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魔 -- 第二十四章 少年展飞（尾）
上官梦蝶道:“你看他武功比小柳怎样?”
公孙杰说道：“眼下小柳的武功绝比不上他。”
上官梦蝶皱眉道:“真的有如此厉害?”
公孙杰道：“他是剑神的后人，不仅得到了剑谱，而且还得到了段子羽的亲传，武功出类拔萃，也是自然。”
上官梦蝶说道：“除他之外，还有吗？”
公孙杰说道：“还有三刀二剑一只手，据我所知，这六人中除了一只手和碎梦刀对欧阳人杰不怀敌意，其余四人都极有窥觑欧阳人杰大悲赋的野心，尤其是刮骨刀，此人名叫万千雄，为人行事险恶狠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令欧阳人杰死在他刀下。一只手和碎梦刀虽然为人谦和，:但自视甚高，不大可能为魔教所用，另外四人也根本不会和他交得上朋友。”
上官梦蝶叹息道:“我们七鹰从来对江湖上的消息都是最灵通的，此刻倒显得有些闭塞了，你们在外面，还是要多花些心力的好。”
公孙杰道;“惭愧。”
上官梦蝶静了片刻，忽然话头一转，道:“你可知道我要你安排小柳、展飞和梅心儿同居一室的用心么?”
公孙杰笑道：“你的本意，莫非是要考验小柳和展飞勤涉情色一关?我知道，这两个小古怪从来也不对怡人有兴趣，你目然要想法子，或者，你是有心将我那女徒弟的终身托付给他们
之中的一个人?”·
上官梦蝶沉沉叹息道:“你错了。除了我，也许再没人能看得透那两个小古怪，小柳重情，展飞好色，这都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公孙杰眯起眼睛，缓缓道：“小柳重情、展飞好色么?这个，我倒也的确是看不出来。”
上官梦蝶哼了一声道:“岂只是你，即是他们自己也未必能了解自己哩。另外，他们二人已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拴得也太紧了，虽然互有进益，却也难免渐渐消磨了彼此天性‘我要设法让他们疏远，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公孙杰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二人因此都会对梅心儿生情，作情场上的对手么?这也不错，既是情场上的对手，为了赢得情人欢心，他二人在文才武功上自会你追我赶，对他们自身的进益也算是大有好处了。”
上官梦蝶又叹息道;“你还是错了。”
公孙杰愕然道:“我又错了什么?”
上官梦蝶悠悠地道:“其实我的本意，是要小柳因重情而致无情，展飞因好色而致厌色。”
公孙杰注视着她，道:“我不懂。”
上官梦蝶哼了一声，淡淡笑道:“你只要想一想有一天来带走那个小妮子，你就懂了。”
公孙杰仔细瞧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他是不是已经懂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上官梦蝶也没有再说什么。
四目相对，已无激情，只有沉默。沉默的不只是卧室中的两人。
这时候一双脚悄悄踩过庭院中的落花，悄悄踏上外的石阶，又顿住。这人也沉默了。
这人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只硕大的翡翠戒指。
这人当然便是云飞。云飞当然也知道，此刻是谁在上官梦蝶的床上。他抚摸着手上那只翡翠戒指，脸孔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嫉妒，他所能表现出来的，只有悲哀。
展飞常常不能相信，他那只又在抽筋的手曾经在那条曲线分明、夺人心魄的娇躯上肆无忌惮地摸弄过他也常常想斩断这只手，因为它老是抽筋，抽筋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主动来跟他说话的时候，连展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是对于他惊惶失措的样子，梅心儿回报的是更娇憨更香甜的如花笑庸。
十五岁的女孩子，跟十二岁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有天壤之别。至于有别在哪里，展飞可没有功夫去分辨了，因为在她用甜腻腻的声音叫他时，他不仅喉咙发干，而且眼睛发直。
“展飞，你还认得出我么?”
他怎会认不出她?
梅心儿的笑赓娇美得简直连鲜花都不配去形容。展飞急忙将两只手掌合起来胡乱使劲揉搓，因为他那只手又开始有了抽筋的预兆。
“你既还认得我，为何总不来跟我说话?”
展飞无话可说。
一直站在一旁的小柳却轻悄悄往前踏了一步，古怪地瞧了展飞一眼，道：“心儿妹妹，他不来跟你说话，是怕你不睬他。其实我知道，他心中每时都在惦念着你。”
展飞给他道破心事，脸色泛起红晕.目光也变得赤红，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感激?
梅心儿眨眨眼睛道:“他为何怕我不睬他?”
小柳吁了口气，嘴唇忽然变得僵硬，素来冷僻的脸孔忽然也变红了.他已不能再说下去，因为他心中已想起那乘宝马香车。
香车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展飞最清楚，小柳也知道、但是他又怎能提起?
梅心儿却偏偏好像不知道。眼眸滴溜溜转了两圈，忽然婉尔一笑，道;“我听说，女孩子最容易害羞脸红，看来这话信不得的.”
