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扩充之道 -- 第五十四章 南阳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段实挣扎起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猪油蒙了心肝，只顾得贪图银子，才受了那李相的蛊惑，干出这丧心病狂的事啊！大帅，求你看在小的服侍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开恩饶了小的吧！”
“饶你？”王忠嗣压抑地轻笑，笑得颇为歇斯底里，一刀割下段实的右耳。“自打你父亲去世，我念你可怜，将你收到身边做了侍卫，可几时不把你们当成自己孩子看待？段实，你可记得，你这一身的武艺是谁教的？”
除了哭号，段实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额头磕在泥地上竟也能磕得梆梆直响。遗憾的是，王忠嗣那是一心想要他死，段实哭得越起劲，王忠嗣下刀越发利落，不过几刀，段实已经离人棍不远了。
骆彦除了冷眼旁观，还能说些什么？换成自己遭此大变，下手铁定会更狠，王忠嗣还是一刀斩断手脚，换自己绝对是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剁，一根骨头一根骨头的打断。
这无关残忍，王忠嗣被害到这地步，虽说段实不是罪魁祸首，但这种贴身之人的背叛却是最伤人心。而且，王忠嗣遭此大变，险些家破人亡，不拿段实这货色来出出气，只怕会郁结难解，更可能因此而愤怒伤肝，还是让他发泄发泄的好。
一刀、又一刀，王忠嗣狠狠地将刀子扎进段实的身体里，发泄着心头的怒火，浑然不觉自己已被这鲜血染红了全身。
骆彦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王忠嗣身旁，悠悠道：“王翁，可以停手，这家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你就是再捅上一万刀也没用了。”
听到骆彦这话，王忠嗣抬起血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了看段实。不知何时，段实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硕大的刀口穿透他胸膛，早已断了气。
王忠嗣心头一抖，手中刀一松，无力地坐到地上。按说，杀了段实，自己应该感到报仇的快感，可为什么心头还是一阵迷茫呢？
骆彦摇头一叹，拾起王忠嗣落下的刀，拍拍他的肩头：“王翁，去前头山涧处洗洗，把这身衣服烧了吧，免得惹事。”
仿佛傀儡一般跟着骆彦到了山涧处，任由骆彦替他梳洗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王忠嗣显得很麻木，一言不发的坐到涧旁的石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你知道是谁害你成这样的，不是吗？”骆彦看到王忠嗣这模样，多少还是有些替他担心，想了个碴拉开了话题。“段实也好，魏林也罢，不过是对方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山风吹拂着王忠嗣的脸庞，让他清醒了许多，却依旧保持着缄默，只是目光中渐渐恢复了些神采。良久，王忠嗣苦涩的开口：“知道又能怎样？难不成出手杀了他？抑或是趁着兵权在握时悍然造反？你不明白，这世间，有些事情是不能去做的。”
“那是你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什么义子、什么大将，不过是你在搏取他信任、而他在利用你的过程。”骆彦的话很尖刻，仿佛锥子般扎进王忠嗣的心里。“以你四镇节度使之威，扪心自问，你几曾真正为自己活过？你这一辈子，为国而活、为权而活，你为自己活过、为自己的亲人活过吗？别说我的话刻薄，可事实就是，你确实不知道什么是为自己而活，这一点，汝阳王就比你明白得多。”
马车隆隆，吴星平一身儒雅装扮的端坐其上，眉眼间多少有了些王忠嗣的派头，而真正的王忠嗣却一身卫士打扮，亦步亦趋的跟在骆彦身后，满脑子的想着骆彦的话，一时竟有些迷茫。
吴星平掀开车帘，蓦然探头出去，见到骆彦的身影不由皱眉，开始摆出一些官威来：“骆校尉，南阳县还有多远？”
“不远了。”骆彦随口应了句，回过头看到吴星平这架势，不由点头一笑。“对了，就是要保持住这感觉，若是再多上三分威严就更像了。”
“本官知道了。”吴星平干咳了一声，放下车帘，闭目静坐，心头却是波澜起伏，一种强烈至极的期盼在心头时时刻刻的挠着，挠得难受，却又极其享受。
至于自己的性命，那已经不重要了，家破人亡，妻儿俱逝，便是留着这残躯也没什么意义，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是那股执着的念头在支撑。若是能报得大仇，便是身受凌迟之苦又有何妨？佛说地狱有万般苦，若能了却心愿，吴星平情愿投身十八层地狱，受那永不翻身之苦。
南阳在望，吴星平心头开始荡漾起来，有几分期盼、有几分恐慌，生怕自己这般模样会被人看穿，更怕自己的大仇就此落空。
“王大人，南阳将至，是否在此安歇？”骆彦掀开车帘，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星平，随即小声的道。“不用慌，万事有我们应付，你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谁又能奈何得了你？你只须引我们到县衙，让特准分辨出谁是县丞，免得杀错人便是。”
吴星平深吸一口气，抱着豁出去的念头在心头默念了几遍镇静，这才沉下脸来，硬梆梆地回答：“本官一路鞍马劳顿，好不容易到这南阳，还是歇息两日再走？皇上是命我到汉阳，可没说一定得这几日便到吧？就是囚犯也得喘口气不是？”
骆彦一竖大拇指，放下车帘。得，这吴星平演技虽然稚嫩了点，好歹还能上得台面，这么着一路下去，到了汉阳足够推上前台掩人耳目了。
南阳城门，卫士慵懒地靠在城墙上，一个个的收着进城百姓的厘金，见到骆彦这一队人马，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开什么玩笑，城门口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个队正，骆彦这一身的校尉服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还是少生事端，免得引火烧身。
卫士们不管骆彦，可骆彦却存心要惹他们，引着马车走到城门口，骆彦便皱眉大声喝斥：“你们这帮家伙是谁的下属？怎地这般不懂事，见到上官前来居然还这般偷懒？去！把你们长官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