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昨日的长夜 第一篇 深瞳之光 （绮月篇） -- 第三章 月下伊人
第三章 月下伊人
不久前的突发事件之后，新人们再次回到了那间日式木屋。不过林莫迁也加入了进来，
绮月未来的座位的旁边被添加了一副桌椅，他就坐在那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刚才看过的「这个世界的历史」，他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一切，而在来的路上，他曾无数次地大声强调自己没死，他反驳副部长时脸上那无比认真的表情让绮月觉得有些悲哀。
明明之前还反复强调着自己没死，他那时的眼神，既不像在说谎，也不像在逃避，是真真实实地在证明自己依然活着。
现在他却坦然接受了这个世界，并且貌似已经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对于林莫迁前后快速的变化，绮月很无解。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事情上面纠葛，我们既然已经复活了，死亡对我们来只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纽带罢了，为何还要把死或生分得这么清楚？
副部长等林莫迁看完屏幕上的文字后，又向他解释了一部分，这才接回了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说是创造生命或许有些错误，因为卡巴拉生命之树并不是将一个生命的生物机能和智慧完完整整的「创造」出来，而是选择了「复制」。这也是在座的各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卡巴拉生命之树早在建立之时就被设定好了一个程序，每十年会随机从世界上的五个洲里面分别「复制」十个人。当然被「复制」的人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是当时刚好死去并且在死时对这个世界怀有巨大的眷念或者怨念不想死去的人。”
“因为神觉得，这种在死前对世界巨大的念想会成为这个人「再生」后改变自身的动力，他们因为自身「力量」的不足而死去，同时也会对自身「力量」的不足感到愤恨，死亡是最好的催化剂，死过一次的人会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怀着这样的想法会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拥有生前无法拥有的力量，而拥有这股力量的人，就会成为雾之国的支柱，将神的意志永久的传承下去。”
“说到神的意志，也可以说我们雾之国所有成员的行动宗旨，那就是————保护现实世界按照合理科学的轨迹运行下去。说简单点——
副部长说到这儿，双手猛然撑着桌子上，发出的声响将下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副部长突然对少年们露出一个极其热血的笑容。
“———说简单点……那就是，保护世界！”
很简单或者说是很荒谬的四个字，年轻人们都曾梦想过自己拥有能够守护身边一切的力量，自己能够成为守护世界的大英雄，哪怕要面对世间一切的「恶」，也能坚定自己的信念，露出主角般无敌的笑容。
可是这些真能做到吗？个人的力量微忽甚微，在如今这个时代，如何去挑战早已根深蒂固的这个世界的规则。
少年们沉默了，副部长的话向是抛给了他们每人一颗表皮长满尖刺的果实，他们没有勇气和决心伸手去剥开果皮，拯救世界之说永远只会存在于他们童年的梦里面。
副部长见少年们都沉默不语，会意地笑了笑。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知道自身的渺小是件好事，但也不能轻易放弃！以渺小的自身去挑战比山高比海深的理想才是年轻人应该做的事！
而且你们别忘了，对于能将死人再度复活的这个世界来说，让你们拥有守护世界的力量还是有可能的。”
不知何时，少年们的斗志激昂起来。即便是早已打算放弃感情的绮月未来，副部长这番既煽情又热血的话，还是令她的心里小小的抽动了一下。
有机会重新拾起早已忘却的梦想，重新坚定曾经的信念，这是在场所有人，不，应该说是全人类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副部长少年们的反应很满意，笑着向他们问道。
“那么，已经死去的你们，已经从现实世界中脱离出来的你们，想不想待在雾之国内，想不想成为保护这个世界的一员？”
“想！”
少年们齐声答道。
在少年们发泄满腔热血的时候，绮月突然想起了身边的林莫迁。
刚才副部长说我们都是对这个世界怀有巨大的眷念或者怨念不想死去的人，不知林莫迁是否也是这样，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没死，但正因为是这样，绮月才会觉得他一定有非要活下去不可的原因，他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过去，他刚才是否也被副部长的话感染得心潮澎湃。
绮月悄悄将头转了过去，而看到的情景却是。
林莫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此刻太阳已经快要隐没在地坪下线，橘红色的光覆盖在白色的雪上，窗外一片安详的气息。有部分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在他的头发和脸上印下大片橘色的光斑。
绮月顺着这些光斑向下看，发现林莫迁嘴角流出的口水已经渗过他的手臂，滴在桌上。
看到这一幕，绮月未来禁不住弯了弯嘴角。她不知道的是，这个长着一副死鱼眼的少年，在今后的时光里，会带给她怎样深远的影响。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它能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丢下一枚足以毁灭世界的炸弹，也能在人深陷黑暗的时候，带来照亮整个世界的光。
朦胧中林莫迁感觉身体被人推了一把，几秒钟后他才睁开眼睛，副部长就站在他身边，手还保持着推他的姿势。
副部长一见他醒了，就将手收了回去，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
