒了，于是被过往山民当作桥用。萍萍咬牙切齿地鼓励自己：“都是
人，我就不相信我不能走！”
阿牛说：“到底是我的堂客（老婆）。就是好样儿的！”
阿牛夸着老婆，来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湘西大山与黔西南属喀斯特地貌；溶洞下的岩石往里面凹了许多，大约有十来平方米。相
对于悬崖来讲，这里就是一广场。显然是山民们专门开凿出来供路人避雨的。阿牛把萍萍放下来，让她站稳。萍萍在晃动中站稳脚跟，她很惊
讶怎么来到了这样高的地方？真有了坐看云起云涌的感觉。萍萍见地方宽敞，便往前迈了几步。当她看到刚刚走过的独木桥时，却啊的尖叫起
来，要不是阿牛扶着她，就会栽倒在地。萍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悬崖峭壁，从没有把自己置身于悬崖峭壁之中过。她见过的悬崖峭壁、喀斯
特溶洞都是风景区，全都披着美丽的外衣，全都有可靠的安全措施。可这里的山洞及悬崖峭壁却是农民徒步穿行的道路，没有任何措施，没有
任何保障。前面就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看一看它的高度就知道结局的。所以，这一眼，引发了萍萍有生
以来的最大惊恐。她的表情几乎是在瞬间被撕裂了，变成恐慌的碎片。
在萍萍受惊后，阿牛迅速把她搂到了怀里。萍萍扭过脖子，一脸痛苦地挤出了几个字：“亲爱的（baby)，你姑奶奶尿裤子了！”
“你――真把尿吓出来了？”
“嗯。”
萍萍说她再也不敢往下看了。她发晕。
阿牛让她在山洞口的一个大石头上坐好，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脱裤子。萍萍要把换下来的内裤扔掉，阿牛说不能扔，还可以用的，
便收到小包里装起来。阿牛面对萍萍的湿屁股，吸着鼻翼做了个鬼脸，然后掏出包里的卫生纸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尿。阿牛擦拭的动作具有某种
艺术特质，暧昧而抒情，像一首圆舞曲，与打扫卫生的初衷有了本质的区别。萍萍坦然自若，由他慢慢地擦，她感觉阿牛有点像外科大夫，她
自己的注意力也慢慢转移了。而阿牛呢，在擦拭中也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声音低低地说：“现在好像不是尿了。”萍萍说：“是！”阿牛
又说：“不像是。”阿牛把萍萍身子扶正，让她双手撑着洞口岩石，面壁而立，说这样可以压惊，淡化紧张情绪。萍萍抚摸了一下光滑的岩石
，很听话地把双手撑到了岩石上。阿牛说：“你就这样闭着眼，我解手去了啊！”然后阿牛大声哼了几句半黄不黄的湘西民歌，走到悬崖边上
，面向对岸撒尿。只见一条米黄（N）色的抛物线穿过一层薄雾，从悬崖垂直落下去，把下面的岩石打得啪啪直响。萍萍乖乖地站着，闭着眼，
养着神，寻找着自己的状态，说：“这样果然好多了耶。”萍萍没有听见阿牛说话，只觉得阿牛走近她了，站在她的身后，贴着她了。萍萍突
然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嘴里哼哼的，身子扭扭的，嗓门儿颤颤地撒娇了：“你坏！你坏！”
从公路到谷底，再到穿过天问山绝壁，总共不过五里路，两人却花了漫长的两个多小时。这五里路对萍萍刻骨铭心，因为它太过惊险
，太过刺激，又是那样陌生而浪漫。当她走出悬崖来到山顶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立马又是另一幅景象了，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开阔境地，那里
有梯田、农居和炊烟。她仰面看了黄昏中的蓝天白云，突然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她不知道应该生阿牛的气，还是应该感谢他把她带到了
这个地方。她指敲着阿牛的鼻尖说：“告诉你姓牛的，本姑奶奶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叫天问山的地方！”
阿牛顽皮地笑笑，说：“你还要记住，即使是在万丈悬崖上，我们也是那么恩爱！”
萍萍又羞又恼，迅速伸出小手，把阿牛的左腮揪住往外拧，狠狠拧成了一张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