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 调皮少女
齐轩一听，手脚都有些忍不住的舞动了两下，脸上立时涌上一层激动地笑意，他连忙点头，伸着脖子问道：“是啊是啊，小妹妹，我们找他找的好辛苦呢，你知道他的住处么？”。
萧南空听见少女的话，虽然没有像齐轩一般得意忘形，却也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本来轻松的心情，此时更为舒畅。
女孩点了点头，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天真，可是在那双如水的瞳孔下，却不为人知的转了一转。
女孩本是拘谨的站着，听了齐轩的回答，那张清丽绝伦的脸颊上，忽然露出一对梨涡，她一边浅浅笑着，一边用玉叶似得手指指了指那片竹林，轻声道：“喏，过了这边的竹林，转向北面拾阶而上，登上那边的小山峰，在小山峰的另一边山脚下就是了”。
黑云对着少女拱了拱手，道：“谢过姑娘了”。而后转头对萧南空说道：“师傅，咱们去吧”。
萧南空嗯了一声，几人正要转身，去寻那荀况荀老夫子，身后的少女却又说道：“天要黑了，荀夫子平时这个时候都要沿着他屋子边的小河散会儿步，看看周围的景色，考较考较他的弟子，静静的坐着钓会儿鱼儿，不喜欢别人打搅的，你们要去就到明天吧”。
齐轩黑云白笛都转头看向师傅，萧南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白色的天幕果然已经变得灰暗起来，此时已晚，碧竹林另一侧的小山峰隐在一片朦胧之中，衬着苍凉的背景，宛似一副黄昏时节的画图，缩在眼帘中，近在咫尺之间。
白笛看师傅不做声，在一边轻声的叫道：“师傅？”。
萧南空眼神中露出一丝向往，慢慢的扫视了一遍此间的风景地貌，才悠悠的道：“那就明天吧，反正都到了此处，倒不必那般急躁了”。
李斯坐在马背上，仍旧抱着他的宝贝，那双眼睛却一直偷偷的看着眼前少女，耳中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如雪罩碧竹，他的心思，那里想是要找什么夫子去。
听得萧南空说明天再去找那什么荀况，这一下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刚才还在心中念道没有机会和眼前这美丽的少女说上一句话便离开是一种遗憾，盘算着怎么开口要白笛把自己放下来，此时领头的萧师傅说话了，高兴地他手一抖，差点儿将怀中的竹简扔地上。
白笛牵着马，忽然觉得马缰一晃，他抬头看了李斯一眼，见李斯满脸惊慌之色，像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不由关切的道：“你怎么了？”。
李斯脸色一变，随即尴尬的笑了笑，身子不舒服的动了动，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想。。。，我只是想咱们到明天才去找荀先生，那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哪里？总不能在回村子里吧”。
不等其他人开口，那个犹如荷花般的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喏，看见没有，那片竹林中有好几座屋子，都是专供客人用的，你们今晚可以住哪里，明天再找人啊”。
萧南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牵着马走向了竹林。
白笛等人跟在后面，静静的牵着马走着。
等他们走远之后，少女清澈的眼眸里忽然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微风吹着桃花，飘起一层粉色花浪，她柔柔的刘海顺风而动，那一静一动之间，眉目如画，宛如一位乘风欲去的仙子，脱了烟尘，少了俗气。
少女朱唇微启，低声笑语道：“今天晚上又有好戏看喽，哈哈。。。本小姐就是聪明”。
说着一转身，他纤瘦的身影转进了桃花之中，片刻之后，一道绿影一闪，只见这个冰清玉洁，眉目间带着无比得意喜悦的少女又走了出来，只是她手中此时又多了一只小猴子，猴眼叽里咕噜的来回转动，东张西望的看个不住，一大一下两下里倒是一般可爱绝伦。
少女手指间轻轻在猴子头顶上拍了两下，而后看了看方向，蹲下身子将猴子放了下去。
猴子一落地，嗖的一下，便飞快的穿入了周围苍翠挺拔的竹林，一跃一跳之间，早没了踪影。
少女嘻嘻一笑，慢慢整了整衣裳，才哼着欢快的曲子，轻松的绕着竹林走了下去。
夜已经深了，天黑黑的一片，没有一丝星影。
此间主人很是热情和蔼，特意安排了几人住进几间清雅的屋子。屋子靠着边角，周围就是葱葱绿竹，僻静无人处，多了几分安宁清新之意。
