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旧事 -- 第十一章 陈家三子
于是少年郎默默掂量了一番自己的名字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还确实没有那个资格去问。当下也只好摊手表示无奈，紧接着便又听着梅红花开始叙说结论。
“这陈家三小姐会在我们刚刚到达苏州城之时便上门来，其用意肯定不简单。再结合她在这苏州城里的声名的情况来看的话……”小姑娘的目光似乎定在面前的小碟子上，“八成是看出我们是有来头的人。而且，今日我们定是要去拜访一番那陈府了。”
碧琅和花遇点点头，也道：“我等身为客，前去拜访一番当地大家也无可厚非。只是，”碧琅微微皱眉，继续道：“我之前在市井之中听说了，这陈家三子的脾气其实都算是比较奇特，去的时候还需小心行事。”
“嗯。”梅红花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瞥向已然昏昏欲睡的连古古，也是巧笑道：“如此大任，就交给连公子了。”
突然被提名的少年猛地睁开眼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小姑娘朝着自己微笑的模样，只是那笑容虽似真，但笑意却仍未进她的眼，当下也是被这笑容给吓到，下意识反问道：“什么大任？”
花遇用筷子戳戳他的额头，眯起眼睛道：“姑娘的话你都敢听不清楚，姑娘让你去拜访一番那陈府呢！”
“哎？为什么？”连古古讶然道：“要论身份地位，红花姑娘你们比我高贵得多呀。叫我去的话不是……”
少年郎的话音还未落下，碧琅就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着他，“废话，我们的身份当然比你高贵得多了。这回让你去拜访那陈府，自然是不能落了我家姑娘的面子。”
“碧琅。”
小姑娘淡淡看她一眼，少女立刻缄口，笑嘻嘻道：“连公子还不懂么？这陈家三小姐昨夜来来春客栈对我们出手是试探，这让我们去陈府上探望自然也是试探。如此情况，还未到姑娘亲自出马的境地便是。”
“可是……”少年郎挠了挠脑袋，也是皱眉道：“我一介小厮，又有何资格可以代表红花姑娘去陈府上？”
梅红花淡然饮了一口手中清茶，微挑眉道：“你不是小厮，你是流琅山飞燕门门主，这等身份，足够拜访那陈府了。”
“啊？”
“姑娘？！”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碧琅和花遇这两个少女面露惊讶地看着一脸淡然的梅红花，而连古古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疑惑道：“飞燕门……那是什么门派？”
“百余年前流传下来的隐世门派，你只需这么和他们说便是。至于我和碧琅花遇，不过是飞燕门之下的丫鬟罢了。”
小姑娘无视那犹自一脸惊诧的两个少女，只垂眸道：“勿忘此行目的。”她这么说着，手指微动，将右腕给转了个面，只淡然道：“他陈家要试探一番我们的来历，那我们就给他个来历。隐世门派多有高手坐镇，谅那陈家也不敢妄动。之后只需要小心行事便好。”
碧琅和花遇对视一眼，只好沉声道：“……是。”
连古古还是一脸茫然，只是在小姑娘的一句“连公子若是不照办的话体内毒发红花可就不管了”下给吓得不轻，忙点头不迭。
三人合计完毕，花遇受命带着连古古出外去现裁一件得体些的衣衫。而碧浪则留在客栈之内随着梅红花回了房，一回房，碧琅就压低声音道：“姑娘，那流琅山的霏烟门可算是鸢栖山下……”
“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姑娘！霏烟门从来都是隐世门派没错，但若是就这样……”
“你在担心什么？”小姑娘回过头来，目光深意深若古井，“连古古本性淡泊不欲入江湖，那便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为江湖人所知。霏烟门群龙无首已久，待他真正成为了霏烟门门主，只要稍加推动便可将他推入江湖中心。”
碧琅还欲说些什么，梅红花就已经淡淡道：“你不会知道他拥有多大的潜力的。若是可能……要他成为武林盟主也不是难事。”
