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燕无界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辉落在村头的花岗岩墓碑上，光滑的表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离墓碑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面对面地站着。
“那上面还没有罗纳士吧。”燕无界背对着石碑，原本系在腰间的葫芦不见了。
“没有，也一定不会有的。”李宝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经过这里时，他特意加快了脚步，但燕无界却主动停了下来。
“少侠，你昨天才来，非要今天去吗？不如再多休息几天吧？”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时间紧迫，我不知道宁诚什么时候会醒，更不知道他醒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燕无界重复着相同的回答。“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把我的行李交给榕姑娘。还有，”他有意顿了顿，“不要去找他们，让他们走，天下还有给他们的容身之地。”
村长无声地点了点头，这也许是他唯一能被托付的事。
傍晚最后一缕阳光被挡在山后，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暗渐渐笼罩了树林。
在树林里的某处，燕无界斜靠在树干上等待着。大约一个时辰后，远处传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宁老三背着宁诚出现在他面前，腰间挂着自己早前给他的葫芦。
“榕姑娘呢？”燕无界故意问道。
“我跟她说是明天晚上。榕姑娘应该还在自己家，这里太危险了。”三叔老实地回答道。
“那就好。”燕无界点了点头，他看见榕姑娘远远地站在老人的身后守望着。
燕无界从身后抽出铁棍，他念了一句口诀，那棍子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蓝光。他用棍子的一头在地上画了一个三尺来宽的圆圈。
“进到这里以后，除了我以外，没有东西能看见或者闻到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他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低声说道：“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再走。然后你就带着宁城去燕北边界，一出关口就用榕姑娘给你们的地图。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就这么多了。”他说罢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给他下跪叩头的老人。
今晚的树林异常的安静。
燕无界站在昨晚来过大榕树下，他看见狼侯正躺在不远处一大片空地的中央，耳朵贴在地上，两眼微闭，仿佛在小憩一般。在它身旁有一个身首异处的布偶。
“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能来。”狼侯不知是闻到了味道，还是听到了声音。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黑毛，“再过一会，我就该吃东西了。”
“很快，不会拖太久的。”燕无界解下斗篷，随手扔在一旁。他稍稍调整了一下了皮护手的位置。然后将腰间的佩刀取下，刀头冲下立在面前。他在口中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然后缓缓地将刀从立着的刀鞘中拔出。
这把刀有三尺来长，扎眼一看与普通的刀没什么差别。但是刀背上锋利的锯齿和刀身上泛着的暗红色血光，让它即使在黑暗中，也散发出阵阵让人望而却步的邪气。
“这把刀就像我一样。”狼侯盯着那狭长弯曲的刀身，“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它还要在这边待上很久。”燕无界一手提刀，另一只手迅速抽出铁棍。他用铁棍的一头猛地与刀柄一撞，瞬间几道电光火花缠绕着刀身，发出犹如万鸟争鸣的响声，刀与铁棍合为一体。
“看来这次来的不是替身了。”狼侯蠢蠢欲动地说道，它的眼中倒映着闪烁的蓝光。
燕无界淡淡一笑，右手拽着铁棍变成的长刀把，将刀刃拖在地上，围着狼侯慢慢地踱步，身后留下一条蓝色的火花，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单打独斗，你本来就没有胜算，”狼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同时在原地随着燕无界转着圈。“更何况你还不能杀”
