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碧落荒 -- （七）相思相望不相亲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那天你求我拿着你的补天赶去救妘娘，那天，她本应已经叫罗刹女魍魅所杀了。”玉姐笑言道。
琦君坐下来，对视而言：“玉姐，你该是这里最懂我的。我是不会忍心看她去死，就像当初你对青薇一样。”
玉姐屏息凝神，试图压抑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悲伤，淡然地一笑。
“昨晚，我也在那里，我想问你，白姬的话，是你的主意？”琦君一脸迷惑，望着眼前突然不语的女子。
玉姐喝了一杯茶，慢慢地说到：“不是，她很聪明，只是有些事，有点感情用事了。”
“你说，她是为了气云鹰？”从昨天的对话中，琦君料定他们必定有过一段纠葛。
“是，也不是。不知道结局前，一切都是空想。”玉姐表情转而严肃起来，问道，“我问你，派出去的剑客，是不是你杀的？”
琦君拿起桌上的包裹，起身前，留下一句话：“我要守护的，不允许任何人干涉，即使我死，我也坚持。”
“那你小心那些罗刹，别和她们闹得太僵，免得……”玉姐正说着，眼前的女子已经出门而去了。
玉姐在琦君走后，深深地叹息着，月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风景问背后的女子：“怎么又叹气？”
“我怕琦君和我走上一样的路，最终还是守护不了。这次她去汜叶，行程可不简单了。”玉姐愁容满面，这个女子，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却一无所有，这是不是命运的一个重复呢？想着想着，玉姐觉得胸闷，推门而去。
月在她身后轻声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和我一起去过平凡人的日子呢？”
不经意间，玉姐竟走到了卷云堂的小径上，有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便放轻了脚步，走向卷云堂。
樱花树下，一个男子青袍白衫，闭着眼睛吹着自己的心声。女子则站在水榭的小台上，风中的才子佳人，可以说是十分登对。
箫声停了下来，女子看着台下的清泉，问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和你在这里的目的一样。”云鹰望着女子站立的方向，随性地回答。
又是一片沉寂。
“你昨晚的话，是真心的？”云鹰的剑眉相凝，一副担心的样子。
女子脱了鞋子，将脚在水中荡漾，流水声中，女子含笑道：“是真的。”
“不是真的，你只是在气我！你在气我是不是？”一声咆哮，淹没了流水声。
玉姐试图靠近，听的更清楚些。
女子笑得更欢了，双脚不停地在水中荡漾，惹起水声阵阵，然后侧头说：“不是的，我有我的目的。三年前，你没来赴约，我站在无花树下等了整整三天，是妘娘将晕倒的我带回雪落殿的。醒来时，还告诉自己，如果你会回来和我解释，我会原谅你的，只要的解释，不管什么理由，不论多少次，我都等你。”
“白姬，你这样，更让我愧疚。”
女子仿佛未听到男子的惋叹，继续说道：“那日后，有人告诉我，你的侍女洛洛吃醋而走，你追她一直追到东海。而你后来，也没有来找我，直到那事的一个月后，你说你想我了，那时我好开心，我的等待，没有枉费。但半月后，落落回来了，你便与她交好，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别再说了，白姬，你会受不了的。”
“是师兄会受不了吧？我就想通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是我把我们的关系复杂了。”女子的身影在水声中被水波弄乱。
“其实，我真的很爱你，只是开始的时候师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她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女子的脚停止了搅动清泉，静静地望着水中的佳人，说：“师兄，每个人总该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起责任。落落本是一个孤女，我见她可怜收留了她，但她留在我身边也无用，便让她跟着你学习些武艺。你们的感情，其实也算是我埋下的种。请你好好待她，她是个好女孩，就是爱吃醋。”
男子将玉箫插在腰间，伸手接住了头顶飘落的粉色花瓣，憔悴的说：“后来，师父不再干涉师门中的爱恋，我来找过你，可你却不再愿意见我。”
“师兄，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你的心，我看不透，摸不着，有些东西，直截了当地说，会伤情面。”女子起身，右手提鞋，走进了水榭中，抛下一句，“不送！”
这话，玉姐也听懂了几分，看来，后面的故事会有趣，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白姬还爱云鹰吗？为何昨晚会调惹主人？到底为了什么？”
