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三十三章 小院奇遇
然而，跳到缘廊上，左右看，月光微微斜着，将缘廊照个通透，白沼目力所及之处，别说人影，就是连只小动物都没有。
莫不是隐到了暗影里？！
这么想着，白沼便选了一个方向，往缘廊的一头行去。不消说，正是这客栈里另外的客人住下的方向。由于从哪个小院儿到自己所住的西厢房，不过是一道只有一个拐角的缘廊。所以，白沼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宅子，应该是左右对称的，所以那人住的东厢房，肯定也不远。
一路前行，一路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警惕方才在自己窗外闪过的黑影。
然而，还未过第一个拐角，白沼忽听得前面那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而且似乎不止是一个人，吵吵嚷嚷，悉悉索索的。白沼一闪身，就贴在了墙上，借着拐角的阴影，隐在了暗处。竖起了耳朵来听，那院里的人究竟是在说些什么。缘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院子里聊天。
可是，不管白沼怎么聚精会神，怎么集中注意力去听，都没有办法听清楚隔了一道缘廊的院子里的人在说什么。那声音简直嘈杂地浑然天成，叫人完全没有办法去辨别其中一二，来听清楚内容。这感觉，就像是曾经趴在教室里睡的朦胧，而又是下课时间，同学在吵吵嚷嚷，可偏偏自己只能听见嗡嗡声响。
白沼听了一阵，始终没有听出什么内容来，便想要探头去看看了。可是，探头的话，又担心被发现，毕竟院子里的人，应该是不在少数的。然而，就在白沼犹豫的这当口，院子里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白沼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没错，是马蹄声！这种马蹄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她白天已经听过，所以断不会认错。而且，那不是一匹，而是很多很多匹啊！！！同时还伴随着喊杀的声音，以及尖叫哭喊的声音。
这些声音虽然还是和方才那样，似乎蒙了好几层纱，有些听不真切，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恐惧的氛围，已经一点不差地蔓延开来。
没有记错的话，那个院子，最多八十多个平方，能容下那么多人已经很奇怪了。哪里还容得下马队策马飞奔来杀人？！
白沼虽然心中害怕，但终究是被好奇心占了上风，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朝那院子里望去。
透过缘廊边的柱子，月光下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别说骏马，就连人影都没有。有夜风拂过，吹得那些未落的树叶簌簌作响，清晰中带着萧瑟。方才那些撕心裂肺的喊叫，那些杀气腾腾的喊杀声，荡然无存，好像是一场梦境。
幻听了？！怎么可能！她在那墙角，至少躲了十分钟！
白沼愣愣地从藏身的拐角处出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既非人，那定是鬼怪了。原以为，普通人的世界，与曾经的那些事物便不会再有关系了。现在看来，许是缘分未尽的。
曾经那场神魔大混战里，她见过太多的东西，三界之内，人神鬼妖魔，几乎都全了。当时也因了白哲在身边的缘故，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当时她并不害怕，因为绘梦之力的缘故，那些都是伤不了她的，权当是个新认识，闲暇还要艳羡那些看不见这些物种的普通人。
而今，自己已经没有了绘梦之力，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类，却没有想到，还是能遇上这些东西。可见，当初自己对一些事情，究竟是有多误会。
就在她恍惚的当儿，白沼忽觉眼前黑影晃动，定睛一看，竟有个小二模样的人坐在了院子里那株光秃秃大树的枝桠上，垂下来两只细脚，正悠闲地晃来晃去。
白沼皱起了眉头。方才的动静，莫不是这小妖弄的？！她可不认为，大半夜地能瞬移到树上的人，其实是店家的小孩。见到了东西，白沼也不怎么害怕了。所以细细地将它打量了一番。
那小孩儿背对着月光，依稀只能看见他着了一身玄色的罩袍（也可能是别的深色，毕竟是晚上，看不真切）。头发是银色的，耳朵长长，五官不可辨，但是，眼睛的位置，却是两盏小红灯般的光芒，就这么盯着她，颇有些渗人。
白沼心说，莫不是魍魉？！可是，这东西是吃死人的肝脏的吧？难道这里有死尸？！
“姑娘何以夜游至此？！”
忽然，院子里想起了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把个白沼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是小妖所在的方向。白沼心说，明明这么一副三岁小儿的模样，却弄了这么个声音，着实是不应景。
