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 番外· 离别之时

番外

离别之时。

——一年前——

林莫迁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灯亮着。他缓步走向客厅，一个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眺望着月色。

那人是他的母亲。林莫迁走过去，和母亲一起静静地眺望着月亮。

虽然已经过秋，但他们此刻正待在重庆这样一个西南方的城市，气温并不是很低。这正是赏月的好天气。

“莫迁，你怨恨过妈妈我吗？”

母亲的声音突然传来。

林莫迁不知为何母亲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转过头去看母亲的脸，月光映照在这张看上去像是二十几岁的女性的细腻肌肤上，虽然明亮，但却始终无法辨析她的表情。

林莫迁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和母亲一起相处了十年，但这十年间，他对母亲的了解甚少，他不知道母亲的工作，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经常变迁居住地，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念完小学后就不让他继续读下去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母亲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但是，即使是这样，即使他活了十几年对自己的父母都不算了解，即使有时他甚至会怀疑站在身旁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母亲，他依然未曾怨恨过她。

母亲曾告诉过他，他七岁那年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导致他的记忆全失，所以他至今对于七岁以前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那时他刚醒来，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他看到的就是她，这个女人成了他所有记忆的开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一直坚信，他的母亲是深爱着他的，她对他所做的全部事情都是为了保护他的一种手段。他并不知道他们在逃避什么，但他仍然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人。

“莫迁，你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吗？”

他眺望远空，今晚夜色正好，钴蓝的夜幕中没有一片云彩，月影清晰。

“看得见。”

母亲抿嘴笑了一下，再次问我。

“那么你白天的时候，看得见天上的太阳吗？”

他蹙着眉，对母亲的话极为不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他窥见母亲的侧脸，她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仿佛沉溺于记忆之中。

忽然间，她不自觉地低喃出声。

“这个世界啊，其实早在几千年前就被乌云遮蔽了，我们所看到的，所憧憬的东西，或许只是幻象也说不定呢。”

听到母亲的话后，林莫迁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想起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听到母亲说过此类的话。那时他刚出院，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母亲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教他看书习字。在闲暇之余，母亲偶尔会小声念叨一些话，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几年后，他完全认得字时，再从记忆中将这些碎片找出来，发现母亲念叨的无不是极其诡异的东西。

母亲这时早已从记忆的彷徨中回复过来，她转过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对林莫迁说道。

“莫迁啊，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在未来的时光里，你或许会遇到无法想象的痛苦经历，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坚定心中的信念。”

那一瞬间，林莫迁觉得母亲竟是在向他诀别，在理解到这一点时，他的内心竟然十分平静，仿佛坦然接受了母亲即将离开他的这件事。

接下来，母亲亲口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想。

“莫迁啊，妈妈就要离开你了。”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哽咽。林莫迁看到她的脸上不断有泪珠滑落，虽然心里已经默默接受了母亲即将离去这一事实，但还是被她的表情触动，跟着掉下了眼泪。

他用同样哽咽的声音回答道。

“啊——我知道的啊。”

……

几分钟后，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中。林莫迁有些恍惚，刚才他们还在阳台上一起赏月，可现在，整个屋子中却只剩下了他一人。

“莫迁，妈妈虽然就要离开了，但你得记住，妈妈一直是深爱着你的。”

这时他母亲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轻轻关上了门，林莫迁默默地望着缓慢合上的门，觉得这扇门关上以后他就无法再和她相见了。

但他只能坦然接受，他坚信母亲的离开是有原因的，也是一种保护他的方法，这是他对她的信任。

他只能对着被门隔在另一个世界的她在心里大声喊着。

“啊——这我也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