东方霞光晕染的这一幕更加具有诗意，玉姐转身离开，树下的男子依然驻足眺望着水中的楼阁。 ――
一连几日，雨一直未歇。那烟雨，在白姬的眼里泛起了一层迷雾，散不去。
思君未见断肠时，惊起一片落花情。为何心里总还是想着他？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回想初次在街上的相见，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同枕，而今却是多情总被那无情伤。
白姬带上一把油纸伞，闭门而去。
下雨的街头，人迹稀疏，一个女子撑伞，踽踽而行。原本内心已经很压抑了，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料，那清冷的大街，叫人更悲愁。
恍惚间，一个男子躲进了白姬的雨伞，一手接过白姬手中的伞，笑道：“真巧啊？！几日不见，如果寂寞，为何不来找我啊？”
白姬先是一惊，然后戏言到：“信郎，那你这几日，怎么没有来找我？许是有了新欢了吧？”
“信郎？”男子一手撑伞，一手笼着女子的肩膀，以防被雨水打湿，脸上的笑，英朗而有神，这个完全出乎了白姬的预料。
男子清了清嗓子，说：“这称呼，叫我听的怎么那么舒服，有没有对别的男子如此叫过？”
“没有。”白姬将头撇向一边，忽望见一旁的酒楼门口，一个黑衣男子临风而立，望着门外的女子，发出一声冷笑。
二人正向前走去，身后传来了女子娇嫩地呼唤：“呦，信郎，几日不见，又承新欢了？”
“这不是羽月小娘子吗？今儿个真是有缘，在街上都能遇见你！”信转身邪魅地笑道，眼神多了些放浪。
“哟，我当这女子是谁？原来是她啊？信郎，我的姐妹可一直想着你呢？”羽月一声娇嗔。
白姬脸色苍白，转身而去，任凭雨水打湿了她的脸，花了她的凝脂。好一句“信郎”，原来不过是卖笑者的轻浮。
信转身相追，可白姬恨恶地回了他一眼，说：“红尘万丈，是我太傻了，天下男子多负心，呵呵。”然后一阵奔跑，如一瓣白色的花瓣，消失在雨幕中。
信的眼神中，竟有些怜惜和懊悔，踌躇了会儿，正想追上去，眼前的女子却不见了。
一切都是我自己结下的因果，奈何会如此轻浮庸俗，白姬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责骂着自己。
后知后觉，白姬发现她竟然走到了她和酝酿的小屋前，悲痛撕心裂肺地从身体里涌出来，化成那一声绝望的叫喊：“妘娘，你在哪里？我好怕！”眼前一阵晕眩，便陷入了黑暗中，一个男子疾步上前，将美人拥入怀中。
醒来时，已是黄昏，屋外雨已经停了，澄明的天空，晚霞格外鲜艳，仿佛被大雨洗练了一番。
“你醒了？”一个男子坐在床榻前，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白姬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鸠？”
男子点点头，端过一碗药汤，递给白姬。
“不要！”白姬用力地将手一甩，药汤洒了一地，“我不要你的可怜。”
鸠看着眼前这个倔强而无情的女子，眼中的怒火被点燃了，扔掉手中的碗，狠狠地抓住白姬的手腕，盯着试图甩开手的女子，说：“疼吗？为何你总是这样？宁愿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谄媚，也不对我笑。总在别的男人面前装得那么柔弱干嘛？！你不是很有手段吗？现在求我啊，求我!”
白姬刚刚退烧，身体始终是使不上力气，但她却不愿求眼前这个男人，宁愿死，也不要求他。
“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不辞而别？你知道我那天有多绝望吗？你就是这么玩弄男人的？”鸠的眼神充满着怨恨和哀怜。
白姬的眼睛，竟然也湿润了，抽泣着：“明明是你叫我离开的，丢弃我的是你！我失去了女儿身，本以为你总会和我在一起，换来的只是你的冷酷。”
“什么！我没有叫你离开，我醒来时，见你睡的昏沉，便出门去做纸鸢，想给你这个惊喜。”鸠将女子紧紧揉在怀中，说道，“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请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人人羡慕的女人，给你幸福。”
白姬泣不成声，说道：“你这个坏人，我不求什么人人羡慕，只希望你陪我到白头。”
这话，如此遥远而又熟悉，曾经有个女人也是如此的说过。鸠温柔地望着白姬，一颦一笑，像极了当年的她，微笑着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放纸鸢，好吗？”
白姬莞尔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将薄唇贴上了男子的额头，鼻子，然后两个人相拥而卧。
屋外的黄鹂鸣唱，槐树竟绽放了第一朵花，在黄昏中如一直白蝶，栖身于大树，互相诉说着相见之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