当知道这几人是来找荀况之后，这家主人连带着仆人都像是见了宝贝一般，对着几人更加的殷勤，连言谈举止间都多出许多崇敬之意来。好像只要是和这个荀先生沾点边的都是宝贝一般，弄得诸人反而都有些不适应，只能不住口的道谢，一直到吃过了晚饭，各自回了房间，才松了口气。
李斯的房间在最边上，屋前地面上歪歪的铺着鹅卵石子，石道两侧植着几株樱桃树，樱桃树尚小，遮不住细细的微风，再往外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成片的葱郁苍苍竹林。
房屋内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八角桌，几把朱红靠椅，门后放着洗漱用的木架，整个房间里漂浮着淡淡的沉香气息，李斯轻轻翕动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顿时只觉得这股香味好不美妙。
看来，这等客房应该是这里的主人特意吩咐下人收拾过的。
一个束着头发的少年手中托着蜡烛，一手小心的护住火焰，慢慢的将之固定在桌边上的炬台上，红红的烛影映着少年开朗的面貌，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去温暖而幸福。
“好了，李大哥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去寻访荀老夫子”，少年看着李斯，说道明天去见那位荀老夫子时眼眸中露出深深的尊敬之意。
李斯道了声谢，道:“小空大哥，天也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少年笑了笑，才回去了。
李斯看着这个叫小空的少年带上门退了出去，他也有些累了，在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也不管水面上浮着的茶梗，直接仰头把它喝的干干净净。而后向床上一扑，脸朝下背朝上合身趴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了。
世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莫名的疲惫涌了上来，李斯轻轻地抬了抬手，从床头一端抓过来一个枕头，放在脸下面，周围静悄悄的，隐隐约约，只能听到似有似无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躺在了温暖的泉水里，一阵阵清澈的流水像是一层层的轻纱，他撩拨着水纹，温热的流水流淌在身上百骸之处，犹如某个女子修长的五指调皮的触摸，酸酸的，麻麻的，刺激着他的感官，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如云如雾，朦朦胧胧之中，实在有说不出的舒服。
渐渐地，风吹了过来，风里面有柔柔的歌声，那歌声里满是清脆如玉的巧笑，一张脸，犹如一个梦。
下一个瞬间，疲惫包围住了他，首先是脚，而后是腿，顺着周身的经脉，沿着大腿，腰身，肚腹，胸膛，慢慢的，终于袭上了他的脑海，他来不及叫一声可惜，因为那少女是谁他并没有看清楚，他怀着抱怨，嘴唇微微的张了张，脸上带着一丝惋惜，然后，就此睡了过去。
苍云山地处楚国北部，山脉绵长，蜿蜒百里而不绝，从南到北纵横楚国和韩国两地，此山苍山隐隐，有云雾缭绕，实乃是一派祥瑞之兆。
多年前，有位相师路经此地，以皇极数法推测出此地乃一方圣境，若有机缘，当能出得绝世俊杰，手掌天下大权，辅佐君王吞天下，并诸侯，称帝而治。
楚地民风向巫，崇尚图言谶纬之术，对待那些能演会卜，可掐可算之士向来是推崇备至，以致相师此言一出，山下百姓立时信之不疑。
此语虽然流传已近百年，岁月悠悠，人世豪杰辈出，但此地此山中却并无一人应验，这预言本也该无疾而终了。
但民心深固，往往百姓认定的事都会历经千年而不朽，祖祖辈辈都会传承不息，祖传父，父传子，子传孙，直到沧海桑田之后，依旧会有人记得某个时代的旧事。
此山下百姓也不例外，他们但凡见稍有名气或身有职称者入住此山，便会联想到当年那位仙师的预言，将那些有些身份的人当做什么不世出的惊采绝艳式的大圣人物。
这位荀况荀先生当初进此山时是坐着四匹俊马拉的锦绣大车而来，车后面左右随着数十位随从，他本人虽是一介书生打扮，但当时见到他的人都隐隐觉得这位先生外貌气质锋锐之极，儒雅的身体里带有浓重的杀伐之意，一动一静之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深深威势。
是以有好事者断言，此人，必是天降之才也，佐君王，佑社稷，继往古，开未来，独断天下风机，把握九州命脉。