狼侯的话还没说完，燕无界出其不意地用左手打了一个风字诀。一股狂风拔地而起，几乎就在同时狼侯猛地吼了一声，喷出了一股强劲的气浪，硬是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墙。两股无形的力量撞击在一起，瞬间产生的余波将四周的叶子和细小的树枝一扫而尽。
还没等余波散去，燕无界就飞身跳起，双手握刀劈向狼侯的面门。狼侯赶忙转身回旋，在贴身躲过刀锋的同时，它用长长的上肢凶狠地往回一扫，两人擦身而过。
燕无界落地时向前打了一个趔趄，肩膀上的外衣被划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左手上的鲜血不断地滴在地上。
“哈哈，”狼侯仰天狂笑，“不错，是我小看你了，罗纳士。”它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一尺来长的刀口，往外涔涔冒出的血渐渐止住了。他看见罗纳士的左手犹如刀锋一样在黑暗中发出寒光。
燕无界转过身来，低声骂了一句，他原以为此时狼侯会少一只爪子。与此同时，他感到沾着狼血的左手像被烧热的铁钳夹住一样。
“我要把你献给雷神！”狼侯用力一蹬双腿，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它看见罗纳士没有躲闪，左手反而冒出一团鬼火，突然蓝光一闪，狼侯的上身瞬间便被包裹在蓝色的火焰里。
燕无界乘机出刀向狼侯的双腿横扫了几下，狼侯不慌不忙地一一跳开。“省省你的灵力吧，幻术对我不起作用。”狼侯跳出圈外，任凭那诡异的火焰在它身上肆无忌惮地烧着。
燕无界熄灭手中的火焰，接着挥刀猛冲上来。刀身上逐渐暗淡下去的电光提醒着他，所剩时间已不多了，如果没有出奇制胜的办法，也许自己只能使用迫不得已的手段。
而狼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它只是回避着燕无界的进攻，一点也没有与对方硬拼的打算。突然一个狡猾而又狂妄的念头出现在它脑海里。狼侯就这样且战且退，一直将燕无界引到那棵巨大的榕树底下。在离树刚不到三尺的地方，狼侯露出一个破绽，在一次回身躲避时故意装作被拱出地面的树根绊到的样子，几乎将整个后身暴露在燕无界的面前。
燕无界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烦死一跃，接着回转的力道向前用力一刺。狼侯感到一股冷风直奔自己的后脊，便突然弯下腰，顺势身子侧翻，滚到一旁，几乎就在同时，它听见金属撞击树干的声音。它再一回头，只见燕无界手中的铁棍已经不再发光，另一头则深深地扎进榕树粗壮的树干里。
燕无界一惊，双臂较劲，脸上的青筋迸起，拼命地往外拔。突然从他身旁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燕无界只觉得胸口一凉，接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身体撞击地面前，他感到一大片温暖的雨水飞溅在自己的脸上，只是这次，没有灼烧的感觉。
狼侯长啸了几声，仿佛一个在炫耀着胜利的王者。它将两只长长的前肢放在地上，看了一眼挂在半空中的铁棍，不屑地喷了一口鼻息。接着转过头来，看见燕无界正双手抱住胸口匍匐在地上，身后是一条两丈来长的血迹。
“你要往哪儿爬？如果想打就站起来，”狼侯高傲而又不失威严地说道，“没有向灵杰借用灵力也能伤到我，你是第一个。”它来到燕无界的面前，感到面前缩巻着身子的燕无界比印象中要小得多。“我会像对待我族的勇士那样，给你一个荣誉的死亡，一个痛快的死亡。”
燕无界喘着粗气说道：“我也会对你这么做的。”他用双手扶着松软的泥土地面。
“生死只在一瞬间。“狼侯高高地抬起沾满鲜血的巨爪，“如果有来世，愿你活在我们的世界。”
燕无界抬起头望着狼侯的面孔，一股血水从额头上的红布中涌出，落进了他的眼睛里。视野里逐渐变得一片鲜红。
他们说，人在临死前，一生的场景会在眼前浮现。燕无界此刻却不敢苟同，对他来说，也许只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一道血光闪过，燕无界跪在地上，一手握刀。他双目紧闭，没有躲避溅在身上的狼血。
在靠近榕树的那一刻，燕无界便为狼侯即将面临的命运感到一丝悲哀。狼侯背对着自己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让燕无界有些后悔将刀头从铁棍上甩掉，藏进松软的泥土里。接下来的一切，就如自己意料的一样.可是也不完全尽然。
传出的是两声惨叫，燕无界不顾剧痛睁开双眼，只见狼侯和榕姑娘双双倒在血泊中。
“你怎么，”他用力过猛，一整句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还没输！”狼侯暴怒地吼着。它用一只前爪吃力地向小榕爬去，而另一只则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沾着血的指尖还在一下一下地颤动着。狼侯的肚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一大片污臭的血迹。“我先宰了树妖！然后就是你！你们全都得死！”