“姑娘何以夜游至此？！”那小妖见她不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白沼想着，现在自己是个普通的大活人了，不想找事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搭理它。白哲曾经说过，当人类遇见妖怪，若是没有和它搭话的话，其实对方是不能伤害人的。语言这种东西，是有神奇魔力的一种桥梁。桥梁不架便不会有危险。
于是，白沼别开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小妖。转而继续往前走。这院子里的古怪，自己虽然也好奇，但毕竟已是自己所不能及的范围了，惜命起见，白沼决定不探究了。而是去探探东厢房。
可是，没走两步，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姑娘回吧，前方不是姑娘的路。”
白沼本不欲理会，但是，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方才还在树丫上的小孩，此时已经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落在了地上，这小妖的个头就显得更小了。只有一米不到的样子。这会儿，他的半张脸出现在了月光下。五官倒是很小巧精致的，还有点微微的婴儿肥，倒是蛮可爱的。方才那有点渗人的红眼睛，这会儿在月光下也不甚明显了，乍一看，不过就是个眼睛红红的可爱小孩，只是好像有些生气，气鼓鼓的，还挺萌。
不过，白沼一想到它那苍老的声音，还是觉得萌点全无的。
终究是被拦了。白沼就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它，虽然不打算和它说话，但是瞧它这么一副不伤自己，却又想要自己回去的模样，肯定还是会有行动的。所以，白沼索性就等着它说话，或者出后招。
“姑娘，回吧。”眼前的小孩动也未动，依然是那副气呼呼的样子瞪着她。声音还是从老树那儿传来的。
诶？！还有另外一只？！白沼循声望去。
“正是老朽。”当白沼将视线锁定在树干上的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姑娘能听见我说话，算是有缘人，但前方真不是姑娘所能去的所在，所以，还是请回吧。”
竟是那株老树说话。白沼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微微一犹豫后，她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
此言一出，院子就回归了宁静。就连微风，都停下了。
白沼只说了两个字——“云阳”。
白哲说，如果在山里遇见会说话的树，就千万不要忘记叫他的名字，那样，你会得到一整月的好运。当时只作是笑谈，有回在溪岭真的遇见了，小骊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结果那个月，她真的是很幸运，而当时扮高贵的白沼，却各种背……如今想来，嘴角不由上扬，也算的上是美好童年了——那树精的名字，为“云阳”。
安静了许久后，那树精再度开口：“回来吧，让她去。”话音方落，白沼身前那小孩儿，就再度回到了树丫上，坐在那儿晃腿。
白沼笑笑，方想道谢，却又听到那老树道：“我虽不能见姑娘的过去未来，但却知姑娘盼的缘未到。下面的路，姑娘若执意要走，也未必不是好事，小心为妙。”
白沼愣了愣，忽然觉着这树精话中有话。但再追问，那树却是再也不说话了，就连方才挡路的那小妖，这会儿也靠在树干上，阖上了双眼（两簇红点消失了）。白沼无奈，只好对着院中的方向，作揖道谢。接着，便继续向前。
虽然听云阳的意思，前面好像有危险，但是却有可能是好事。这么一来，白沼就断不可能回头了。可以满足好奇心，又有可能遇见好的事情，这已经是百分之七十五的利益了，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不铤而走险。
白沼消失在缘廊的拐角后，院子里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话？！”声音里，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满。
“因为这是个有缘人。”这是方才那个苍老的声音。
“当初你说将军也是有缘人，但是你没有和他说话，而且，她还打断了我的轮回之境！”稚嫩的声音小小的，气呼呼的，说到后来，就成了委屈的控诉。
“这也是缘分的一部分。”苍老的声音带着点儿安慰，“好好休息一下，过一会儿重新开吧。”
“开不了了，那个开不了啦！”小孩的声音叫了起来，“一个月就蓄了这么点力气，打断了还怎么开！没有精神力啦！”
“那就先送送别的，那个就再等一个月吧。客栈都要满了，先送别的也好。”苍老的声音语速平缓，一点没有责备的意思，“东厢的公子，想来也能理解的。”
“唉……只能这样了。”稚嫩的声音妥协地叹气。
这番聊天，白沼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