“亏我刚才还讲得这么煽情，你小子竟然睡着了，真是……”
副部长大概想说什么骂人的话，可是话到嘴边，觉得自己身份有碍又强行把话吞了回去，憋了还一会儿才摆摆手说道。
“走吧，天都黑了，我送你去新人住的地方。”
直到这时，林莫迁才意识到他已经睡了这么久，之前倒在外面太冷了，在木屋中既暖和又舒服就禁不住睡着了。
林莫迁转头向屋外望去，雾之国的所有地方已经照上了暖黄色的灯，这些灯发出的光线穿透力极强，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见无数灯光穿过层层雾霭将深蓝色的天空照得通亮。
他和副部长选择了一条阒静的小道，小道两旁栽种着许多松树，走路时偶尔踩到枯黄的落叶发出「咯吱」的响声。
这一切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吃罢饭漫步在布满落叶的冬季街道时的情景，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远离以往的世界。
副部长见林莫迁一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望着远处那些灯，就笑着解释道。
“我们雾之国一切东西都是靠魔力运转，包括我们的生命也是用魔力编织而成的。而你看到的那些灯，并不是通过发电点燃灯丝发光这样的原理制成的，所以光线都要强得多，没必要奇怪，和复活生命这一奇迹来讲，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莫迁点头表示赞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座庭院前，很难想象这个雾之国亚洲部的建筑风格到底是怎样的，刚才还是充满和风味道的日式小屋，现在却又换成了「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中国宫殿式庭院。
副部长抬了抬下巴向林莫迁示意道。
“就是这儿了。姓林的小子，说实话，我很惊讶你的出现。我们雾之国各个分部每十年应该只召唤十个人的。
——不过幸好这个专门提供给新人住宿的庭院从很早以前就换成了十一间屋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副部长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莫迁没去在意，复了他听到副部长说。
“进去之后向左转最里面那间屋子就是你的了，制服我给你放在了桌上，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去训练场报道。”
说完，副部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莫迁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远处正是那座耸入天际的石塔，副部长说它是整个亚洲部的情报中枢，收集外面流进的情报以及将内部情报反馈出去都是在这座塔里进行。即使在灯火通明的夜晚，那座石塔周围却没有一丝光芒能够侵入，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它就这样孤零零地伫立在漆黑的夜幕当中，几千年未动丝毫。
他并没有直接回寝室睡觉，反而选择了另一条小路向杂木丛走进去，这条小路的两旁栽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林莫迁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只是觉得很漂亮。
“这儿的绿化还不错。”
林莫迁小声嘟囔了一句，继续沿着小路无意识地向前走。
突然他发现，杂木丛中坐着一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决定将自己隐藏起来，屏着息悄悄向那个人走去，等到离那人只有几米远时，他才看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鲜红色的和服。
是她？林莫迁想起了下午在木屋中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女。
此刻她正安静地坐在雪地上，月光从上空洒落，在雪地上反射出白玉般的光，而少女置身于光中，五官精致，身材姣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大和扶子一般。
林莫迁不禁看痴了，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形已经暴露，正当他看得出神的时候，少女突然转过了头，于是两人四目相对。
林莫迁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想直接转身走吧，又显得不太礼貌，打声招呼吧，他明显是尾随加偷窥，少女不一定会领他的情，装作出来看星星，说上一句「今晚天气真好」这样的话又显得太傻。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上前去打声招呼。
他走到绮月未来面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那个……你……你好，我叫林莫迁。”
少女至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望着林莫迁，没做任何表示。
林莫迁心里大急。
怎么办？她肯定是讨厌我了？肯定心中想着这种偷窥狂还是不要和他说话的好，我应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林莫迁摸了摸头，只好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少女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冽。
“绮月未来。”
“呃？什么？”
林莫迁被她搞得有些迷糊。
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名字，绮月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