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人间 -- 第2章 路漫漫其修远
吴梁在李白的大宅子中住了下来。
这是一所位于城东的庭院，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中，能有这样一处豪宅，当然不是因为李白诗写的好，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好爹。
李家本是中原人，祖籍在天府之国的蜀地，大唐国力强盛边境安稳，因而商业繁荣。
李白的父亲，便是这样的一位商人，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由丝绸之路运往西域，再将西域的香料骏马宝石等贩回中原，积攒了一份堪称庞大的家业。
人比人气死人。
吴梁浑浑噩噩，在三界之中不知道飘荡了多长时间，才下了凡间。吕洞宾却直接投胎转世到这样一个家族，比起吴梁来自然是好得多了。
当然，命运更好的，是如今深处皇宫之中的那位。
吴梁坚信，嫦娥就算是转世投胎，也必将是金枝玉叶一样的存在，绝对不会是皇宫之中一个婢女。
……
吴梁的幸福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住的是雕梁画栋的阁楼，穿的是绫罗绸缎，起居有婢女服侍，吃的是山珍海味。
早餐时，桌上是十几道青花细瓷碟，新鲜瓜果，精致点心，李白吃的津津有味，风卷残云般。
吴梁终于知道诗仙李白的诗风为何如此狂放。
因为他心中有底气，钟鸣鼎食之家，先天自带三分贵气，后天培养三分傲气，游山玩水天地颐养三分豪气，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自然有心思吟诗弄文。
而小学课本中另一位大诗人杜甫却是很苦逼，虽然和他所处的历史背景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家境以及机遇培养出来的气质。
吴梁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
手中的细瓷茶杯猛然朝地上一摔，咋咋呼呼的站起身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如此难吃！”
李白愕然。
静静站立的小厮小婢不留痕迹的皱着眉头，流露出几丝鄙夷之色。
大少爷请这破落书生来家是热情好客，此人却如此不知好歹。莫非还真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一样的人了？
“吴兄，这是怎么了？”
李白不解道。
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解。
自家的早餐，他敢拍着胸脯说，长安城中就此一家，别无分号。
就算是皇宫之中，也就是这个水平。
“这是喂猪的吃食吗？如此难吃！”吴梁又是放声骂了一句。
于是李白神色更加恭谦，“不知吴兄，平日里都是吃些什么？”
但凡好酒好色之人，必定是个吃货。
“自然是吃风喝烟，偶尔打一打牙祭，吃些五谷杂粮。”
小厮小婢们强忍笑意，憋的很辛苦。吃风喝烟，还真当你是神仙了！
“吆，还真是神仙呢，把你的五谷杂粮拿出来，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呗。”有位大着胆子的小婢出生道，清脆如黄鹂。
这座大宅子只是李白在长安的栖身之所，并无长辈，他本身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主人，没有多少规矩。
吴梁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神仙吃的是什么。”
……
火上架着锅，锅中有热水。
一群人仔仔细细盯着吴梁，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招。
“要米吗？”李白踟蹰着问道。
“要什么米！加大火，烧沸水！”
吴梁的话，又是引起一番嗤笑。这破落书生，只怕是脑子有毛病吧。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炉膛中的火焰很快升腾起来，一大锅水翻腾，白色蒸汽滚滚而出。
“你们，出去！李白留下！”吴梁一把将李白拽了进来，关门。
“吴兄，你，你这到底是玩得哪一出？”
吴梁不说话，金光一闪，手中已然多了一根“利剑”。
准确来说，是利剑一样的米，约莫有三寸长，通体洁白如玉，幽香袅袅。
李白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仿佛被搔中了痒处，口水都流了出来。“这，这是什么？”
吴梁将这米全部丢入锅中，语重心长道，“李白，你将来是要位列仙班的男人，怎么能这样没有见识？这是龙象米，凡人吃了，能易筋洗髓，长期服用，能凭空生一龙一象之力。”
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李白已经顾不上说话了。
此时他的口鼻之中， 全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甘霖洒向大地湿润泥土的馨香，又像百花精华汇于一处的幽香。
不出片刻，沸腾的水平静下来，变成了一锅浓汤。
“喂，还吃不吃？”
李白这才从惊讶之中醒来，迫不及待的跑到锅前。讶然道，“米呢？”
“吃货！” 吴梁怒斥，“以你现在的身体，吃一粒米，血管就被撑爆了！将这汤好好保管，每天一勺足矣。”
