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11章 万难不挡向道心
辞别渺衍真人与周鹿翁后，程云羽这一年多来第一次下得中峰。带着一颗复杂却又坚定的心，他径直往爷爷药室行去。
来到药室院前，只见一位一身华衫、气质从容、面容俊秀，好似一位翩翩佳公子般的青年修士正束手静坐于院内的石凳之上。此人程云羽也认识，乃华英宗目前最被看好能成为下任宗主的修士徐意。
听闻此人三十余岁时便凝丹成功，当年曾是程云羽父亲程之修争夺宗主继承人的最大对手，不过程之修意外身死后，华英宗内便只剩他的呼声最高了。目前他被委派管理宗内丹药事务——说是管理，其实也就是居中协调之类的事情，故时常来此取爷爷为宗内所炼制的丹药。程云羽之前就曾多次在药室这里碰到过。
感应到动静，徐意侧头朝程云羽方向瞟来，见程云羽从药室院外走来，略带一丝惊奇地招呼道：“咦，云羽，许久不见，长高了啊！听说你不是上中峰随大长老修行去了吗，怎会此时来此？你那内伤好了吗？”
渺衍真人命宗内各弟子四处为程云羽寻找灵药良方后，他号称华英宗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经脉近废的消息便早已传开了。
虽然此人当年曾是父亲的对手，但毕竟同门，也非生死之争，且自己连父亲的面也没见过，谈不上对此人的好恶。之前碰到，徐意对自己也颇为和善，所以这次程云羽仍微笑颔首道：“多谢徐叔叔关心！我哪里有福分随大长老修行？不过是在中峰上做一些简单的清洁之事罢了。至于我这伤，唉，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不提也罢。”程云羽如大人般深深地叹息一声。
“徐叔叔又来找我爷爷取药？”见徐意点头，又说道：“爷爷在里面？那我先进去见他了，请徐叔叔稍后。”
徐意见程云羽进入药房后，脸上忽然冷冷一笑：“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呵！”
推门进入药室，见爷爷程一方正背对门口在药架上翻找炼制好的丹药，得之后再逐一放入药箱。程云羽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一旁默默等候。
片刻之后，程一方转身轻轻瞟了他一眼，然后先将药箱送与门外交予徐意，再回身拉长了脸上下扫视程云羽：“你不为师尊打扫药室，偷偷下峰此处何干？”
哪怕程云羽早在下峰之前便已决意向爷爷阐明自己的想法，但事到临头时，仍显得局促不安，眼前这可是从小到达一向对自己十分严厉之人。
“爷爷明鉴，孙儿并非偷跑下峰。我在研读我宗炳傲前辈的笔记后，已决定追随先辈修行之路，自去外面世界寻找一番自己的机缘，说不定就能让我治好经脉穴位之伤，为之后修行扫清障碍。故我已向真人辞别，准备下山独自历练一番。”
程一方闻言，直被气得须发乱颤，重重一拍身旁的桌面，厉声道：“胡闹！你可知道为我师尊打扫经房便是许多修士挤破头皮也求不来的绝好机缘。你得师尊如此青睐，却为何不知珍惜，轻易舍弃？那日你不是说你欲寻出一少了经脉仍能凝丹的功法吗？经房内千万宝典，你尽可花费些许时日慢慢查阅，何必下山冒险，你将我离去那日一再的嘱咐抛到何处去了？”
他顿了一顿，看程云羽低头不语，便继续说道：“叫你不可胆大妄为，不可胆大妄为，谁知你竟敢私自辞别师尊，真是……真是……幼稚，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了。师尊已命宗内弟子竭力为你寻找灵药良方，你何必急于一时？而且你还不到十一岁，又从未外出，以你这初入炼气的修为，还有一条经脉近废，凭什么下山闯荡？难道是你在中锋上习得了什么绝妙争斗法门？不然的话，哼，随便遇一凝丹修士也可取你性命。”
程云羽待爷爷一通教训之后，倔强脾气发作，反而放下了紧张：“请爷爷原谅孙儿任性。在中峰上万千典籍之中寻找功法是机缘，去外历练也是寻找机缘，但外面广阔的天地机缘必定更多，治愈我的机会更大，且我不欲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修行之路当靠自身。我阅尽上万前辈笔记，发现无一修为高深者不是历经千难万苦，敢于逆流而上，最后方得成大果者。我终将独自面对修行路上的一切，岂能为了惜命而一辈子躲在温室之中，该当在外经历风雨，而后得成大道，哪怕中途身消魂亡，也无愧于一颗向道之心。至于我之自保能力，爷爷也无须担心。虽说我未习得什么神妙法门，但我这一年多来日日不敢懈怠，勤习岐行身法而不倦，已能完全融会贯通，普通危险下当可保命，且下峰前真人又赠与我一件储有他一击之力的法宝，必能化解孙儿一次危难。”
