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陇右铁汉 -- 第二章 养伤
“是条汉子!左车，带他回去疗伤!”将领雄浑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高秀岩，率部留下，收拾骸骨!大唐忠魂，便是死了，也得回归故里!王难得、杨景晖!你二人随我追击!”
“诺!”整齐的应诺声震撼着旷野。
隐约中，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一名健壮的骑士猿臂轻舒，一把抓住正在倒下的骆彦，反手将他横在鞍上，纵马飞驰。再往后，骆彦便失去了知觉，意识再度陷入了混沌中。
再度睁眼，却是在一个军帐中。
炽烈的骄阳照得帐内热烘烘，骆彦是被生生热醒的。很自然的，骆彦腰一挺，便要习惯性地来个鲤鱼打挺，却忘了自己浑身是伤，这一动弹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醒了啊？”帐内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一时竟把骆彦的目光给引了过去。帐内，一名长发女子着一身襦裙，看到骆彦讪讪地起身，唇角微微弯起，隐隐露出个小酒窝，两道柳眉轻扬，夜空明星般的双眸透着一丝笑意，笑意里带着一丝温柔。“别动，创口还没愈合呢，小心别挣破了。”
骆彦脸上一热，尴尬地伸手挠头，却才发现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浑身上下就一张脸还露在外头。呃，伤势虽说很重，可也没到需要包成木乃伊的地步吧？这是大唐，不是埃及啊!
那女子见骆彦打量身上的包扎，脸上依稀飞起了一丝红晕：“这是我第一次动手包扎，怕包得不好，特意多包了几层。”
好吧，原来自己成了这个实习生的试验品，难怪成这模样了。汉唐之际，风气本就开放，不像宋明那般被犬儒自以为是的“礼法”约束得那么变态，在大唐，虽说未婚女子接触男子略有不雅，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哼，难得小姐好心侍候，也算你是福气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扑鼻而来，却是那女子身后十一二岁的小丫环在吃味了。
“敢问小姐，这是什么地方？我睡了多久？”骆彦终于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没办法，人家一小女子都不拘谨，倒是自己拘谨，这叫怎么回事嘛!
“这是河源府的兵营。你已经足足睡了三天。”那女子柔柔地应了一声，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瓷碗过来。“莫大夫说，你这条命啊，算是捡回来的。醒了正好，赶紧把药吃了，多躺躺。”
河源府的兵营？听这口气，莫大夫应该是随军大夫，这女子难不成是唐朝版的护士？这理念是不是也太先进了些？
“积石屯的吧？运气不错，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一边的伤兵中，一名老军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们撑的时间长些，让我们等到大帅援兵，只怕我们崃口屯也和你们一样了。唉，这该死的吐蕃蛮子!”
想想那些战死的袍泽，骆彦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要报仇也好，要生存也罢，先得把眼前这关熬过去，尽快养好伤才是。
捏着鼻子把那碗药灌进喉咙里，骆彦忍不住皱了皱眉。苦，比小时候奶奶煮的药苦多了，若不是前世在山林里什么都吃过，骆彦铁定咽不下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那女子接过汤碗，浅浅一笑。“这样子才乖，多躺会儿吧。”
哪里还躺得住啊!连躺三天，骨头都快生锈了。骆彦咬着牙，缓缓撑住身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多谢小姐关心，只是，我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别一口一个小姐的，听着别扭，你叫我月儿便好。”女子轻笑着伸手扶了扶骆彦。“走走也好，多晒晒日头，对伤势恢复也有好处。”
“小姐!”月儿身后的小丫环急了，跺着脚叫了起来。“和他一个大头兵客气什么？没得丢了你的身份!”
