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旧事 -- 第十二章 飞来横门
且说那一行人最终又入了正厅，陈而霍笑着让侍女将茶水奉上，也笑道：“先前三妹顾着比试，倒是忘了请贵客饮茶，失敬，失敬！”说着便将手中的茶水饮尽，以示歉意。
连古古执起那茶盏，茶香入鼻时他就闻到了袅袅茶香中游弋着的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因此将茶盏在唇沿碰了一番之后便就客气地说道：“呵呵，恕连某无礼。连某长年闭关修炼，反倒是饮酒成瘾，如今倒是喝什么都不得味了。抱歉。”
那陈而霍一愣，倒也很快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连大侠这才是豪杰啊！可惜陈某府内未曾有上好酒酿，不然定和连大侠不醉不归！”
若醉就无归了吧。连古古眸色印在少女的眼中，花遇眼珠子一转倒是很快俯下身去在连古古耳边说了些什么。陈而碧见到花遇开口，倒是略感兴趣地挑起眉头。
很快，连古古面色就一变，随即也是有些歉意般地笑道：“呵呵，本想多和而霍兄谈谈这苏州之事，不过门内尚有些急事还须我前去处理一番，倒是只好告辞，来日再来拜访。”说罢也站起身来，朝着那陈家三子抱了个拳后又客套几句便扬长而去。
那陈家三子也客套着送了一番之后，随即陈而碧道：“二哥，你觉得这连古真是飞燕门门主？”
陈而缺道：“先前你与他比试，可察觉到不对么？”
陈而碧道：“不瞒二哥，先前我与那连古比试之时只觉得对方好似完全没有真气。但是之后我打落他手中宝剑之时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力量猛地冲了上来。诡异的是，数息之后那股力量便也消失不见，实在难以捉摸。”
闻言，陈而霍摸摸下巴，也是沉吟道：“假设这连古真是飞燕门门主，据我所知这飞燕门似是隐世已久，若要说这飞燕门没落到需要一个少年郎当门主的话倒也说不大过去。但是……也不排除这连古深藏不露的可能便是。”
陈而碧闻言沉声道：“那大哥以为，我们接下去要如何做？”
陈而霍的眼中掠过精光，也是笑道：“无碍，我们便当他是飞燕门门主便可。若他真是，我们也有后路，若他不是，迟早得露出破绽。倒是三妹，你的武艺最近可有精进？”
“虽不算大进也有小进。”
“如此甚佳，六月的武林大会，你可得为我们陈家好好出一番风头。”
“三妹明白。”
且说连古古携着花遇一路出了陈府，还未松一口气就被少女一瞪眼笑道：“门主在外，还需小心些行事呀。”
得了少女如此暗示，连古古也是面色一震，想必那陈家三子定会派人来监视她们，只是这样的话难道自己还得一直装着飞燕门门主不成？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心中就泛苦，简直有种跳了火坑的错觉。
倒是花遇这丫头轻快得很，也是朝他笑道：“门主~现下天色尚早，我们出去逛逛吧~”
少年郎被她一口一个门主给喊得心惊胆战，却也只好假装朗声笑道：“你若喜欢，那我们去一趟也无妨。”
日头渐渐靠西，连古古一脸无奈地看着花遇见了胭脂水粉绸缎泥人就立刻变身成一个真正的及笄少女。少女把宝剑丢到他怀中，兀自兴奋地去看那些胭脂水粉去了。
连古古无奈叹气，却只好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花遇买的各式各样的东西。然而偏偏应了小姑娘出发之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但凡王土，总有危险。就在连古古再次无奈地把目光投向了少女之时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行迹诡异的男人就站在少女身旁，那只手就趁着少女不注意之时已经伸向了她腰间的荷包。
那男人的速度其实很快，眼瞧着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够到花遇的荷包了，这个时候却听斜里一道声音猛地炸响：“哎嘿，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偷盗，看剑！”
那男子猛地一惊，拔腿立刻就逃。花遇被连古古这么一喝也立刻惊醒过来，余光瞥去那男人已经逃出好远，当下也是一夺连古古手中宝剑便提步追了上去：“狗贼！竟连我飞燕门的人都敢偷！”
连古古不禁无语望青天，而后却也提着大包小包就追了上去。
那男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渐渐逃出了闹市地带。连古古微微皱眉，这男人似乎不是专门为了偷盗前来，看样子还是有点麻烦啊。眼见着眼前少女的身影越发快了，连古古也是无奈一叹气，转身几步就上了旁边人家的檐头。