程一方看着倔强的孙儿，发现一年多未见的孙儿似乎真的长大了，还想再说，却被程云羽抢言道：“请爷爷放心，孙儿不会莽撞去那些危险重重的绝地，也就在华英宗可及范围之内转转看是否有我之机缘，如遇危险，也可及时向宗人求救。”
程一方见孙儿第一次如此坚定地忤逆自己，想着自己自独子身亡后，是否真的对孙儿限制过多，身为塑神修士的他当然也知温室之花难成大器，也许真的该让孙儿试着去独自闯荡了。自己护得了一时，岂能护他一世？
深吸一口气后，程一方全身如泄了气般颓然坐下，艰难地轻点了一下头“罢了，罢了，你长大了，可以不听爷爷之言了。雏鹰终须展翅高飞，我就让你去飞吧！”
短暂一顿，程一方立马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只能在我宗管辖之地内历练，一旦超出范围，我必将亲自将你捉回。”
见程云羽应诺，程一方又无奈说道：“下山也须做好一切准备，你且回家静待几日，我为你筹措一方在外护身之物。”
程云羽虽已打定主意下山历练，但见能获爷爷首肯，当然大喜。随即回家告知娘亲自己打算，又被一通说教略过不提。只是儿子坚持己见，谢语桦也无他法。
四日后，程一方来到谢语桦小院，带着一身离愁走进程云羽卧房，见孙儿正正襟危坐的在书桌上练字，这也是他从小便教其养成的习惯，以练字静心，看来孙儿这心也不平静啊。
程云羽见爷爷进来，便停笔站起，招呼道：“爷爷来啦。”
程一方点点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望着乖乖走到自己身前的程云羽，娓娓道来：“云羽呀，爷爷为你准备了一些在外有用之物，你且看。”随即伸出右手，只见手中一块鲜红的玉佩，上刻鱼形异兽，栩栩如生。“这是爷爷用丹药从精通制器的余兴智长老处换来的护体法宝，名为鲂赤佩，里有余长老设置的防护禁制，你只要将其佩戴在身，遇凝丹以上外力袭来时，便可自动释放禁制，保你不受外力所伤。”
不待程云羽接过玉佩，又见爷爷手中不断变出一件件物什。“此乃宗内宝库里的黄风符，只要捏碎此符，哪怕你不使内气，仅靠双腿，奔跑速度也可立即与凝丹后期修士全力行进相媲美，持续半个时辰，当可助你逃离险境……此乃陷魂针，激发而出，可伤人魂魄，药石之力不可救，塑神以下修士难以抵挡……此乃我亲自炼制的外用之药，防一切刀剑外伤，均可立即止血，腐肉生新……此瓶装有十颗回生丹，可用于治疗内伤，维护丹田、经脉不受他力震击……”
当程云羽几乎快眼花缭乱之时，程一方终于停止了介绍，将一枚戒指交给了他：“所有之物均在这须弥戒指之内，你将其戴上吧，只要凝心神于上，便能取出。”
程云羽依言将这凝聚了爷爷浓厚关怀的戒指戴于左手中指，如在经房里研读玉简般将心神沉于内，便发现戒指内是一个十尺见方的空间，里面放有刚刚爷爷所介绍的各类宝物。心神一动，便见一瓶丹药出现在自己手中，接着又换成另一物，端是神奇。
程一方见孙儿将须弥戒指玩了个不亦乐乎，脸上才终于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片刻后打断道：“别玩了，这可不是玩具。”见其依言停下，接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山？”
“明日一大早便走。”
“世俗间行走还需带足钱财，一些普通凡人也不能小视，人心之凶险不比修行之路轻得半分……罢了，我也不再唠叨，你娘应该对你有过诸多嘱咐了，总之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吧！”说完起身，神色萧索地独自离去了。
程云羽看着爷爷略显孤单的身影，心里默默念道：“爷爷，我从未让你失望过，这次也一样。等我寻得大机缘后，再回来孝敬您与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