月儿皱起了眉头：“石榴，谁教你说的这话？身份？我不过是个闲人，来跟莫大夫学些医术的闲人!他们却是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的真英雄!再说这种混帐话，莫怪我赶你回去。”
石榴嘟着嘴，只是不再说话，看向骆彦的目光却也极为恼怒。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相信这一刻骆彦已经被石榴杀了无数回。
这一走起来，骆彦才发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走动一步额头上竟渗出些虚汗来。这样的伤势还能捡回一条命，还真是幸运无比。
月儿扶着骆彦走到一块石条凳前，让骆彦缓缓坐下，这才笑盈盈地说：“我听左车说，你是积石屯唯一生还的，想来你的武艺一定不错。”
生还和武艺有联系么？骆彦呆呆地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可不是么，在外行人眼中，能生还的一定是武艺超群，而且还是属小强的那一种，却没人知道，战场上活命，一靠本事，二靠运气，甚至更多时候完全是运气在左右着命运。
“还行吧？”骆彦不太确实的回答。这倒不是假话，至少现在骆彦还无法确定，自己的身手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进入强手的行列。
“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名卫士走过来，看到月儿与骆彦坐到一起，不禁皱眉问道。在他眼中，骆彦算个什么东西子，配与被大家视若天人的小姐坐一块么？
看到那卫士，月儿的笑脸收敛起来，语气依旧温柔：“段实，段牙将，我的行踪，似乎不用你管吧？”
骆彦没理那段实，只是对着月儿和颜悦色的道：“月儿，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我没事，真的。”
看到那卫士，还有月儿的态度，骆彦哪里还不明白，这个月儿根本就不是什么护士之流的，而是某个高官的女眷？或许，前来照顾自己，也只是她一时起兴而已，她与自己虽在同一时空，其实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的人，本该永无交集的。
“偏不!”月儿嘟起小巧的嘴唇，伸手挽住骆彦的胳膊。“我爹又不在河源，回去就看段实这张臭脸？不害臊，我是他什么人，凭他也想管我？回去我就跟爹爹说，把他派远远的，省得我看了来气!”
段实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几乎要气歪了，却又奈何不得月儿，只能恨恨地瞪了骆彦一眼，顿足转身离开。
这算是躺在地上都中枪么？骆彦有些哭笑不得。这事跟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啊!不过，看段实那嘴脸，也就是小人一个，真惹到自己头上来，说不得要他好看。
晒晒日头，睡睡懒觉，这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的，可惜终究是长不了。不知该说那时候的中草药无污染疗效好呢，还是该说这具躯体的恢复能力强悍，三天过后，骆彦发现自己的伤居然好得差不多了。
“咦？你这伤？”月儿解开裹着作品的白布，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多长时间，骆彦那浑身上下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结疤!照这模样，再有个三五天，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
莫大夫闻讯匆匆赶来，看了看骆彦的伤势，也忍不住倒吸口冷气。随军多年，莫大夫如何不知道，这么重的伤势，没有半个月以上，如何能恢复成这模样？自己的药方固然是极好，可也没好到这么变态!
亏得这年头大唐科技还不发达，要不然，莫大夫铁定能把骆彦关笼子里，每天切片下来研究。
不仅是莫大夫，就连和骆彦一起的伤兵都惊异不已。几乎是前后脚进来的，骆彦伤得多重大家伙都知道，当时还在议论能不能保住性命，可眼下居然在自己之前恢复!太震撼了!骆彦这把子身体，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这还是人不？
就连骆彦自己都觉得奇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穿越者优势，传说中的金手指？
后头几天，骆彦开始活动起身子，前世习练的擒拿手、格斗温习了一遍又一遍。这具身体其实还算不错，只是训练的力度不够，还不能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在这个不明确的世道，多一点保命的手段总是好的。
“这是什么拳法？没见过啊!”一名伤兵拄着杖出来，看着骆彦那与众不同的招式，很奇怪的问。
骆彦狠狠一拳击到大槐树上，震得枯叶落了一地，自己也勉强有几分满意，这才收势，呵呵一笑：“这个啊，是我们家传的庄稼把式，也就是有几分蛮力罢了。”
“那可不见得。”月儿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也没跟着小石榴。“大唐的拳法，我虽不是尽识，但也识得个八成。你这套拳法，与任何一家都不同，完全没有拳法应有的养气健身之能，尽是杀伐之气，却又与军中流传的一脉不尽相同，似乎更直接、更凶猛。”
“月儿，你怎么来了？”骆彦擦了把汗，呵呵一笑。“来得正好，我觉得伤势已经尽复，打算回营了。”
“是么？”月儿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即泛起一丝异样的笑容。“真巧。我也正要和大家道别。家父有命，催我赶紧回去了。”
虽然心头感觉有些怪怪的，但骆彦还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月儿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最好还是绝了这个念头，回到自己的轨迹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