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冬去春来 -- 第十七章 云和山的彼端（六）
当耶律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是老道鄙夷的眼神。
许是因为与自己的认知相距甚远，甚至已经超出了他从小以来受到的关于修道理论的范畴。逍遥境，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一个传说。或者用神话来形容或许更为合适。但眼前的这个老道却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物一般。
“老前辈，真的有人…..能修到….逍遥境？”耶律蓝颤声问道。
悬浮于半空中的老道点了点头。
“逍遥境真的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规则？”耶律蓝使劲咽了咽口水，问道。
“当你真正能到那一步，自然便会明白。”老道翻了翻白眼，“现在，跟你说，也等于是白说，因为，你的境界，真的太低。”
耶律蓝霍然抬首，问道：“怎样才能不成为废物？”
老道盯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所谓强者，便是那些能够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强大的人。
“何为不惜一切？”耶律蓝问道。
“放下你所拥有的，包括你的…….骄傲。”老道说道。
耶律蓝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道看着他毫无情绪的说道，“没有错，你的出身，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是值得炫耀的资本。但正因为如此，才是阻碍你修行的最大的障碍。”
“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了修行，都做过些什么？”老道突然问道。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枯的嘴唇，“喝人血，啖人肉！”
耶律蓝闻言，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道人，似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喝的是我儿子的血，吃的是我妻子的肉。”老道冷冷的说道，“只因为，他们太吵！你知道的，修行的人都怕吵。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害怕，会后悔，但事实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好像……我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在那以后，我竟然踏入了见独境的门槛。”
“想要强大，就不应该再有这些情绪，骄傲也好，尊严也罢，都需要抛弃！”
耶律蓝抬起头，蹙眉问道，“我不认为我现在还有骄傲的地方。”
老道用手指着他道，“你和我之间的修为差异，天壤之别。你心里应该明白，只要我动动手指，便能轻而易举的捏死你，但从你进来到现在，却从未向我跪下，从未说过一句摇尾乞怜的话，你虽然是坐着，但在你心里，你却一直是站着的。”
“只要能够强大，哪怕变成一条狗，哪怕成魔，便什么都可以背叛。”老道吃吃的笑了起来，“你现在做的，应该是跪在我身前，祈求我把我的功力传给你！”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诱惑！”老道的笑容在耶律蓝看来是如此诡异。
“是很诱惑。”
“那你还在等什么！”老道说道。
耶律蓝迎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一刹那间看出了很多事情，他平静说道，“我在想，您为什么如此心急！”
话音甫落，他的胸前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掌，重重击打在他受伤的左胸上，一股强大瞬间穿透肌肉与肋骨！
耶律蓝面色骤然苍白，显得极为痛苦，但他没有试图逃离这枯瘦恐怖的手掌，因为他清楚，自己与老道之间的境界相差仿若天地，无论怎样躲避逃避都是徒然，而且他坚信，老道不会拍死自己。
半响，那巨大的力量消失，那无可言说的痛楚随之寂灭。耶律蓝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自己赌对了。
他用舌头舔了舔嘴边新鲜的血液，苍白的脸上带着很诡异、却又格外坚毅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大概能知道，您无法出去，否则，像您这样的修行者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寂寞。”
“您先前说过，要学会放下骄傲，但您却同样放不下您那卑微的自尊。或许，您应该做的，是祈求我，接受您那所谓深不可测的功力。”
“或许，您……快要死了…….对吧？”耶律蓝看着近在咫尺的老道，幽然说道。
…….
老道没有说话，脸上是让人琢磨不清的神情。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不但不是废物，还很聪明。”
“你说的没错。”老道盯着他说道，“我没有办法出去，我也快要死了！但你也应该明白，我要捏死你，跟踩死一个蝼蚁一般容易，所以，不要试图跟我……谈条件。”
“您活了几百年，我今年才二十岁，而已！”耶律蓝平静的说道。
“经历了万千风景，大概，最不愿意死，最怕死的，是您吧？”耶律蓝望着老道那一双明亮的双眸说道，“都说年纪越大的人越是怕死，可我才二十岁，像您说的，我的修为这么低，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不想报仇？”老道不甘心的说道。
“想！从我自山崖上跌落下来，我的余生便注定会奉献给报仇。”
“你可知道，这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修行！”老道望着耶律蓝说道，他那枯槁面容上的神情看不出来是哭还是笑。
耶律蓝的脑海中，蝶舞那忧伤而又绝美的脸庞再一次的浮现。
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
他不可能在这云雾山的谷底呆上数十年，或者说静修数十年。
他很清楚那人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那马夫现在已经是坐忘境的强者，也不知道再过数十年，他会修到什么样的境界，最关键的是那个人，不会等自己。
所以，这几日，他虽然看似神情平静，心情似乎也平静，但内心却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他很着急，他渴望变得强大。
“您想要什么？”耶律蓝咬了咬牙，问道。
老道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难听，笑容很诡异。“很简单，放我出去！即便我快要死了，还是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怎样才能放你出去？”耶律蓝问道。
“在洞外山谷深处，有一处禁制，只需去除禁制，我便能出去。”
“就这么容易？”耶律蓝有些奇怪的说道。
“以你现在的修为，再修个百年，或许才有资格说容易。”老道嘲讽道，“那禁制，至少需得坐忘境巅峰方可消除。”
耶律蓝沉思道，“似乎对您而言，这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那禁制本就是为我而设。”老道说道，“若是借我之手破除禁制，至少得突破见独境界巅峰。”
“但我现在只是照彻境。”
“所以，我会传你功法。”老道微微眯眼，看着他说道。
“世间真有如此功法？”
老道再一次的白了他一眼，“你们所谓的天雨传道，只不过…….是逍遥境的强者…….无聊时的把戏罢了，你难道真以为世人开始修行始于百年之前？”
“这门功法，叫做，饕餮大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