李白苦巴着脸，哀求道，“一勺，一勺太少了吧。两勺好不好？”
“知道一柱擎天什么意思吗？”吴梁坏笑。
李白迷茫点头。
“这米能量充沛，一勺能顶一天的饭量。两勺，你看着办，我估摸着能一柱擎天一整天。”
李白惊喜无比，“这岂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壮阳药？”
“壮阳你妹！吕洞宾号称纯阳真仙，你要敢在修行之前破了身，朕切了你进宫当太监！”
吴梁丢下这句话，大步出了门。
李白在灶房内呆若木鸡许久，忽然打了个冷颤。
朕？他是哪里的皇帝？
“少爷，少爷……”被这个清脆的声音惊醒，李白脸上浮现出几丝异常罕见的庄严肃穆，“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我把他卖到波斯为奴！”
下人们噤若寒蝉。
“红袖，将这锅汤搬到我房间中，没我允许，不许任何人乱动！”
李白大步而去，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奴仆。
许久，许久。
灶房中才响起一个声音，“咱家少爷果真心善，为了照顾那破落书生的面子，竟然说了这么狠的话。”
……
日上三竿。
吴梁走过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以安静平和的心态看着这座繁华城市中的人们。
其实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转过一个街角，有衣着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晒太阳，偶尔从污浊不堪的头发中捉出几只虱子放进口中大嚼，神情迷茫。
“喂，你为什么当乞丐？”吴梁问他。
乞丐看了一眼，腆着笑脸站起身来，“公子，给点小钱？”
“这城里有多少乞丐？”吴梁又问。
仿佛是看出了这不是个大发善心的主儿，乞丐重新坐了回去，咕哝道，“我也不知道。”
吴梁笑笑，刚想转身走开，耳畔便传来一个叫得凄厉的声音。
“臭蛋，臭蛋，快去看，大相国寺的佛像塌了！”
不知从哪里又钻出来一个乞丐，扯着嗓子大吼道。
两人乐得眉开眼笑，“真塌了？那可是金的哎……”
“走走走，看看去……”
吴梁跟在两人身后，径直朝大相国寺而去。
大相国寺，算的上是长安城中香火最鼎盛的一间寺庙。
几百年前，大唐圣僧玄奘在大相国寺中落发修行，之后受菩萨点化西天拜佛求经，功成得以封佛。
自此以后，大相国寺被定为护国之寺，荣耀无双。
大雄宝殿之上那尊数丈高的金佛，是纯金所铸，据说常有佛祖化身显灵，如今，竟然塌了？
两个乞丐跑得很快，不出盏茶功夫，便是到了这间大相国寺门外。
如今的大相国寺门外已然是人山人海，这个消息传的极快，以至于不少人都跑了过来，其中不乏达官贵胄。
寺门外的大理石广场上，此时就停了不少装饰豪华的马车。
若是平时，这些车马，是决计不敢停在这里的。
此时的大相国寺，就如同炸了锅一般。
奔走的虔诚信徒面色惶恐，摆摊的小商小贩大声吆喝，僧人在哭泣，骏马在嘶鸣……
这些声音传进吴梁耳中，让他愣了一下，随即脚步匆匆，挤开人群进入了寺中。
刚进寺门，吴梁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大相国寺建寺几百年，香火熏陶的佛门圣地，本该有极其浓重的威严肃穆之感，可此时，却如同城西的菜市场一般，纷闹喧杂。
甚至还不如菜市场的干净整洁，到处都是灰尘弥漫。
细细看去，竟是所有的佛像全部化为了一堆堆的尘土。
在人海中挤出满身臭汗，吴梁进了大雄宝殿之中。
宽敞的几乎可以跑马的大殿之中，尽是伏地恸哭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一茬又一茬的韭菜。
只因高高在上的那座如来金身，此时已然变成碎落一地的金粉。
吴梁站在一根几人合抱粗的柱子后，冷眼看着这一切。
佛门，是发生大变故了吗？
于是心神沉入昊天塔，翻开了天机策。
这等大事，天机策中定然会有反应。
果不其然，在天机策第三页，吴梁看到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那日如来佛祖在遭受了红莲业火的灼烧之后，汇聚佛门百万信徒之力，妄图将业火扑灭。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专烧因果的红莲业火，在被信徒之力暂时的压制之后，竟然爆发出机器恐怖的力量。
这力量，直接将如来的整个法身笼罩在内。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来佛祖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所有佛陀菩萨比丘的帮助之下，将整座灵山隐匿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这处虚空，在三界之外。
在三界之外，红莲业火的威力自然会小许多。就像是失去了氧气的火焰一般，拿出水磨工夫，迟早有一天会磨灭的。
这样的行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无论是道教的金仙还是佛门的菩萨佛陀，在凡人眼中都是高高在上的神。
凡人信神拜神，神满足凡人心愿，都是通过塑像作为媒介来打成的。
现在，诸佛的本尊都到了三界之外，在人间的塑像，自然再也无法保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