“你的对手是我。”燕无界咬着牙，颤颤巍巍地打了一个手诀，胸口上闪过一道绿光。涌上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休克。痛苦让时间放慢了脚步，恍若中他听见断裂的胸骨发出慢慢接合的声音。立在地上的单刀将附着在刀身上的血迹慢慢吸收，原本发暗的红光变得愈发鲜艳。
燕无界不安地看着挣扎想站起身的小榕，她的背后染着一大片绿色，一条又深又长的刀口清晰可见。狼侯已近在咫尺，它向小榕张开血盆大口。
燕无界伸手去摸身后的匕首，更多的血水从额头流进了自己的眼睛里，来不及了！燕无界听见一声让人心惊胆战的狼嚎。
一头灰色的狼妖从树丛中一跃而出，来者的个头要比狼侯小很多，却一下子将几乎同时跳起的狼侯撞到在地。它在地上笨拙地滚了一圈，接着扑在狼侯的身上，边咆哮着，边不停地用干瘦的爪子胡乱击打狼侯硕大的脑袋，一直打到对方的头陷进土里，一动不动。
狼妖站起来，看了一眼趴跪在树前的小榕，欲前又止，它哀鸣了一声，转头向燕无界走来。 “我宁.诚.”灰狼妖暴躁地捶打着自己的胸部，“宁诚。”
燕无界脸色发青，紧紧地咬着嘴唇，扶着刀慢慢地站起来。
“杀我.杀我.”狼妖不停重复道，一步一步向燕无界走来，目中露出凶光。
“不你不是.”燕无界抬起左手，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不想让对方靠近。
狼妖猛扑上来。
燕无界飞身跳起，空中转身，身体已不受意识的控制，只是依靠本能重复着熟悉的动作。他手中的刀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从主人的手中脱离，疯狂地滑过狼妖的身体，喷出一股腥臭的热血。
两个身影几乎同时落地倒下，燕无界滚了几下，撞到了大榕树的树干上，一股暗红色的狼血顺着刀身流下，显然它已经喝饱了。
“我知道是你“燕无界无力地说道。
那狼妖从喉咙深处长长地哼叫了一声，不知是在回答还只是因为痛苦。“一命.换.一命。”它挤出这几个字后便一声不出。
燕无界伸手抓住插在树干的铁棍，感到身体变得笨重无比。他用上所有的力气才慢慢地站起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浓密的树林遮挡住他的视线。
开始，燕无界担心李宝带着人闯进来，直到一支流矢射中他的左肩膀。
“怎么是蛇咬。”燕无界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扎在右肩上的第二支箭。如果不是狼血的味道遮盖住了来者身上的臭味，燕无界也许能躲开射在小腿上的第三箭。他背靠着树，跌坐在地上。
秃子和刀疤脸背着弓，狞笑着走到他的面前。
“这回发财了。三个怪物，”刀疤脸看了一眼周围，撇了撇嘴，新添的伤疤让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再加上那个小娘们。财色双收啊。”
“他能值几个钱。”秃子朝着靠在树干燕无界啐了一口，接着抽出了刀，在燕无界的鼻尖上划了一个血口，“说！你他妈往我们身上撒了什么玩意，跳进河里也洗不掉。”
“狗屎怎么洗都是臭的。”燕无界有意挑衅道。他希望秃子能上来踢自己，这样就有机会抓住对方的脚，他还没有想好是拧断还是干脆扯下来，右肩上就又中了一箭。疼痛让他的反应变慢了，如果在平时应该能接住。
刀疤脸从箭袋里又抽出一支蛇咬箭，搭在弓上。“我们可以在这里和你耗上一晚上，慢慢地陪你玩。反正狼妖都他妈的死光了。等明天早上，你就变成只死刺猬了。”他露出愉悦享受的神态，那表情让人作呕。
燕无界长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瞄了一眼头顶上的铁棍，他打算碰碰运气。
“我要是你就不那么做。”秃子又啐了他一口。“死到临头，你他妈的笑个屁呀？”
“我不会变成刺猬,还有”燕无界嘴角挂着微笑，目光空洞，好像在看着远处。
“还有什么？”刀疤脸拉弓对着燕无界上。无论对方回答什么，自己都会一箭射在他两腿之间。“说出来让我听听。”
“狼妖还没死光。”燕无界平静地说道，双眼出神地盯着两人的身后。
“操的！”刀疤脸又慢了一步。他刚一转头便被贱了一脸血，他惊恐地看见秃子立在原地的身体——仅仅只有身体。下一刻他只看见一张长长的黑嘴向他张开，里面长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他只觉得脖子上一热，随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刀疤脸落地时看了最后一眼，那只黑色的怪物正在撕咬自己没有头的身体，它的左腿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
“这次真是无能为力。”燕无界自言自语道，他看着面前的狼妖将刀疤脸的尸体一撕为二。
“惩恶扬善也说得通。”站在他面前的狼妖恶狠狠地说道，它浑身披着发亮的黑毛，身材高大挺拔，。“这个是你的。”狼妖将手里的葫芦递给了他。
