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间的少年 -- 第三十三章 今夜星光灿烂
夜色愈浓。
整个渭城一片安宁，只有长街上巡逻的士兵和那些打更的更夫偶尔会出现在街头巷尾。在这万籁俱静之中，除了清韵院的观星阁，还有一处地方灯火依旧。
那便是距离清韵院几里之外的王宫，御书房内。
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坐在极宽大的龙椅之上，依然在批阅着奏折。能坐这张椅子的，只能是太宗。
批到下一张奏折的时候，他突然停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清韵院的入院试结束了吗？”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恭敬说道，“陆续有考生被淘汰，但最终的院试结果还未公布。”
“可有宁海？”
“未曾见到。”
太宗皱了皱眉，“成礼呢？”
“也未归来。”
中年人神色稍缓，手中本已停下的笔又继续的写了起来。
“陛下。”书生想了想，说道，“汪夫子……”
中年人没有抬头，平静的打断了他，“我知道。”
直到片刻之后，批完了桌上最后一张奏折，他才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外，望着满天星辰，说道，“国师能够看到，汪夫子自然也能看到。”
“是坏事，却也未必是坏事。”梁太宗说道，“宁海究竟是不是那位，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
“可是，国师从他的身上嗅到了当年他留在那个孩子体内的气息和禁制。”
“那也只是增大了这种可能性。”梁太宗回过头来，望着书生，“我不明白的是，如果宁海真的是兄长的子嗣，那么，他怎么会长的这么难看？”
“还有，为何不见你的小师弟？”
书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陛下，当年小师弟在逃出四方门时，吞服了狂暴丹，想必早已经不在人世，即便在，也是泯然众人。”
梁太宗说道，“那你认为宁海能修行吗？”
“按照世间常理，断然不能。”
“既然不能，他为何能坚持到现在还未出局。”
“或许，汪夫子使了些手段？”
听着这话，梁太宗安静了会儿，忽然朗声而笑，说道：“清韵院的入院试，历来便没有后门这回事，即便兄长在世，也是如此。”
距离那一场变乱，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但这十六年之中，有一件事一直未变，那便是，每每提及太祖的时候，陛下的称呼总会是“兄长”这个非常尊敬的词语。
“王林，你觉得朕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是否做错？”太宗看着书生说道。
“陛下所指何事？”十六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即便其中很小的一件，也足以在史书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
“叛乱！”太宗郑重说道。
王林无比紧张的看着太宗，不明白为什么太宗为什么会有此一问，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长埋心底吗？
“陛下这样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太宗白了他一眼，“你跟了我也有三十年了，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旧友。”
王林自然明白太宗的意思，咬了咬牙，说道，“太祖与您，虽非亲生兄弟，却早已共渡生死，学生不明白，为什么您会……”
“背信弃义？还是恩将仇报？或者是禽兽不如！？”
“学生不敢。”
“所以，在你心里，你还是认为，我是错了？”太宗感慨道。
王林沉默不语。
“我也觉得我是错了。”太宗说道，“错在没有听国师之言，斩尽杀绝。你也错了，那日在四方门前，虽然负伤，但你若追下去，知日必然跑不掉。”
“我说过，只要小师弟能越过我，便可以离开。”王林沉默片刻后，说道。
太宗点了点头，“你这孩子，心眼太过老实。不过，这也是皇宫虽大，我却只能和你一人聊聊心事的原因。”
犹豫了一阵，王林还是开口问道，“陛下……那件事，是国师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有些事请，我无法解释。”太宗说道，“前些日子，在太白居上，汪夫子表明了他的态度；而成礼，是我们的态度。”
“如果宁海进了清韵院，那便是名正言顺的清韵院的弟子。即便强如国师，也不便对清韵院出手，毕竟要考虑到那位的意思。”
“那位，真的很高吗？”王林望着远处一座高高的楼宇，问道。
“真的很高。”太宗严肃的说道。
“宁海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他真的是兄长之子，渭城势必会再起波澜。”太宗说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宁海这件事上，涉及太多的利害关系，不太好铺在台面。所以，就看你的小师弟的了。”
他所说的小师弟，自然不是指的陈知日，而是指的奚成礼。
“汪夫子会不会出手？”王林问道。
太宗摇了摇头，“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他没有出手的理由；更何况，如果汪夫子出手，那么国师也会出手，所以，汪夫子不会出手。”
“还有王风，还有于天。”
“所以，还的辛苦你。”太宗看着他，“如果王风，于天出手，能挡下他们的，只有你。”
王林皱了皱眉头，“成礼那边，可有必胜的把我？”
“朝彻巅峰的修为，加上霸王枪，我实在想不到他还有什么要输的理由。”太宗说道，“更何况，国师还给了她一颗，狂暴丹。”
夜凉如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王宫之中悄然飞掠而出，随着这道身影的离去以及御书房中灯火的熄灭，一股莫名的神识也消散于夜空中。
观星阁内，入院试四强战的最后一场战斗，宁海对战奚成礼即将开始。尽管输掉这场比赛，也还有机会去争夺第五张入院券，但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赢家。
奚成礼是一个很高大的少年，在陈知日离开之后的第十个年头，他成为了新的小师弟，义社十子的老十。
这是一个秘密，知道他身份的人，在整个渭城，也不过区区五人。就连同为义社十子的其他人，除了王林之外，也不知道他们又多了一个小师弟。
在之前的对战中，他没有使用武器，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武器，至少，此刻，他的手中变多了一把长枪。这是一把很长，也很重的枪。枪的枪尖是纯钢，枪杆也是纯钢。
这把枪，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奚成礼说道：“你不是渭城中人？”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宁海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得罪国师，但得罪国师的人，通常都只有一个下场。”
不待宁海回答。奚成礼手中的长枪直直的向着宁海的身体刺了过去。
这把锋利明亮的霸王枪，在此刻拥有了最磅礴的枪意。
这是简单的一刺，却是强大的一刺。
就是这么一刺，让宁海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少年对他为何有如此的恨意，还有，他口中的国师又是谁？
来不及细想，长枪已经近在咫尺，他只能挥刀。
那纯钢的枪尖和宁海手上那普通的磨刀相遇在一起，火星四溅。
宁海感觉到一股无可抑御的巨大力量，顺着磨刀传到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体如遭重击，重重的往后退去，他急忙用力的稳住身形，才堪堪止住这后退之势，气海之内，那流动着的星光也闪烁不已。
此人，好重的枪法，好重的杀气，好强的真元。
不仅是他，擂台之下的考生们也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这个高大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实力，这一枪之势堪比朝彻巅峰的修为。
事实上，他就是朝彻巅峰。
他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他惊讶的是宁海手中的刀，那把不起眼的刀竟然没有断，非但没有断，还卸掉了自己那一枪的一些力道。
这究竟是什么刀？
三楼的房间之内，王风笑道，“老师，看来您为了赢下这场赌注，花了不少功夫。”
汪夫子浅笑道，“碰巧而已，那日，你三师弟正好炼成了此刀。”
“三师弟何时变成红袖庄旁边的打铁匠了？”
“你三师弟家里穷，挣点吃饭钱罢了。”汪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知不觉，已进入深夜，只是，夜空中的星辰格外明亮。
今夜，星光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