闻言碧琅也皱起了眉头道：“难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自小与我一同长大，这点心思你该是会懂的罢。倒是之后到陈府之上后，可得好好配合一番。”
“这……”碧琅看了眼眉目冷淡的梅红花，也只好应了声，“……是。”
与此同时，苏州城的某一家绸庄内，身着绫罗的少女正抱着剑一脸不屑地瞧着掌柜的，一脸凶神恶煞，示意了一下站在身后的少年郎后道：“给他整一身体面些的衣裳来，两个时辰内我要验收。”
而后便大摇大摆地靠到了一边，愣把那些个前来选绸缎的姑娘家给吓走了不少。而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打算注意这些，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而后还不时对着那裁缝指手画脚。
“哎呀，袖袂裁一半裁一半！习武之人最忌拖泥带水了！”
“交领不要太紧啊喂！”
“裳裙就免了，轻便为上轻便为上！”
少年郎一脸同情地看着被使唤得冷汗连连的裁缝，却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花遇那少女在旁边指手画脚不说，还时不时拔出宝剑来瞧一瞧，惊得连客人都匆匆付账离去。
两个时辰的折腾后，少年郎看着自己一身新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花遇在抱着剑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之后才终于扔给掌柜的一锭银子，笑开道：“这才像我飞燕门门主的样子嘛。我说门主啊，往常你苦于练功不顾衣着也就罢了，现今要去拜访一番陈府了，自然也要穿得体面些嘛。”
连古古略带惊讶地看着少女一脸自然地撒谎，自然是听到了身后那个裁缝和掌柜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心下略微惊诧一下也朗声笑道：“哈哈，这都被你知道了啊。你这小丫头倒还真是了不得，也罢，既然已经付账，那我们便先去陈府一趟吧。”说罢向着掌柜和裁缝用力抱了一拳，朗声道：“多谢掌柜的和裁缝师傅，我二人去也。”
那掌柜的也现学现卖地抱了个拳，干笑道：“不敢不敢。”而后看着二人潇洒远去后也沉声对一旁的小厮道：“去向小姐通报一声，就说苏州来了个飞燕门门主，只是消息还未待确认。”
“是。”那小厮得命后便退去。
……
“姑娘，陈府的请帖。”碧琅微微躬身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梅红花，小姑娘闻声接过，只打开来看了一眼之后便道：“知道了。花遇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是的，姑娘。我们也要一同前去吗？”
“不必。花遇虽说性子急了些，但还是识大局的。交给她便可。”
“……是。”
……
俗话曾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之地的美已被千古以来的诗词骚客们给证实了个遍，自然也就不需要连古古此等庸俗之人去证明了。此刻他更想证明的是，花遇这厮一口一个门主到底是不是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站在了陈府门口，连古古下意识地想去问一下花遇下一步该怎么做，却没想到花遇却已上前了几步，对着那看门的道了句：“飞燕门门主特来拜访，还望通报一声。”
那看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道：“还请门主稍候片刻。”而后便往府内去了。而后不过多时便听一个男声自门屏后响起来，“哈哈，原来是飞燕门门主啊，在下有失远迎了。”
连古古循声望去，见有三人正款步而出。其中那个女子便是陈而碧，她现时却身着绫罗绸缎，加以粉黛竟也有几分江南大家闺秀之范。而另外两个男子一个魁梧高大，一个身形单薄，想来便是这陈而碧的两个哥哥。
