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四十四章 将军令（五）
天边，残阳如血。军营前，有一骑飞奔而至，直冲到主营前，那马上一身狼狈的人才停下了马步，翻身而下，连通报都未及，便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营帐。
“报……报告将军！都尉带的先锋营，全……全军覆没了……”说到此处，那人声音有些颤抖哽咽。
“什么？！那一千五百多的人马竟不出半日便全军覆没？！”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一拍桌子，气的脸都绿了，“你们都尉呢？！给我绑上来！！”
“都尉大人带头冲锋，也已阵亡。”
“混帐！！！”将军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身为都尉，竟这般糊涂！杨参军……”
“属下在！”帐外又进来了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你带队人马，去回收一下攻城的器械。若是有存活的，先带回来。”
“王将军……不用去了。”那跪在地上的士兵哭喊道，“所有的器械和兵士们的尸体，都被水冲走了。那连城里有妖人啊！！！在我们渡河的时候，不知怎地施起了法，竟又唤来了大水，将所有的兵士们连人带马还有器械，全部都冲跑了。就连刚下水，在浅处的，都没能躲过。将军！这连城里，果真是有妖的啊！！！”他痛哭流涕，浑身发抖，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年轻将军闻言后，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下来，但是，眼神却更加阴抑了。他缓缓踱步到在痛哭的那人的面前，问：“再说一遍，你们遇上的是什么情况？！”他声音冰冷而深沉。
“我们到河边的时候，发现这河水已然见底，都尉说这是枯水期，是天助我们，于是，我们就渡河了。但是，兄弟们才到河床中央的时候，天边就响起了巨大的雷声，紧接着，洪水便冲将过来了。这青天白日的，若不是妖……”
“噗……咚！”这是尸身倒地的声音。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杀无赦！！！”年轻的将军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将剑收回了剑鞘，“把尸体拖下去，悬于营前，以儆效尤！”
“是！”方才进来的那位参军，这便被换了任务。但是，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这连城里头有各种成仙成佛的传闻，城里的人呢，多多少少也都是遇见过怪事的人，虽是楚国的边境之地，但是，却从未被攻克过。因为，攻这里的军队，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都是有例可循的事儿。偏偏这新上来的打了几场胜仗的王将军是个不相信邪的，带头要来啃这里这块硬骨头，却苦了这些跟着他的兵士……先锋队？！先死队还差不多啊！那座城，能不靠近，就尽量不要靠近的好。
等人将尸体拖出去了之后，年轻的将军转头便看向了一直在坐在侧面席上的一个人，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的焦急：“军师，这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将军，你莫急，”那人长发及腰，散在身后，摇着一把羽扇子，一副很淡然的模样，“鄙人只说，这连城定无妖邪，这世上更无鬼神，却并未说，此先锋队定胜。”
“你……”
“将军，这城里，有高人呐……”羽扇纶巾的人掳了掳胡子，“不过，将军是一定能破这连城的。天上地下，唯你一人能做到。”
“出发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还叫我亲自向陛下请旨来这里，没想到，这一来，就先吃了败仗！”年轻的将军坐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脸色也不太好。
“将军稍安勿躁。且容我去探探，咱们在从长计议。你也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去通报元帅，让他再给你拨一批器械来，好好休整一下。”
“现在两军对垒，城严实地和什么似的，你怎么去探？！”年轻的将军微微皱着眉头，疑惑道。
“守城的丰净远，是个‘护民官’，见着难民，自然不会不管。”军师起身，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年轻将军的眼睛亮了起来，“既如此，就派几个人去保护军师吧。”
“王进喜，你难道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军师回过头来，眼神有些冷，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丰净远不是个守城的人才，但是，能让一千五百人的先锋队这么快就覆没的，肯定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丰净远还敢让难民进去，那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你派人派的多了，反而碍事。”
年轻的将军被直呼名号，也没有恼怒，只是道：“维谨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是当心你的安全罢了。您是我军师，让您只身犯险，怎么也说不过去嘛。”
“且不说我已被主公赠与将军，发誓追随将军；再则，主公已死，虽天下之大，但将军处便是我姜某的唯一归宿，我又能去哪里呢！？将军安心吧。”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年轻的将军坐在营帐里沉思。
姜维谨其人，满腹才华，深谙军事谋略之道。算是两年前平乱的战利品吧。虽然这两年来，有他在，自己的确是如虎添翼，他也从未出过差错，害自己。表面上，两人的关系好的亲如兄弟，但事实上，这人也从没有让王进喜完全地信任过，因为，很多事情，只要王进喜不问，他就不会多说，甚至说一半，留一半，但是，也总造不成特别严重的后果。甚至，能保证每一仗，最后的结果都是赢的。
都说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物，但姜维谨可比鸡肋有味多了。那是条肉味鲜美的鱼，滑手，有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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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谨是在两日后回来的。不得不说，他带回的消息还是很有用的。
连城里守军三万。连城一面靠山一面迎水，共三扇城门。南门、东门和西门，兵力分布是差不多的。南门八千，东西两门各一万，剩下的后勤。本来，丰渊之还向附近的怀舟城和建州城借兵的，但是，那两边，如今哪里还有兵可借？！怀舟为齐国所围早已三个多月，建州又是离怀舟最近，这连城，定然是顾不上了。
守城的太守丰净远卧病在床，新的任命下来前，都由他儿子丰渊之坐镇。但是，就之前打了胜仗的样子看，大概新一任的太守也不会是别人了。
王进喜心中大喜。这么点兵力，就算计谋再厉害又怎么样。他征战沙场多年，手下的四万精兵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区区一个小城养的三万闲兵，哪里会是对手？！当即便要点兵攻城。却被姜维谨拦住了。
“攻城器械未到之前，不得轻举妄动。这连城的城墙，可非同一般。本只是座临水靠山的小城，却能成为一国边境之要塞，还多年来都一直是不败神话的，大部分都依仗了这城墙。连城的城墙，要比一般的城更厚一倍，就连城门，都是厚地中间夹生铁的。至于高度，你们也看到了，一般的云梯，根本上不去。所以，元帅那边给我们的云梯都是最高的。”
“云梯现扎也可以啊。元帅那边拨过来，少说又得月余。”王进喜挠挠头，有些不满。他本来就是好战之辈，明明对方兵力也不行，怎么就不能攻了呢？！
“先围城吧。投石器之类的也是不可少的。一月后，那河定然也干了。这次，断不会再有发大水之事。”姜维谨摇了摇扇子，嘴角有点上扬的意思。
“你弄清楚那事了？！”王进喜问道。
“此河上游有密林，林中被早了临时的蓄水堤坝，造成了断流假象。”
“竟是如此！！！这事儿得通告三军才行……”王进喜摸着下巴。
“那妖孽一说在军中传开了？！”姜维谨疑惑。
“是啊。我将那士兵悬尸，没想到适得其反了。”提起这个，年轻的将军看起来有些懊恼，“不知怎的，这妖邪之说反而更盛了。”
这次，姜维谨却没有在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理自己衣袍上褶皱。王进喜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要他下去将那败北之事的全部过程通告三军，破了妖邪之说。且将旱期断水一事也告知大家。
姜维谨也没有反对，只是点头下去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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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器械，一开始说是要等上月余，但是，王进喜足足等了两个月，元帅那边的才将器械送到。这时候，天已经开始冷了。
不过，可算是可以开战了。这点，王进喜还是欣慰的。这连城区区三万兵力，哪里会有什么难度。以他的经验来说，大概三四天就能搞定了。为了这三四天，竟生生等了两个月。想到这，他心里就有一把火，将所有的斗志都点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