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纷纷扰扰长安道 -- 第三十六章 讨价还价
前几棍子，史朝义还能撕心裂肺的嚎两声，可十棍一过，史朝义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总算是史朝义等人体格强健，硬撑过了五十棍，整个后背却已皮开肉绽，别说是站起身了，就连气息都已趋弱，甚至还有两名胡人干脆之极的晕死过去。
打完军棍，亲卫架着史朝义等人进入太白楼，让李豫验伤。待得李豫点头，安禄山赶紧吩咐把史朝义等人送入自己府邸，速速安排郎中疗伤，并匆匆向李豫施礼，便欲动身离开。
“哟，安大帅，安大节度使，好像你还忘了点什么事吧？”从安禄山进楼之后便一直冷眼看戏的杨玉眉妩媚地笑了，笑得让人心悸，笑得让安禄山心头狂跳。
对这个女人，安禄山接触的也不算少，可每接触一回，安禄山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每次这女人都在改变，变得越来越不可琢磨，越来越让安禄山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听到杨玉眉这一声娇笑，安禄山的心头抖了一下，肥脸上堆出憨态可掬的笑容：“夫人唤住末将，是有什么事么？”
“安大节度使是忘了，还是真在装糊涂？”杨玉眉的笑容依旧妩媚，只是眼神却变得无比的冰冷。“好教安大节度使得知，这太白楼最大的东家，正是区区不才裴杨氏。安大节度使砸完了小店，打完了裴杨氏的脸面，就这么走了么？若不给我个说法，奴家少不得去寻三郎讨个说法。”
“这却是安某疏忽了，该死，该死。”顿了顿，安禄山有些犹豫地伸出五根肉墩墩的手指头，颇为肉疼地试探着问。“损坏的一应物件，不知道五千两银子……可够？”
杨玉眉咯咯直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就连一直虎着脸的李豫都忍不住摇扇轻笑。
“少了么？”安禄山开始心慌了。“一万两？”
杨玉眉笑容骤敛，眉头高高挑起：“安大人这是在打发乞丐么？这点小钱也亏你说得出口。薛掌柜，这店里你是元老了，报给安大人听听，咱们开业装修花了多少银子。”
薛掌柜笑嘻嘻地抬出一架算盘，一边往上头拨着珠子，一边念念有词地报着数：“安南产的花梨木，请偃师名匠做的雕花窗格，共花费纹银一万五千两；张旭狂草、太白赋诗、张萱作画的屏风两块，估市值当在纹银万两；崖州檀香木所制桌椅，御用匠户精心打造，合纹银六万两；高昌进贡的琉璃盏十八套、南诏进献的蔓陀罗花一盆，因是御赐，价值无法估量……”
薛掌柜念一句，安禄山的眼皮便是一阵狂跳。这哪是在要钱啊，简直是在要命！这么多银子，别说是赔了，就是整个范阳、平卢一年的军饷都未必够啊！
把最后一颗珠子往上一拨，薛掌柜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习惯性的对着安禄山一伸手：“客官，承惠，共计纹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安禄山几乎要气得笑起来。这是在借机敲竹杠！
似乎看穿了安禄山的心思，杨玉眉轻声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帐可查的，安大帅可要看看帐本？若是还不放心，不妨请汝阳王过来，一一鉴定？”
“不必了。”安禄山满口的苦涩。请不请汝阳王，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赔不起？就算明知道对方是狮子大开口，眼下也得认着啊！
“夫人，能否打个商量？”安禄山只能苦着脸低声下气的央求起来。“这如许银子，便是把安某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
“还不起？没关系。”杨玉眉很体谅的道。“不用急，玉记商号可以为你提供印子钱，你喜欢利滚利呢，还是驴打滚？”
这不都一样么？安禄山几乎要晕倒过去。别说是安禄山，就连大唐随便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沾上印子钱，就等着去死吧，还不如卖身为奴呢。
利滚利？驴打滚？骆彦听到耳中，却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是了，那个空手套白狼、号称是挣钱都挣到不好意思的行当，可是比什么都来得快啊！只是，要怎么想法忽悠个钱多人傻的家伙来罩住场面呢？就凭自己目前的身家地位，想独力开挖第一桶金，难啊！
“夫人，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还请夫人另妥他法。”安禄山只差没当场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当场嚎了起来。这家伙外表看起来憨厚，实则贼精贼精的，虢国夫人给他下的套，哪能轻易就钻进去？
杨玉眉等的就是这句话！
附在安禄山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安禄山如丧妣考般嚎了起来：“夫人，你这是在要我的脑袋啊！”
“随便你了。要么现赔银子，要么利滚利，要么就是这法子，三条道任由你选。”杨玉眉娇笑道。“当然了，若是安大帅觉得奴家开这价钱不公道，尽可在殿前打上一场官司，且看三郎如何决断。”
安禄山一骨碌爬起身，伸手擦了把满是汗渍泪渍的肥脸，狠狠一咬牙：“罢了，本帅今天认栽，便依了你也无妨。只是却得说好，本帅要三成。”
“一成。”杨玉眉毫无烟火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下面的那帮小崽子不喂饱，哼……二成半。”安禄山气势汹汹的开口。
杨玉眉长叹一声：“哎，还是去找三郎……”
“二成！不成再少了！你这么弄下去，还让不让我活！”安禄山果断地开口。
“成交。”二人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伸出手掌轻轻一击。
骆彦不由苦笑，商人便是商人，怎么也改不了逐利的本性，这一记竹杠估计敲得安禄山肉疼不已了。不过，也就是几年时间而已，再长下去，等到安禄山悍然举兵，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今日之事，安禄山脸皮丢大了，与杨玉眉谈妥之后，便匆匆离开太白楼，径自回府不提。
“对不住几位了。”杨玉眉福了一礼。“广平王殿下、这位小兄弟，若不嫌弃，奴家这便命人整理酒楼，重新为几位接风赔罪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