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三章 婚变
王老掌柜的老伴早早就撒手走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
因怕儿子受屈，老王也一直没敢续弦。就这样守着先人留下的一爿祖产，开了家客栈。因客栈开在官道上，加上王老精心打理，和气生财。所以没过几年，客栈也被他经营得模有样。不敢说是日进斗金，但每日也都有活钱进帐，小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对于这个儿子，王老掌柜可是特别用心。衣食起居，无一不照料细微。真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待到儿子大些，王老掌柜特地从香山脚下，请来一名老先生绶馆。央先生给儿子起了个学名，唤作王文进。盼着以后成家成名，进榜中举。看着王文进一天天的出息起来，王老掌柜也不胜欢喜，生意打理的也更是有劲。一家人过得也算其乐融融。
约是六年前，王老掌柜的一个远房侄女来京投奔。说是家里闹瘟，人死绝了。只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想起爹娘生前曾经讲起过，她有个表叔在京城。便一路上风餐雪饮，投庄靠店，好容易来到京城。辗辗转转多方打听，费尽了周折才找到了这里。
王老掌柜印象里，倒也模模糊糊的记得是有这么一房远亲。看这女子一脸的霜色，王老掌柜也很是心疼，也不多问，忙忙认下了这个侄女。
这侄女来至王家，平日里就做点女红，帮衬着王家打理内务。并且她还打得算盘，柜上的生意也接的起来。时日一多，悦来客栈的生意比往前更是红火
这女孩本身生就得水灵，日子好了，吃食也精细起来。人愈发显得粉嫩。
王老掌柜看看自个侄女，心里乐开了花。她二八的年纪，生得朱唇粉面，明眸亮齿，又兼针织杂项无一不精，柜上活计也是一把好手。于是，越发的喜爱。想想王文进也有十九的岁数了，便有心把这侄女做成个儿媳，成就个贤内助。这样一来，又是亲上加亲，情上加情，倒也完美。
王老掌柜心里盘算着，便去找侄女透了透这层意思。打算探探侄女口风，遂与侄女说了。这侄女一听，当时就羞得低眉顺眼，两腮绯红，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讲。倒是王老掌柜急了，他说道：
“好侄女，成与不成你就给句痛快话吧。你与进儿都是我手心肉，不管你愿不愿意，叔父这边定不强求。倘若如你觉得委屈，咱就当没有这事，叔父还拿你当亲生闺女看。”
半天，那侄女齿间吐出句“一切凭叔父作主”，便捂着脸跑入了闺房。
王老掌柜精明，一看这样，便知侄女也有心在王文进身上。便喜滋滋地去同王文进说了。
那王文进一听，也是欣喜异常。他也早已爱慕着表妺的容貌和贤德。于是，小两个你有情我有意，由王老掌柜出面，选定了日子，便订下了这门婚事。
消息一传出，一家子连同客栈里的伙计，这就忙开了。有收拾嫁妆的、有打首饰的、有置办衣裳的，都准备停当了，就只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着这婚期来临。
眼瞅着这大喜的日子一天天的来了，一家子都沉浸在这新喜的欢悦里，却不知祸事竟然如影相随。
就在王家新婚的晚宴上，王文进因心情畅快，贪杯多喝了几盅，便觉得头晕腹胀，跑到后院解手。
可这王文进一去，过了半天也没见回来。众人吵吵嚷嚷，也不曾留意。王老掌柜见儿子这么长时间解手未回，放心不下。于是自己也跟到后院。
刚踏进后院跨门，王老掌柜一下子慌了起来。只见王文进躺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裤档，痛苦地打着滚子。王老掌柜顾不上心惊，急急把儿子扶将起来。
“进儿，你这是怎么了？”王老掌柜见儿子痛苦的样子，急得连眼泪都下来了。
王文进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下，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见儿子紧紧地捂着下身，王老掌柜赶紧去摸了一把。
一把下去，王老掌柜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怎么粘粘乎乎的？他赶忙趁着月光一看，手里竟然满是鲜血！
王老掌柜强忍着浑身的哆嗦，定睛观瞧，心刷地凉了半截。只见王文进下身衣裤已满是鲜红。王老掌柜慌了，忙撩起儿子的衣襟验查，当场惊蒙在那里！只见，王文进的一对春袋子，竟然生生被扯将开来！
且不提心里如何吃惊伤痛。这花烛之夜，出了这档子祸事，这当如何是好？
王老掌柜定了定神，强压着衷内巨悲，也没敢招应。扶着王文进踉踉呛呛地经花厅去往了内室。