人一到高处视野就广阔许多，连古古一眼望去，那男人疾步往城门逃去，再仔细一看，城外却有一处火光隐隐，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看样子这男人还是背后有背景的存在啊。连古古眸色微沉，却还是提步赶了上去。
渐渐近了城门，那守城门的侍卫开始换班，连古古瞅着一个空档就翻上了城门，再紧接着也随着那两人出了城。一出城，猎猎寒风就迎面刮来，少年郎猛地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在长草丛中隐下了身形。
花遇一路追着那男人到了此地，那男人却一晃便没了身形。少女警惕地握紧手中长剑，也是厉喝道：“有多少同党不妨都出来！姑奶奶今天不好好收拾一下你们我就不姓花！”
长风猎猎，少女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之中如同一只快要折翅的莺。隐在草丛中的连古古屏息静气，目光却死死盯着花遇周身。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花遇身后的一片草丛却突然动了！连古古呼吸一滞，只见那个地方突然银光骤现，少女察觉动静立刻反身削过去，但闻“锵”得一声，金铁之声响起的同时少年郎看到了好几人一跃而出。
花遇冷冷看着周身几个身着夜行衣人高马大的男人，也是哼笑道：“哼，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本姑娘？”
其中一男人冷淡道：“呵呵，姑娘倒是自信。你难道没听过鸢栖山飞燕门的大名么？”
连古古：“……”
花遇：“……”
少女若有所思，挑眉道：“你们是飞燕门的人？”说罢她的目光还隐隐掠过连古古所在之地，伏于草丛中的少年郎立刻感觉到了后背的凉风更甚。
先前那欲偷花遇荷包的男人也站出来朗声道：“哈哈你怕了吧！”
少女黛眉一挑，倒是剑锋指过每一个人的面门，轻笑道：“你们说你们是飞燕门的人，我还说我是飞燕门的左护法呢！啊对了，那边还是你们飞燕门的门主呢！”
此话一出，那几个男人纷纷一默，目光都顺着少女的剑身看向了连古古这边。被这么多人如此看着，而且这几个男人分明是身手还不赖的情况下，连古古也没有打算也没办法打算再躲下去了，当下也是缓缓直起身来讪笑道：“啊，今儿个天气不错。各位同门好。”说着他抱了个拳，也笑道：“左护法也好。”
花遇笑了笑，也朗声道：“门主好啊——门主为何不过来？”
——这臭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当下少年郎却毫无惧色，只直直往前走去，直到走到众人面前这才停下脚步，笑道：“不知左护法忽然把连某叫出来何事？”
先前那男人面色古怪地看了少年郎一眼，也冷声道：“这真是飞燕门的门主？”
少女将剑入鞘，淡然道：“不是他，难道还是你？”说着她锐利的目光扫视过那个男人面门，也是试探道：“关潜？”
那男人一愣，再仔细看了看少女的脸庞，也是惊讶道：“花遇姑娘？”
连古古：“……”
众人：“……”
少女几步上前，一把揭了那男人的面巾，见到是印象中的模样也是笑骂道：“好你小子，竟然都偷到你花遇姑奶奶身上了！身手还那么差，连他都能察觉！”说着纤纤玉指指向了一脸茫然的连古古。
连古古：“……”好歹我也是你口中的门主。
众人：“……”这个门主真的是门主吗？
名作关潜的男人看了眼连古古又看了看花遇，也是不可置信道：“这位少侠真是我飞燕门的新任门主？”
花遇忿忿道：“自然是的。”她的话中充满了浓重的不甘，却是始终不道出原因，“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老大，谁敢违反，门规伺候！”
用这种弃妇般的口气说着这种话可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啊小丫头。连古古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却在心里暗暗盘算了起来这所谓飞燕门。
这个门派，说真的，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而且按照梅红花小姑娘的口气，似乎她可以完全操控这飞燕门的模样，再加上面前这几人观其气息都悠长，显然是武艺高强之辈。这样的门派……很难让人不猜疑梅红花究竟在作何打算。
若是说她是这飞燕门的真正门主，那亦没有必要给他一个结识甚至不过半年的人安上一个门主之位。而若说她不是这飞燕门之人，那她的影响力却足以轻易改变一个门派……让人发指。
然而思绪转动间，连古古不过片刻便被之后的动静给拉回了神，只见关潜带头，那几个男人都纷纷单膝下跪，沉声道：“属下见过门主。”
——如此荒谬地成为了一个门派的门主，如此奇诡。
