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绝境重生
清风拂面，山崖之上一白衣男子悠扬而立，任衣袂翻飞，他只是静静注视着远方，良久，用一种满怀释然的语气悠悠说道：“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背负仇恨和杀戮，悠居于青山秀水之间，享受生活琐事的烦恼，体味寻常人家的悲喜，如此一生，不失欢声笑语…这便是爹最后的梦想。”
随后，白衣男子缓缓转过身，然而却怎么也无法看清他的脸庞，微风依旧，白衣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散于风中。
“爹…你不要走！”江辰慕猛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他起身急切地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江炎青的身影，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原来这不过是好梦一场。
失望之余，他开始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的强烈疼痛感，那种无力支撑身体的刺痛迅速蔓延，他半跪在地，才发现脚下是浅浅的湖水，而柴刀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浸于湖水之中，但他连抬起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甚至都已无力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死里逃生，现在又身在何处。
“你为会何从这断壁之上坠下？”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江辰慕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费力地抬头，仔细看来才发现眼前浅滩上树影交错之间竟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此时的江辰慕已经惊讶的难以动弹，这般诡异的情景，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么？现在正在接受阎罗殿的审判？那白发老者似乎在问自己为何坠崖，可这岂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又该从何说起？
“不知如何开口么？”老者似乎能洞察江辰慕的内心，用沙哑的声音接着道：“这断崖之上乃是景城之地，你可知道？”
景城？！这崖底的老者竟然知道景城！江辰慕强定心神，如今不知这老者是善是恶，但自己若始终一言不发定会惹怒于他，反正已是一次次死里逃生，不如就坦然面对，终于他回答道：“景城便是我的家。”
“哦？你是景城的人，那为何会坠崖？”
老者微微有些惊讶，随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江辰慕将这几年来的事情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平缓了一下气息，道：“三年前，景城突遭血光之灾，一夜之间化为废墟，幸存之人仅有我、筱月和小吕哥三人，且有一块巨石封住出口，景城从此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城。三年后，黑衣人又回景城，杀死小吕哥，筱月此时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为躲避黑衣人的攻击，我沿一山洞逃跑，尽头连通断崖，无路可退只能选择跳崖。”
老者没有再说话，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他似乎在细细思考这些不曾知晓的事情，良久，沙哑的声音缓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辰慕微微一愣，不知老者为何在听了刚才那番话后竟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他自认没有什么名气，认识他的人除了景城居民恐怕再无其他，随即答道：“我叫江辰慕。”
“江辰慕？！你姓江…莫不是江炎青之子！”老者突然抬高了声音，而那边的江辰慕还来不及为江炎青这个名字感到惊讶，下一瞬间便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提到空中，四肢竟无法动弹。
老者没有丝毫动作，但那股强烈真气的来源显然是他，此时他只是双目紧闭，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然而他的眉头渐皱，沙哑的声音里竟带有怒气，道：“体内没有一丝真气，江家竟有你这般毫无功力的废物？！”
而被真气紧紧控制住的江辰慕此时却是一头雾水，满肚子的疑问难以理出头绪，眼前这几乎无所不知的老者究竟是何人？
“有你这样的后继之人，也难怪景城会覆灭。”老者怒气更盛，接着喝道：“既无天赋，也不愿刻苦修行，如此这般，景城如何在这纷乱的江湖中立足！”
“等一下，”江辰慕费力地开口打断老者，依照刚才的话来看，这老者口中的景城恐怕并不是指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地方，“爹所建的景城只是一个普通小镇，并非江湖门派，爹只想我过平凡人的生活，所以自小便未让我修行。”