亏得新人衣裤皆红，众宾朋也喝的微熏，吵吵嚷嚷地谁也不曾留意。不少人还凑上来嘻笑，新郎倌醉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洞房？王老掌柜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悲痛，只得硬撑起笑脸，一一圆了过去。
到了内室，王老掌柜把疼得已晕过去的王文进扶至床上。新娘子听得动静不对，也顾不得礼数，慌忙一把掀了红盖头。
王老掌柜从柜子里翻出以前备的金创药，扒下王文进的裤子便往上涂抹。好在事发本身就有一阵子，这会血也流的差不多凝了。上药后，药力使劲，一会工夫血便止住了。性命是无大碍，可那话儿却算是废了。
收拾好了这一切，王老掌柜这才和媳妇道清了原委。新娘子一听，急得泪珠子撒滚出来，也不知怎么办，只是呜呜地哭。
王老掌柜心想，这事传将出去，王文进和王家在那街坊四邻面前，少不得受些点点指指。自个还好，可王文进年少气盛，万一想不开，不定出什么事呢！
于是王老掌柜也不敢请大夫，只得先养在家里。看上了药的王文进呼吸也平稳起来，估计也不会致命，怕时间长了外头起疑，吩咐还在抹泪的新娘子照料着儿子，自己个出至花厅。一腔苦水咽在脖鲠里，强颜欢笑，一直陪到客散，这才又失魂落魄地转回王文进的床头。
这时候王文进也醒了。发觉自己成了个废人，一直在狂暴痛哭。
王老掌柜也是老泪纵横，和儿媳妇在旁边守着，生怕他想不开。
王文进哭闹了约半个时辰，这才心灰意冷，断断续续地诉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王文进在宴上多喝了几杯，突然尿急。到了后院等不得进入茅房就扯开裤子，在院子当中方便起来。突然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个似狼非狗的东西。王文进吓得一愣，那怪物便对着王文进的下体张口就咬。王文进躲闪不迭，被那怪物扑倒。下身忽地一阵巨痛，便人事不知了。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阉人，伤心欲绝。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却这样糊里糊涂地丢了传宗的命根子。王老掌柜自己心里在滴血，但也只得是好言将儿子劝说，生怕王文进寻死。
后院都是高墙，家里也不曾养得猪犬，哪来什么似狼非狗的牲畜？自想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天理的事件，莫说就是前世果报么？
看着王文进惨白的面庞，王老掌柜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媳妇哭够了，反来安慰了王老掌柜一番。看着媳妇烂桃般的杏眼，梨花带雨，王老掌柜心里更是一阵堵。又是媳妇，又是侄女，年青青的连瓜都不曾破，就守了活寡。如何不叫人心疼？
本指望小两口如胶似漆，燕尔之夜共赴云雨，也好早日抱上个胖孙孙，这一下，老王家就传到王文进这一辈了。自己和儿子成了王家的罪人，将来下去，怎么和王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三个人各自伤心，各自愁闷，后来就这么一宿无话，熬过了这新婚之夜。
日子一长，王文进自己个也看淡了。却是王老掌柜惦着子嗣传宗，一直放不下。药铺不知跑了多少趟，求来的壮阳生刚的方子也不知有多少。他心里头仿佛有一把软刀子，一点一块地割着心上的肉。王老掌柜只有不住地祈求神明，祈求有什么奇迹发生，使得枯木逢春，梅开二度。
每每早起，王老掌柜总是将眼落在媳妇肚子上转悠，看是不是鼓胀了起来，想着会不会有个胖孙孙藏在里头。有时候，媳妇弯腰时前襟拱起，王老掌柜竟会当成是有了身孕，慌张张、急促促、喜滋滋地伸手就摸，可无一不是触到了儿媳妇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王老掌柜落得个如斗败了的公鸡般，猫咬尿泡空欢喜一场。时间一长，也惹得周围七大姑八大姨嚼舌头，暗议他扒灰，他也全然不睬。
这天，王老掌柜又药铺抓药回来，碰上了棺材铺的张二。只见他慌慌张张地牵了驾驴车，驴车上还坐着个小媳妇。
咦？那小媳妇不是张二的妹子么？听说嫁到了清河县，怎么又回了四九城？
王老掌柜心下纳闷，刚要上去和张二打个招呼，谁曾想，那张二直冲着他点点头，连话都没说，就一溜烟去了。
这时，一个婆子从后面悄悄过来，“哟，这不是王大哥么？你这是愣愣地看什么呢？”
王老掌柜回头一看，原来是媒婆黄。“原来是老姐姐，没啥，以往那张二见了我，总会寒暄几句，可今个儿不知怎么，连话也没搭就直直去了。”
媒婆黄翻了一下白眼，凑上来小声说道：“我说王大哥，你没见那驴车上坐着他妹子么？他们肯定是去铁佛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