燕无界接过葫芦，咬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顿时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他乘机打了一个手诀，之前出消失的绿光又环绕在他身前。燕无界咬牙将身上的箭一一拔下来，随手扔在一旁。那绿光随即分散到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一直到血止住才慢慢消失。
“他们都没事吧？”燕无界扶着树干，吃力地站起身来。
“榕儿还有意识，可三叔.”黑色的狼妖呜咽着。
燕无界一瘸一拐地来到那只灰色的狼妖面前，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燕无界俯身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咽喉，脉搏若有若无。他向黑色的狼妖摇了摇头。
那狼妖发出一阵悲鸣，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至少，我还能救榕姑娘。”燕无界来到浑身发抖的榕姑娘面前，狼妖不安站在他身后。燕无界用左手掌心对准榕姑娘背后的刀口，那团绿光顺着手臂慢慢移到榕姑娘的背后。
狼妖睁大了双眼，它看见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小榕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苍白，轻声呼唤着宁城的名字。
黑色的狼妖跪了下来，用毛茸茸的手背轻轻擦去小榕额头上的冷汗。
“还有最后一件事。”燕无界从地上捡起单刀，来到奄奄一息的狼侯前。
“我没.输.别.指望我会”
“我知道，”燕无界低声说道，“让我送你上路吧。”
“我宁可死在狼妖的.手上。”
“那就如你的愿！”黑色的狼妖疯狂地咆哮着。
“别过来！”燕无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吼道，“这是我和他的事！”狼妖不情愿地退回到小榕的身旁，蹲坐下来。
“那就如你的愿。”燕无界重复着狼妖的话，他将佛珠从脖子上取下，接着把刀立在面前，身体站得笔直，双手庄重地扶在刀柄上。
“生为我臣，
死亦吾鬼。
战事已尽，
如子当归。”
燕无界用古老的狼语吟唱着霜之哀歌，悲壮凄凉的音律缭绕在狼侯的耳边。
狼侯看见燕无界的眉毛，胡子和头发变得雪白，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凝视着自己的双眼发着淡淡的红光，表情不怒而威。
“吾王.罪臣即归”狼侯轻声说道,它知道这绝对不是幻术。
“罗纳士。”它抬起唯一的一只爪子对着小榕身旁的狼妖，“也如你所愿。”
“不！我不要变回去。我这样很好！”狼妖将小榕揽入怀中，“人和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如果，”燕无界望着躺在地上的狼妖，“他也是被你”
“没错。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都快不记得了，”狼侯望着弥留之际的宁三叔，“你可不配当狼，还是作为一个人死去吧。”
狼侯低声地念了几句什么，接着自己的身上开始冒出阵阵白烟和橙红色的火星。不一会，狼侯的全身与被砍掉的爪子一起燃烧起来。
在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刻，它留下自己最后的遗言。
“界门将开，乱世即至。逃吧，罗纳士，这不是你的战争。如果有来世，就回到我们的世界吧。”
燕无界看见狼侯刚才躺着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灰烬，一阵白烟缓缓地飘到半空中随风而去。他的头发和眼睛也渐渐恢复到原来的颜色。
“叔！”狼妖哀嚎着抱着变回人形宁三叔。老人安祥地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他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很美的梦。
“趁天还没亮，离开这里。”燕无界对狼妖催促道。
“除了这里，我哪也不去。”狼妖将老人抱在怀中，背上背着榕儿。“三叔和大哥已经死了。除了榕儿，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它看了一眼地上的秃子和刀疤脸，“罗纳士，求求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走吧。”燕无界望着那两个人惨不忍睹的尸首。
“大恩不言谢。”狼妖向前探了探身子，仿佛是在作揖一样。接着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月亮被一大片乌云遮住。
燕无界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的篝火。从火堆里散发出阵阵的臭气被迅速蔓延的潮湿味遮盖住。“要下雨了，明天这里将会很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