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人间 -- 第18章 状元之争
这次科举，算得上是长安城近百年来最大的盛况了。
一次科举中竟然生出了三次天地异象，这样的辉煌，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每到茶前饭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议论的话题无非就是状元到底花落谁家，各种小道消息纷飞，不一而足。
甚至连长安城最大的赌坊，都因为三位天生异象的学子谁能夺魁开了盘口。
当然这些事情，跟吴梁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在李白府中，如今他享受的是皇帝一样的待遇。
不，是比皇帝还要好的待遇，是玉皇大帝一样的待遇。
长安城的普通百姓不知道那个文章让百圣震惊的吴梁是谁，可是李家的下人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样的震撼，对于他们来说是无与伦比的。
先前大相国寺的金身，这些受李白影响不信佛的小厮小婢，可以当成是吴梁装神弄鬼。
可是现在，那可是状元啊！
大唐的每一任状元，那都是青云直上人物，保不齐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朝堂上站在距离天子最近的，会不会是这个家伙。
于是开过一个极其秘密的会议之后，为了保证少爷能够最大限度的靠上这棵大树，李府的下人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吴梁。
别说是吃饭，哪怕是上个厕所，都有人在后面捧着草纸跟着。
吴梁表示很幸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皇宫之中那个女人成为自己最美丽新娘的那一天。
……
吴梁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可有位老人快要崩溃了。
徐正。
身为三朝原来，本身也是儒家最富盛名的大儒，就算是鸠摩智来了长安，也不敢挑战这位。
甚至连当今的唐王，也是这位的学生。
他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最后一步的阅卷和核定名次，便是由他来决定的。
可谁能想到，皇帝陛下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硬是死皮赖脸的跑到国子监，亲自充当阅卷官。
这些倒也就罢了。
更让徐正不满的，是皇帝陛下对于状元的裁定。
徐正已经打定主意，状元，要么是方云，要么就是杨顶天，反正不可能是吴梁。
儒家传承千年，几经灭绝，却依旧保存下来，反而愈见繁荣，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参加三界之中的任何纷争。
儒家门生，以学问和个人修养作为第一要务。所谓修身治国平天下，正是这个道理。
就像是水，无欲则刚，所以才能传承千年。
徐正看得很清楚：吴梁那样的修道者，文章写的好，本身也是天资聪颖之辈。这样惊采绝艳的人，大唐这池水，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小了。
他绝对不是那种甘心一辈子钻研学问为国为民的人，若是把儒家交在他的手中，指不定会被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跟唐王说的。
儒家不是大唐的儒家，可毕竟，儒家的根，在大唐！
万一皇帝陛下一怒之下仿效上古时期那位暴君，焚书坑儒，那自己可就成了儒家的千古罪人了。
徐正彻夜难眠，不知道拔了多少根胡子之后，终于决定和唐王来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
“臣参见陛下。”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徐正在御书房中见到了唐王。
刚进门，他脸上不由自主的噙上了几丝苦笑。
这位唐王陛下，如今正在朗诵，朗诵的，正是吴梁的那篇文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神斗，其乐无穷！”
“好！说的多好啊！”
唐王显然是有些沉迷太深了。大概古往今来，能够成就霸业的为伟人，他们的心态都是一样的。
所以吴梁剽窃加改编毛太祖的这几句话，能引得唐王产生无比的共鸣。
待到朗诵完毕，唐王悠悠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徐先生，可是定下榜单了？杨顶天和方云，谁是第二？”
唐王一句话，差点让徐正一口气喘不上来。
敢情你心中已经确定了吴梁就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啊！
“启禀陛下，有件事，老臣想和你商量一下。”
唐王愣了一下，“您说。”
唐王对这位老人还是很恭敬的，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徐正学习经义，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
“臣以为，定吴梁为状元，万万不可！”
听到前半句话，唐王得意的喝了口茶，还以为老人终于想通了，可听到最后四个字，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为什么？”唐王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老臣有预感，吴梁此子，绝对不会是国之栋梁！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臣觉得，还是要将这种不确定因素扼杀在襁褓之中。”