当下也是笑着抱拳道：“三位定然便是这陈家三兄妹了罢，在下连古——”目光不经意瞥到少女的冷冽目光立刻改口，“久仰三位大名。”
那身形单薄的男子站出来也是抱拳道：“大名不敢当。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飞燕门门主了？在下陈而霍。这是我二弟陈而缺，”单薄男子指向了魁梧男子，而后又指向了陈而碧，“这是我三妹，陈而碧。”
连古古和花遇的眼睛顿时瞪大，好一会儿少年郎才不自然地笑笑道：“原来是而霍兄，”他先朝着陈而霍抱了抱拳，又朝向那魁梧高大的陈而缺抱了个拳：“而缺兄，还有而碧姑娘。”
“呵，门主不必拘束，既然来了我陈府，就是我陈府的上宾，这规矩礼节什么的倒也不打紧。”那陈而缺首先淡笑道，果真如碧琅所言，阴柔有如女子。
倒是陈而碧颇惊讶地看了看他，也淡笑道：“没想到竟是飞燕门门主，倒是而碧之前眼拙了。”说着也是抱了一拳。随即陈而霍也朗声笑道：“既然飞燕门门主大驾光临，我陈家三兄妹自然得好生招待才是啊。二位请！”
当下连古古和花遇对视了一眼之后便也朗笑道：“如此，那连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也携着花遇入了内。
甫一入了正厅，就觉熏香之味扑鼻而来。连古古在众人都看不到的间隙之中略微吸了下鼻子，倒是无奈想起自己之前曾被关在肆艳楼的焚香阁内好一会儿，现今对这熏香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正这么想着，却感觉到身后被人拍了一把，略惊讶看去却看见少女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只道：“门主~这个时候可别想着你的武学啦~”
随即便是陈而霍的声音笑着响起来：“哈哈，不打紧不打紧，连门主沉心于武学，想必未来定成一方大侠。陈某在此还要先预祝一声连大侠，哈哈。”
连古古心下一转，大概也就知道了这陈而霍的意图所在，也是抱拳笑道：“大侠不敢当，习武之人本就该将兼济天下之人铭记于心。”
“好一个兼济天下之人！”陈而霍也笑道，坐下之后便示意着连古古也坐下。花遇快步窜到了连古古身边，却正是门口的位置。连古古笑着对她一点头，花遇便也笑嘻嘻道：“话说陈大公子，我家门主一向勤俭持家，因此此番前来并未多带礼品，还望陈大公子见谅。”
陈而缺笑道：“连门主能莅临寒舍已使寒舍蓬荜生辉，何须礼品？”然而他的目光在看到花遇仍旧一副毫无紧张之色的小脸后略沉了沉。倒是连古古轻声咳了咳，也道：“胡闹。你且退下。”
花遇暗地里微微挑眉，倒也退下到一边安静不说话了。这一幕看得陈而碧倒是新奇了起来，她是和花遇交过手的，自然知道花遇的实力，而这个要靠着那几个少女帮忙才能躲过自己的少年居然会是一派之主，当下也是更对少年郎感兴趣了起来。
于是当下便抱拳道：“连门主，恕而碧之言，昨日来春客栈一事想必你们也清楚了不少。而碧热爱武艺，对连门主带来的几位姑娘都甚感兴趣，不过今日，我倒是对连门主本身也感兴趣了不少。不知连门主可否赐教几招好让而碧见识见识？”
来了！连古古眸色微沉，数息后倒也笑道：“连某武学不精，不便献丑。”
“连门主哪里的话。”那陈而霍也笑起来，随即道：“还望连门主莫嫌弃三妹如此冒昧请求。”
这摆明了就是要他展示一番身手了。连古古无奈地笑着摇头，只道：“若是而碧姑娘执意如此，那连某只好奉陪到底了。”
“那便是好的。”陈而碧笑着看了一眼毫无压力之感的少女，却是微沉了眸。
……
陈家后院，少年郎和陈而碧分峙两端。连古古手中拿着的是花遇递给他的宝剑，宝剑很轻，确实是姑娘家常用的。他不断地握紧又松开，手心也出了一点点薄汗。
陈而碧将这些看在眼里，只笑问道：“连门主是否需要换一换武器？花姑娘的剑似乎是轻了些。”
“噢……”连古古接下去的话还未说完，余光便瞥见了少女警告的目光，当下也是改口笑道：“并不碍事，只是用惯了重剑再来用轻剑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一招即止，这点连门主不会介意吧？”陈而碧并指扶锋，剑身在她脸上印出一道银光，“看剑！”