闻言，老者再一次陷入沉默，然而江辰慕却能感觉到周身的气流并未减弱，反而力道越来越大，加之原本就严重的伤口，让他疼得几乎叫出声来。
“哼哼…”一声透着寒意的冷笑，老者突然扬起了头，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老夫懂了，是老夫太高抬了江炎青，原来这景城不过是这懦夫为自己修建的避难之所，佩服！老夫甚是佩服！他这般举动莫不是想毁了江家？那样的地方也配唤为景城？！”
“住口！”江辰慕被老者这番冷嘲热讽激怒，他在那团真气中拼命挣扎，“我虽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我爹已被莫名杀害，如今你却对他极尽侮辱，你所谓的修行、争斗，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爹和景城重要！”
“哼，老夫若执意要辱骂他，你又能奈我何？”说罢，只见红光暴涨，那团真气犹如燃烧般扩散开来，被困在其中的江辰慕痛苦不已，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而老者则缓缓站了起来，用那摇晃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向那团狰狞的红光，“你口口声声说景城和江炎青重要，可现实呢？你爹死于非命，景城毁于一旦，你能够阻止这一切吗？你有能力保护你所谓重要的东西吗？你只愿享受江炎青所说的平凡生活，抛弃责任贪图享乐，所以如今除了苟且偷生，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没有资格反对老夫的辱骂，比起你所谓的重要，老夫至少没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老者已经走到了江辰慕面前，而痛苦到就快失去意识的他只能模糊看到老者苍白的脸颊，然后老者靠近，四目相对，那残忍的斥责声犹如尖针般刺入心扉，“是你，用冷眼旁观和无能为力，杀了江炎青，毁了景城。”
红光消散，江辰慕无力的摔落在地，冰冷的湖水刺激着他的最后一丝意识，老者说得对，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他对于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无能为力，但他怎么可能因此而责怪江炎青，他知道爹只是想给他一种平静的生活，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太过安于现状，不自量力。
“绝望么？”此时老者转过身，似乎不想再看他，只是云淡风轻般的说了一句：“你现在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死？一了百了，从此再没有痛苦，再不用遭受羞辱，再不记得那些仇恨，这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但他真的能因此安心吗？
他还记得景城里三人的梦想，无论是幻想着御剑之术的小吕哥，还是提议制造大鸟的他自己，亦或是一直在旁边默默支持他们的江筱月，他们的梦想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从孤城里出去，然后修仙习道，终有一天洗清景城的冤屈，甚至是重建景城。
可如今只剩他一人了，还有可能去实现一切的也只有他一人了，他是靠着多少人的生命活到现在，又是背负着多少希望和梦想，他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力。
终于下定决心，江辰慕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身边的柴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老者的背影，然后在老者身后一尺之外平举柴刀，蓦地双膝跪地，决绝地道：“请老先生收我为徒，教我修行，江辰慕无以为报，愿以性命起誓，不忤不叛，不辱不离，一生侍奉左右。”
老者诧异地侧首，他本以为江辰慕会举剑自尽，亦或是以卵击石与他反抗，但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番情景，不过他也不是这般容易说服的人，刚才的愤怒还未消尽，他冷哼一声，道：“老夫若不答应呢？”
江辰慕保持着跪地举剑的姿势纹丝不动，语气依然坚决地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我还不能死。”
“哈哈哈！”老者再一次仰头大笑，不知这番话是否勾起了某些回忆，老者一直漠然眼里竟闪过一丝伤感，随后他开始缓缓说道：“当今天下以暗河为界，南正北邪，东蛮西妖。南方正道各派以柏轩谷、百缭渊、幻林山、慈渡楼四大门派为首，北面魔教则是冥心邪府、凌幽宫、森弑门三派统领，东面蛮疆之地巫蛊横行，西边乃是各路妖灵盘踞之地。老夫居于这崖底太久，除却这天下大势，其余世事也不甚明了，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罢了。”
江辰慕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当即俯身叩首，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已是入夜时分，投进崖底的月光显得分外清明，今天对于江辰慕来说可以算是真正的大难不死，从今以后他将走上一条与过往截然不同的道路，而他决意为此拼尽全力，因为江炎青、江筱月、吕卜寒、景城…这一切的悲痛与仇恨，他都将时刻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