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飘 -- chapter 4

这座城的最深处埋着午后斜阳里的古巷，它被奢侈豪华的现代化建筑掩埋。野猫从狼藉的垃圾桶里跳出来，伸了个懒腰，挠挠胡须，舔舔爪子，回头看看路过的我，然后“喵喵”一声向屋顶跳去。

绕了很久我终于来到钱阳住的地方。钱阳是江湖姐的表弟，比江湖姐小一岁，和我一样大。江湖姐看我一直待业，就把我介绍给了钱阳。我问江湖姐钱阳是做什么工作的，江湖姐告诉我钱阳是搞艺术的。

在深巷之中寻觅了很久，我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119门牌号。

钱阳穿着大裤衩，大体恤出来迎接我，怎么看也不像搞艺术的，当他用脚把门踹上的时候，我才在他身上找到了“艺术”，他不穿鞋！

能抓出几只跳蚤的蓬乱头发，便宜剃须刀摆不平的硬胡茬，吸烟的时候习惯性的先嚼烟吧，习惯性的小拇指抠鼻孔。这就是一个经常看悬疑推理小说的我对钱阳的直觉性认识。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钱阳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就是我江姐的男朋友张烂”。我问他江湖姐的确告诉他我叫张烂！他的回答是“人名合一，的确”！

当我告诉他我叫张灿的时候，他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夸我的名字好听，正当我自豪的笑时，他说他以后给他儿子起名字也叫“灿”。

钱阳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艺术，我举了很多关于艺术的例子，钱阳用一句话回答了我“百度一下您就知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钱阳用教育学生的语气跟我讲，跟着他就必须要懂艺术，然后给我讲了几个小时的《金刚葫芦娃》。

钱阳告诉我，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搞艺术，只要跟艺术有关，他都会尝试。他家住在四合院里，一共四间房，他一个人住。他工作的房间就一桌一椅和一台电脑，墙壁的四桌贴满了海报和广告。从墙壁可以看出他的职业和我差不多，简称“自由职业人”，全称“自由的连职业都没有的人”。

不过钱阳的确还是个称职的自由职业人，至少他在为梦想做些什么，虽然行为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他让我看了他刚写的小说《独木舟》，他说这次写完了一定要出版。我问他以前有没有出版过作品，他说在一本杂志上发表过几首诗，被一家小出版社出版了。

我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那一刻突然觉得他将为我的未来带来一线灿烂的曙光。后来我才知道，他出版的那几首诗，诗是他写的，作者不是他。他不仅为普通作者当枪手，他还在名家的诗集里做过文章。

他经常为一些有头有脸的作家当枪手。一个小人物靠一点点才华是很难出人头地的，中国有才的人太多，可“有智”的人并不多，有才的人为“有智”的人当枪手，也能挣点小钱，这叫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简称适者生存。如果什么都不做，一些小钱也挣不了，也幸亏“有智”的人少，要不有才的人就不够用了。

钱阳高中时候学过两年编导，大学一直在足球队游荡。他进足球队的事情更加有趣，大一的时候他为了不上早读，就去了足球队，因为在系里长跑运动员，所以被足球队接受，没想到拿了计科系的足球史上第一个冠军。

我问他还搞什么艺术，他告诉我他对音乐很感兴趣，特别是摇滚。他写过很多歌，但从来没有给歌手写过。

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在马路上看到一匹英俊的马，它拉着一辆木车，一位老者坐在上面。这时一辆宝马开了过来，看着速度就知道车里的“爷”一定把自己的车当飞机驾驶了，云里雾里飘飘然。

再急刹车的时候，那匹英俊的马已经被压断了一直腿，卧倒在马路旁嘶声大叫。这时行人都围了过来。

刚好我和钱阳就在路旁排挡吃饭，作为第一现场的目击者，钱阳大叫了一声“撞马了”！我觉得他这句话特别有艺术性。

这时一个围观者说，撞人的实在是太可恶了，开个宝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开这么快一定违章，劝老人报警。

老人握着头上流血的伤口躺在地上呻吟着。

另 一个围观者说，不能报警，老人的马可没驾照，是不允许在这个路段像刚才那辆宝马一样行驶的，还是算了吧。

血从老人的头上流到热乎的马路上，又黏又稠。

又一个围观者接着说，那撞人总是不对吧，你看老人的头都流血了。

这时是乎有人开始注意到老人了，像我这样曾经思想品德经常考及格的青年，在事发的下一秒就想到了救人，可被钱阳拦住了。钱阳说，一定会有比我们思想觉悟更高的人站出来。

另一个围观者说，如果这匹马不在这条路上行走，这件事也不会发生，是老人违章在先，宝马违章在后，两者都有错，我觉得还是私了合算。

流到马路上的血迹开始和尘土凝结，老人呻吟声越来越细微，看上去快要昏厥了。

又一个围观者说，开宝马的有钱有势，我估计私了的话还不一定谁赔谁！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他们着实有“辩论家”的风范，为追求“真理”，不怕牺牲性命，不过是别人性命。可见这类围观者都有一个相同的价值观：真理高于一切，看看就行了，千万不动手。

这群围观者的推断能力都这么的高，个个可以考法律或者当个推理作家，一定能赚很多钱。

我和钱阳把老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那一群热情的围观者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我突生笑意，他们这种人才是搞艺术的，我们也只能做个不坏青年，学学雷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