说罢便冲将上来。连古古甩开宝剑，横削竖挑，熟练地将陈而碧一招招刺来的剑身以诡异的角度给挑开。那陈而碧见到自己的攻击居然被尽数躲开也是眼眸微沉，但很快她便笑了起来，下手攻击的速度也就更快。
连古古一边不断侧身回避那锋利剑刃，一方面却也在步步紧逼。陈而碧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场外的花遇却注意到了。
少年郎的步伐轻盈，虽是在后退然而渐渐占据优势的却也是他。花遇眸中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看样子姑娘如此看重这个少年郎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片刻她便恢复之前那副模样，倒是优哉游哉地看起了戏来。
此刻场中，陈而碧渐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为何这连古只防御却不进攻？他应当知道只防御的话是没有结果的，还是说，他早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空档？
想到后面一种可能，陈而碧就觉得有些虚，而后她眉眼一冷，再踏步向前，剑走偏锋，竟一下子将少年郎手上的宝剑给打了去！
而见此，花遇便感觉到一旁的陈而霍似是呼出了一口气一般，当下也是冷冷看着连古古。没想到少年郎被打落武器去丝毫不惊不忙，改了空手对搏。那陈而碧见此，反而是轻笑一声，随即剑影舞得人眼花缭乱，下手也越发狠辣起来。
“哎呀呀，这样可是不行的哟，而碧姑娘。”少年郎轻笑的声音响起来，随后陈而碧就觉得面前的连古古突然身形一颤，而后自己腕间就传来酸麻感，一时竟握不紧手中宝剑，松了开去。
这一松，胜负便定。少年郎的速度那一刻变得很快，快到陈而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夺了武器反手给点了穴道。
身形猛地凝滞，陈而碧惊讶地睁大眼来，看着面前的少年郎。连古古将剑收回，只笑道：“承让了，而碧姑娘。”
花遇斜眼看去，见是陈而霍面上失望之色稍纵即逝，也是拍手笑道：“门主真厉害！”她这一声倒是把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而后她走过去，将地上自己的宝剑拾起来，也是笑道：“而碧姑娘也好生厉害，竟然能和门主过这么久的招，花遇佩服。”说罢还抱了个拳，只把连古古给弄得苦笑不得。
然而即便苦笑不得，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当下也是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又胡闹了，还不快到一边待着去。”唔，没想到对着一向古灵精怪的少女说出这样的话的感觉挺不错的。
少年郎这般想着，也是解开了陈而碧身上的穴道，当下也是笑道：“得罪。”
陈而碧高深莫测般看他一眼，却也是笑道：“连门主武艺高强，而碧当真信服。”
连古古只笑道：“哪里哪里，还不到我功力的十分之三。”
花遇：“……”
陈而碧：“……”
陈而霍轻咳一声道，“既然三妹已和连门主比试过了，不妨再回到大厅中说说正事？”
闻言，连古古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刚才是我失言。咳咳。”然后他看着众人又客套一番便朝大厅行去，正踏出一步却发现花遇没有跟上，于是回身去看，却看见少女站在他刚才比试所站的地方看着地面，不知在找些什么。
“花遇姑娘，在找什么？”
少女闻声而动，跟上了他的脚步，只耸肩道：“我在观察你有没有把我的宝剑给磕了一个角而已。”
连古古苦笑不得：“直接看剑刃不就好了么？”
花遇：“你管我？”说罢拂袖而去。
连古古跟着众人走到草丛旁时，将右手看似无意地一探，随即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粉末便随着他的指缝渐渐漏下，和地上本有的尘土混在了一起，却再也看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