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踏世间 -- （五）姐姐
妘娘到月城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姐姐夜夜相伴，道尽了十几年的委屈和仇恨。但妘娘内心总浮动着些许的不安，计划得快点展开，可她放不下姐姐。不知道云锦的白姬一切安好否，师父有没有派别的手下去保护她呢？
夜间，姐姐与“姐夫”已经入席坐下了，妘娘也顺着姐姐坐下，听“姐夫”讲着最近帮派里的事情。从远方飘来一阵箫声，妘娘一惊，只见柳一山忽的从座位跃起，拔出腰间的佩剑，插入了自己的胸口，就那么一瞬间，所有人来不及做任何阻拦。“夫人昏倒了！”一个婢女大喊，真个古月楼乱成了一团。
“你怎么来了？”月光下，青衣女子对着身后的黑影说话，黑影从她背后绕到了她的跟前。
“妘娘，这次行动有点慢呀，师父担心你出事，叫我来助一臂之力。”男子将一直玉箫插入腰间，长发用一条白色丝缎束在背后，可在月光下，男子的眼睛仍是一片黑暗。
“云鹰，我做事自有主张。”
“那你记得别留下活口。当然，我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乌云遮住了明月，引来四面的风，但黑暗中的两个人前后站立，衣带不动丝毫，仿佛风在他们身边是静止的。
“姐，你为什么杀姐夫？”妘娘站在主房的窗口，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有黑暗在她眼中弥漫。
女子的表情阴晴不定，艰难地说道：“妘娘，你再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杀我丈夫。”
“哦，我问错了，应该是姐夫，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姐姐。”妘娘的眼睛被黑暗覆盖，全身颤抖着。多少年了，她多么希望姐姐没死，宁愿是姐姐杀死了柳一山，也不希望姐姐死；亦或者，柳一山能扮演姐姐一辈子。
床上的佳人发出了厉鬼般的尖笑，然后慢慢的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然后从床上起来问道：“你何时察觉的？”
“十一年前。”妘娘转身看着窗外即将泛白的天际，眼神充满了哀伤。
我的姐姐轩儿，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她很爱笑，不管伤心难过，她总在微笑，她的嘴角，写满了三月春风的暖意。因为我，母亲难产而死，当我来到这世上，最先亲吻我的是我的姐姐，给我取名的也是我的姐姐。父亲事务繁忙，人人都说：“长姐如母。”姐姐亲手料理我的生活起居，姐姐做的莲蓉糕是世间最好吃的。后来我三岁开始学艺，姐姐总偷偷带好吃的给我，并且给我做许多好看的衣服，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的姐姐的身上，带着茉莉的清香，使我在无数的夜里安然入睡。有时在梦中惊醒，姐姐总会温柔的拭去我额头的冷汗，然后抱着我入睡。
十二年前，她告诉我她要出嫁了，夫家是柳家，夫君为她建了一个楼来娶她，那个楼叫做古月楼，是顾念玄月的意思。我抱着她哭了，然后闭门练习去了。我本不愿送嫁，但我想亲手把自己制作的茉莉手链送给姐姐。姐姐说她会一辈子戴着她。
我的姐姐那么好，好的让你杀了她。
……
“她是个贱货，嫁过来不到半年，就和家里的花匠混在一起，每天说说笑笑。我把花匠的人头扔在她脚边，她竟然骂我无情！你说，是谁无情！”柳一山面目狰狞，抓挠着头发，发出咆哮,“她说她要回黑水谷，还说今生来世都不想和我相见，我的事业刚起步，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的任性而毁了，何况她是不知羞耻的烂女人！我今天就把你和你姐姐一样剁了，你们姐妹情深，去黄泉相会吧！”
霎那间，雷电相交，柳一山从背后掏出一把斧子。“雷云斧！”妘娘失声叫道。
十二年前，姐姐出嫁，父亲为了显示家族的显赫，拿出了祖传的雷云斧相赠姐姐。可现在，竟然死在斧子下！妘娘觉得有种火辣的气体从喉咙涌出来，使她全身沸腾了。
一道雷电向她劈来，青衣女子轻身一跃绕到了柳一山的背后，一个回旋，从指间划出一道剑光，剑身柔韧无比，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感到剑气的逼人。斧子碰到剑光时，竟然出现了裂缝。
“绕指柔！”疯狂的柳一山似乎感到了恐惧。但他永远来不及恐惧了，因为一道光已经划过他的脖子。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斧头落在地上，身上看不到剑伤。妘娘从床榻的秘阁里找到了九曲珠，跳窗离开。一阵风吹过，柳一山的人头忽然落地。
“你来的有点晚呀，是不是很久没练，脚生锈了？”青衣女子手执九曲珠，看着迟来的云鹰。
“得到你的答案了吗？”男子接过九曲珠，将其藏入怀中。
“十二年前，琦君来到黑水谷，她送来姐姐的信，信上说她要给我培植一种能在月光下舞蹈的花，作为我十三岁的成人礼的礼物。可生日那天，姐姐来了，却没有带来花，也没提起，身上的茉莉花香也消失了。我就知道一切都变了。”青衣女子从随身的锦带中拿出一张叠着整齐的信纸，透着淡淡的茉莉香，表情温柔无比。
男子转身离开，说：“她是个好姐姐。”
青衣女子准备快马加鞭回到云锦城，正要上马，却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包围了，来者不善。
正在赶路的三个人突然发现前面有个穿着紫衣的少女昏倒在路中央，现在是正午，路上没有行人。白姬定睛一看，惊呼道：“小蝴蝶！这就是我在驿站看到的女孩！”鸠试着拦住白衣女子，但白姬的速度似乎超出了鸠的设想。
白姬将女孩的头放在膝盖上，拭去她脸上的尘土，对鸠喊道：“鸠，我看他是饿晕了，怪不得在驿站外面看我们吃东西。”接过鸠的水袋，白姬轻轻地撑开女孩的嘴巴，将水慢慢地灌入。又拿出妘娘给的清心丸，放入女孩的口中。少女渐渐地睁开了眼睛，白姬被女孩的眼睛吸引了，在少女的眼中，仿佛有一片星空，如此平抄近路和辽阔。
少女一见到白姬，将头埋在白姬的怀里呜咽起来，似乎要把心里的伤痛全都发泄出来。
四人在路旁的树下休息，紫衣少女还是抱着白姬不肯放手，三人仔细地掂量起女孩来。紫纱素裹，露出漂亮的锁骨，一头黑发分成两股环起，柔和地贴在背部，紫色的琉璃蝴蝶簪对称地插在鬓上。小小的鼻梁上，一双眼睛散发着诱人的神秘，整张脸可以说是天真脱俗，偶尔露出一丝淡淡地忧郁。
琦君终于问了憋了许久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出现在这里？”少女看看琦君，望着白姬说道：“我叫子菽，诸葛子菽。我只有一个人，我来，是要找一个人。”
“你要找谁？”一旁地鸠也发问了，递过一个馒头。
“找她！”子菽接过馒头，认真地答道。三个人又是一惊。“我？可我不认识你啊！”白姬连忙反问道。
“我认识你，我只说这些，别的我不能说了。”子菽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拉紧了白姬的手。“那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白姬摸着子菽的头，子菽开心地笑了，拉起白姬和琦君的手，鸠拿着啃了半个的馒头，哭笑不得，这眼前的少女，到底什么来头。琦君将子菽扶上了马鞍，白姬顺手将其抱住，四个人就向着月城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