“预感！你跟朕说说，什么是预感？你凭什么如此预感？你比儒家先圣还要伟大？”唐王心中冒火，忍不住直斥道，咕咚灌下一口茶水，情绪更加激烈的说道，“百圣震惊，那能是假的？百圣震惊都不能当状元，朕这大唐，会被百姓戳脊梁骨的！方孝孺那老头给了你多少银子！”
唐王这机关枪般的一番话，差点把徐正气死。
老人家犟脾气上来，也是毫不畏惧的和唐王对视着，“吴梁绝对不能当状元！他要能当状元，除非我死了！”
听到如此决绝的话，唐王愣住了。
和老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之后，终于是率先败下阵来。
家中有老就是宝，朝中有老也是宝，这些老人，可都是大唐的国宝，一笔不可再生的财富。
走到老人身前，唐王陪着笑脸，亲自倒了杯茶，“老师，坐，这件事咱们好商量么……”
“陛下，吴梁此子的学识，我也是极欣赏的。可还是那句话，他绝对不会成为国之栋梁！”
“为什么？”唐王皱着眉头问道。
徐正沉默。
这话，真没法说，难道要说，吴梁是尊顶天的大佛，大唐这座小庙还真容不下他？
那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还不气死了？
“陛下！”徐正咬咬牙，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声，吓了唐王一大跳。
要知道，像徐正这种三朝元老，见到皇帝都不用下跪的。更不用说小时候还教过自己，天地君亲师，让老师给学生下跪，那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慌忙把徐正扶起来，唐王很是为难的道，“老师，那依你看，谁当状元比较合适？”
徐正精神一振，朗声道，“臣思前想后，这状元，还是由杨顶天来当比较合适。他文采斐然，虽然在大局观上略微有些欠缺，有些执着于儿女私情，可年轻人想这些东西是难免的。至于方云，此子文章虽然写的也不错，但于私德有愧，本事再大，终究是要成为国之蛀虫！当个榜眼，算是便宜他了。”
徐正极是笃定的说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精研了一辈子儒家经典的老人，在看人这方面，眼光可以说是相当毒辣的。
寥寥几句，就将两人的性格特点完全点明了。
“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唐王踟蹰着问道。
他也听出了老人家一心为公，可吴梁写出了那么好的文章，仅仅是当个第三名的进士，未免是有些太屈才了。
“父皇……”一道幽香，传进了御书房。
进门的，正是唐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嫦娥。
“吆，给父皇带什么东西来了，这么香？”唐王鼻端闻到一股异香，神情为之一畅。
“父皇，这就是那日从天而降的佛米所熬成的白玉膏，我专门为父皇求来的，对身体很有好处？”嫦娥虽然生性冰冷，但在父母面前，尽显小女儿情怀。
“嗯？在哪求来的？”
嫦娥脸色红了一下，咬了半天嘴唇，才笑着道，“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唐王更加惊奇，“到底是谁，竟然能从我的小公主口中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难道是李白那个浪荡子？”
“不是李白，不过，却是和李白有点关系。”嫦娥隐隐觉得把吴梁人间佛的身份透露给父皇不是很厚道，所以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
咣当！
唐王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
和李白有点关系？那日吴梁离去之时唐王曾他住在哪里，吴梁答和李白是好友，现在就住在李家。
“皇儿，你说的是不是吴梁？”唐王脸上浮现出几丝怪异之色，涩声问道。
嫦娥随是女身，可他一直称呼为皇儿，大概也是心中有点遗憾，这么优秀的一位继承人，却偏偏是女儿身。
“父皇也知道他？”嫦娥惊疑问道。
唐王和徐正对视了一眼，忽然开口道，“皇儿，照你看来，这位吴梁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详细点，越详细越好。”
嫦娥愣住了，见到唐王脸上罕见的严肃，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竟然泛起了几丝不妙的感觉，在心中斟酌许久，才缓缓说道。
“我觉得，这位吴公子，确实是一个奇人，为人爽朗大气，品格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稍微有点年少多才的轻狂。还有，我隐隐感觉，这位吴公子，绝非池中之物。 我大唐这座庙，怕是容不下他这尊佛。”
嫦娥若有深意的说道。
这些话，若是在徐正口中说出来的话，唐王估计要勃然大怒。什么叫做大唐这座庙，容不下他这尊佛？
可在嫦娥口中说出来，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唐王低着脑袋，细细将这句话品了好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尝出了一些味道，许久，才挥挥手道，“既然如此，就按先生说的办吧。杨顶天状元，方云榜眼，吴梁进士，明日午时张榜，宣新科进士进殿。”
唐王一句话，算是将这次科举的结果定了下来。
若是让吴梁知道自己苦心谋划的这场状元秀被嫦娥搅黄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狠狠的将她在身下鞭挞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