叹了一口气，梅心儿又道:“你们二人这样仿佛浓施脂粉似的红着脸对我，若是叫师傅看见了，还不知道他会怎样说哩。”
师傅会怎样说?师傅肯定会说，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红了脸，只能有一个原因—心中有鬼里，而且是见不得人的鬼。
幸好师傅不在。
公孙杰在方圆十丈的空地上踩出一三千六百六十三个脚印后就走了。公孙杰只是在片刻间就踩出了这些脚印，每个脚印一律只有半寸深浅，他脚下白底布鞋却没有沾上半点泥灰。
这三千六百六十三个脚印一共形成了三个大圈，六十六个小圈，·还.有九十九个不大小不小的圈，加起来是一百六十八圈。但是公孙杰要他们三人都照着他踩出的脚印顺序去走，一步也不能错，不仅要走得对，还要走得快，不仅要快，而且还要从这一百六十八个圈里，走出转了八百六十一个弯的感觉来。
公孙杰说，这只是第一课。
要在这方圆十丈的空地上踩着三千六百六十三个脚印，转出八百六十一个弯?展飞直觉得头已胀得米头般大。他凝视着那些脚印，脑际不由自主地掠过他所悉知的佛学道教、易经八
卦，还有数十种兵法阵图，希望能够从中寻出上点规律来。但是他希望越大，头就越大。
小柳也盯着那些脚印，他好像没有展飞那般聪明，所以他根本不去动脑子，头也就不痛。
第一个踩上那些脚印的却是梅心儿，她足足过了半小时辰才走完，跳出圈外，已是花容失色，香汗湿衣。她一共只踏错了三步，但却感觉到只转了一百二十二个圈。只错三步，就少了四十六个圈?
接下去，小柳踏错五步，少了八十八圈。小古走得很慢，却还是踏错了九步，感觉到只转了四十九圈:，这样的步法实在是玄妙得很。
展飞忽然笑了，他的头已经不痛，只因他此.刻心底已在咒骂公孙杰。潜龙谷上下数百人，，敢在心底对公孙杰不敬的也许唯他一人而已。
梅心儿瞧着神情悻悻的展飞，似在猜测他心事备然后转向小柳道：“小柳哥哥，师傅留下的步法的确是奥妙无穷，你若是一步不差地走出一百六十八个圈子，要几天才成?”
小柳凝神一想，道：“三天。”
梅心儿轻轻仰脸闭上眼睛，半晌方道:“我只要明天再走一次，保证一步都不会错。但也未必能有转出八百六十一个弯的感觉来。”
见小柳、展飞睑上俱现惊奇之色，梅心儿义笑道:“方才辛苦了这阵，我忽然有点头晕，这毛病只有采花捉蝴喋玩儿才能治得子，两位慢慢练，今天我就不陪你们了。”
梅心儿说走就走，只留下一个施施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山谷深处的繁花碧草中。展飞只有和小柳大眼瞪小眼，展飞此刻才发觉，原来小柳的眼睛比他的大。
再去踩了两回那些要命的脚印下来，展飞浑身已像散了架，却还是忍不住在喘息之余往山谷里瞥了一眼，道:“你看她是不是吹牛”
小柳背着两手，抬头去看那久无白云点缀的天空，叹息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展飞当然知道，小柳从来都讨厌他欢牛钓爱好她，不是吹牛?展飞摇摇一头，打破他的头他也不相信，连小柳都须这般赶鸭子上困似的流三天臭汗才能有把握的事情，她居然只要再走一遍，就一步都不会错?
展飞眉眼贼溜溜一转，小柳就知道他必又有古怪了。但这回会是什么古怪呢?
展飞笑嘻嘻道:“我不练了。”
见小柳居然没有半点留他的意思，展飞多少觉得有些扫兴，又笑道:“我不陪你了，你自己练。我忽然有点头晕，这毛病大概也只有采花捉蝴蝶玩儿才能治好。”
小柳认真地瞧着他，淡淡道:“不能。”
展飞笑容一敛，道:“你实在是笨蛋一个。我知道你最听上官梦蝶的话，但只是要你跟我形影相离，马上时间就要到了，上官姐姐若是一直不发话下来，总不成我作新郎的时候你也要形影不离赖在洞房里?”
说完这话，展飞自己仿佛也觉得很有趣，不由得又露出很有点不觉有趣，还是板着脸，还是嘻嘻笑道:“我当然是去找她，你何必跟我喝干醋?大家脑瓜子开开窍，日后你自然.也有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小柳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叹息道:“你并没有懂我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她若是忽然跟我说有一只疯狗咬她，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展飞笑道:“你么?你自然该去打那疯狗。不过，那条狗若是咬不过你，却是要逃的。”
小柳凝眸道:“逃得了么?”
展飞垂下头，盯住自己脚尖出神，久久才道:“我原来也是担心，担心……我们都已不再是小孩子，你的心事我当然知道。梅心儿一也长大了，也许她心下还是恨不得杀了我，但我能肯定，她绝不会借你的手。”
小柳悄声道;“你能肯定?”
展飞毫不犹豫，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犯下的罪过总该自己去承受，她若是永远不可以原谅我，我也绝不会叫旁人为难!”-
小柳默默无语其实在那时候，展飞年岁尚幼，岂能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但是生活往往就是这徉，不论你在什么时候，只要是你做下的事情，总是会有结果让你来承受的，无论是苦瓜还是甜果，你纵然是想推，也根本无法推得掉。你若是实在无法承受，便只有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