苍云山中多奇珍异兽，麋鹿，黑熊，灵猴，白鹤，长谭深水之下，往往随意下网便可收的期尺鲤鱼，清水之底，偶尔可见大龟之背，龙虾戏水，白鹅曲项。山水之间，其物产之丰足，常常为附近村民猎户所称道。
然而福祸相依，世事无常，因得此处灵物甚多，总不免发生野兽袭人之祸事，狩猎者偶尔也会成为野兽的猎物，又山中多有药民采药，入山深处，有群狼游弋，不测之事也从不少有。
凡此种种，绝非人力所能消弭。是以周围村民商量之后，共同捐钱出物，费时数月之久，在苍云山深处建起一座道廷，其中供奉山神药仙，以求入山者能平安而还，不受伤害。
今夜天地沉沉，山间万物也似失了气力，整个苍云山中安安静静，全没有一丝动静。
一片密林深处，悠悠风声吹拂着隐在夜下的道廷。
三层小楼，一点烛火。
一只小小的猴子蹲坐在靠窗的一张方桌之上，就着烛光，灰影下闲适的摇着尾巴，那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毛茸茸的，泛着几分光泽。从庭院里看去，那道剪影倒是分外的温暖。
一个男子坐在猴子对面，一手握着一杯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浅绿色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片状物，他一边喝茶，一边轻轻的念道：“荀楼叔叔，你真伟大，今天我按你教给我的法子向我爹求情，他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不仅同意让我到山下去玩儿，还夸我长大了，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呵呵，我在山下面的小河里捉了条鱼，还去碧水潭边摸了几块儿好看的石头，后来我在竹林中挑了个大号竹子，本想爬上去看看远处的景色，哎，可惜我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力气，只爬了不多高就爬不上去了，荀楼叔叔，有空了你一定要教我一些飞来飞去的本事。竹子我爬不上去，我就又去了西侧的松林，那些树枝枝丫丫，爬起来并不费劲，我到上面还摘了好些松果呢。。。。。”。
荀楼念着念着，嘴角就慢慢的弯了上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蹲在桌上来回四顾的毛猴子，不禁低声笑道：“这丫头，快和你一样了，要知道她这般调皮，我才不会给她出什么主意呢”。
猴子眼珠叽里咕噜的一通乱转，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荀楼的意思，一双猴手忽然抱住了脑袋，吱吱叫了两声，一副被人冤枉的模样。
荀楼摇着头笑了笑，又颔首向那抹绿色看去，其上内容无外乎说的是今天做了什么，觉得什么东西好玩儿，她多开心多高兴等等。
只是看到了最后，荀楼眼中的笑意忽然一僵，他脸色变得严肃了些，认真读到：“。。。傍晚时分有人骑马进山来找爹，我怕他们打扰了爹休息，就暂时让他们去竹林里住了，我看他们衣饰高贵，神色间透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看样子，怕是又是什么王侯要请爹出山了吧，嗯，我得回去了，爹还等着我呢，对了，小女子荀仙仙可是怕疼的哦，你可不能把我今天做了什么告诉我爹，切记，切记”。
荀楼眼神里露出几分思索之色，他轻轻捻着手中那张薄纸，低低自语到：“又来人了么？”。
烛火明亮的火焰照着他的面庞，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瘦的双颊上线条明朗，颌下蓄着一把灰白相间的胡子，一双眸子细长如叶，炯炯的发出锐利的光来。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呼”的一声，桌上的蜡烛应声而灭，窗外的树影犹如暗夜的幽魂，风从中间吹过，这片天地间幽幽发出一阵凄楚的嚎叫声。
荀楼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走到窗户前面，抬眼，看着外面的世界。
黑夜里，有默默无声的暗流在涌动，天地，一时间变得有些狰狞。
猴子不安的动了动，它吱吱的叫了两声，身子忽然从桌上窜了起来，爬到荀楼肩上蹲了下去。
荀楼默然看着窗外，静静的站在那里，他挺拔的身影就像是一座亘古以来就立在那里的雕像，和黑夜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里轻轻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你说是吧？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