连古古眸色微沉，却也笑道：“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布什么棋，不过既然要我当这飞燕门的门主——唔看起来好像还蛮快活的——那我就当了吧~顺便问一句，有提供酒肉么？”
花遇额际上的青筋明显一跳，随即她阴恻恻笑道：“门主——身为门主，你应当体恤下属，怎么可以花天酒地呢？”
连古古笑得特无辜：“我何时花天酒地了？”
“哦？”花遇绕着她转了几圈，冷冷道：“那你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到底是从何而来？
连古古：“……”花遇姑奶奶哎那不是你让我提着的么！少年郎单手扶额，只好无奈地道了句：“胡闹！”
花遇挑起眉头，随即也抽身往回走，只留下一句：“关潜你自己安排你们几个人的住处，我和门主就先回客栈了。”
“关潜明白。”站起身来的男人目光深远地看了看少年郎也远去的身影，也是低声道：“看样子姑娘心意已决，我等几人见机行事便是。”
“要跟上去么？”
“自然是。”
等到连古古和花遇回到来春客栈之时天色已渐渐黑了，踏入客栈大厅时就见梅红花和碧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隅，碧琅用筷子拨着些什么，而梅红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
“咳，咳咳，”少年郎的声音很快引起二人的注意，碧琅首先抬起头来看，见是一少女，一少年，外加少年郎手上的大包小包，黛眉一挑便知晓缘由了，当下也是笑道：“回来得真及时，若是再晚两步，可就连最后的两粒米饭都没了。”
花遇：“……碧琅你又无聊到数饭粒！”
连古古：“……敢问碧琅姑娘，最后两粒米饭和没有了，有什么差别吗？”
“自然是有差别的，”小姑娘淡淡抬起眼来，“两粒米饭，在高手手上也可以成为杀人利器。”
连古古于是默了，只好询问掌柜的还有饭菜否。不想回答却是还需稍等，于是少年郎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五脏庙，也只好默然在小姑娘对面坐下了。
花遇早就和碧琅吵了开来，小姑娘居然能视这些为无物，淡然开口道：“你今日到陈府之上，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少年郎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姑娘这是在问自己，也无奈回答道：“那陈而碧似是非常沉心于武艺，但是她的真气却不稳固，时高时低。该是根基不稳。”
“爱好武艺，难道是想要参加六月的武林大会？”闻言，花遇二女也安静下来。花遇回忆着之前看到的陈而霍的表情，也道：“很有可能，那陈而霍见到那陈而碧险些胜了你还是十分开心的。”
“这陈家好似是经商的吧，为何还想参加这武林大会？”少年郎若有所思，听闻这句话的三个少女立刻精神一震，随即碧琅道：“原来如此。”
花遇也道：“难不成是因为雪绮绸庄？”
碧琅点头道：“很有可能。雪绮绸庄可算是绸庄中的大手，但是因为雪绮绸庄的老板是英雄榜的第七十二名，所以在江湖之中的声名更盛一些。”
一旁的连古古只茫然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陈家是经营绸缎生意的了？”
花遇横他一眼：“身为江湖人，这点探听消息的能力还是要有的。我带你去的那集绸庄，就是陈府的。我们走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掌柜和小厮说的话了。”
少年郎惊奇道：“这你都能听到？”
花遇一脸的自豪之色，“那是自然。”
连古古连忙抱拳道：“佩服，佩服。”
小姑娘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是没说什么，只淡然道：“一天奔波也都累了罢。都回房各自好生休息吧。”说罢便提了襦裙裙摆上楼去了。
连古古和花遇在吃完掌柜的临时让厨子煮的饭菜之后终于酒饱饭足，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胃便也上了楼去。途经小姑娘的房间之时也无多大注意，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锁好门窗，少年郎满足地往床上一倒，不过多时便沉沉睡去。
窗外月华大盛，隔壁房的小姑娘开了个窗，注视着自己右腕间的红线渐渐往上移动，星眸骤沉。她将右腕藏到袖间，目光朝向苏州城外，那里一片空蒙，什么都看不清。
“快至元月了……”小姑娘的话音在夜色之中逐渐淡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