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魔 -- 第十五章 千面美人（中）
店门上，迎风斜挑着一面淡黄色的旗肆。
旗肆上写着“无优林”三个墨色大字。
酒店不大，只可以摆下八副桌椅，并且没有楼阁，录然也就没有客房。
这样的一个小酒店，只有掌柜夫妇和两名小伙计，四人便足以打点所有的生意。
据说，此地常有强人出没—能够在这样方圆二十里地内无人烟的僻静处开酒店的，一定绝非寻常人物。恰巧酒店的招牌便叫做“无优林”。
莫非那个香艳风骚的老板娘果真能与酒店一般无优无虑吗？或掌柜夫妇本就与这一带打家劫舍的亡拿之徒是亲戚?
无论如何，自酒店开张以来，南来北往的酒客们对年少貌美的老板娘动杂念的人不少，敢将杂念实施出来的人却不多。
谁都瞧得出，顶多二十多岁年纪的掌柜是一个会家子，老板娘也颇具武功，不好惹。
况且，若是要找女人，过了这无优林，往前面二十里外的村镇上随便都可以找到，何苦要在这里，打老板娘的主意?
对女人的欲望不妨压一压，酒却有得喝，到了寒冬腊月，也还有个避风御寒的地方。
在这样的季节，商贩们都走到得少了，参客也不多，来往的除了猎户，便是毛皮贩子。
此刻在酒店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便是七个猎户装束的彪形大汉，老板娘亲手给他们端上一盆通红的炭火，既可暖酒，又可暖手。
但是一只粗糙的大手在伸向火盆之前，却先在老板娘粉嫩脸蛋上摸了一把。
看得出，这些嗜酒的壮汉都已色欲难熬。
老板娘笑了笑.
一笑烦城的典故只怕就是在这徉的媚态下笑出来的。女人的笑法据说有十六种，却只有这样的笑最能迷死男人。
那男人果然己有几分痴了。
但是一只纤.纤玉手拔下了男人放肆的大手掌，另一只手却伸进了火盆中抉起一块通红的炭火，然后放在那只粗糙掌心里。
青烟乍起，男人皱了皱眉，手党一翻迅速丢出炭火。烧出了焦味的手掌也迅速握成拳头。
铁钵大的拳头仿佛随时都会像把茄子砸成酱般地将老板娘娇艳如花的粉脸打得稀烂。
老板娘却似臀然不知，一边捧住了那只拳头，轻轻哈着气，一边媚笑着陪说出许多温柔的话语，她那十根葱般纤细的手指头依旧是那般白嫩、那般柔滑。
旁边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人的腰间围裹着一条毛色鲜亮的熊皮。
“老板娘好俊的身手，这一手火中取栗的功夫真正叫咱弟兄们开眼。刚才咱家老四多冒犯，还望老板娘休怪。来，咱家敬你一杯，说话的，莫非是七条壮汉中的老大?
老板娘笑吟吟地眨眨眼，从他手里接过一大碗烈酒仰颈一饮而尽，笑扁仍是未改。
柜台里的掌柜似乎看不顺眼，高声叫起老板娘下厨去老板娘当然抽身就走，不然，这些仕汉们怕是要没茶下酒了。
其实老板娘本身岂非一道最美味的佳肴么?
裹着熊皮的老大显然有些不快，转向了柜台里的掌柜道：“不知掌柜的怎样称呼?”
掌柜瞥了他一眼，谈淡道:“小刀。”
老大再间道：“小刀?不知是什么徉的刀?”
掌柜垂下头道：“是切菜的那种刀。”
壮汉们齐都哈哈大笑，老大也显然对切菜的刀不感兴趣，缓缓地转身坐回椅子上。众又又依旧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炭火正旺，酒正暖。
男人们的心呢?是不是也有一团火?是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还在想着老板娘?
北风呼啸，天色阴沉。
怕是下雪了。.
马蹄亢奋，隐隐风令声随风而至，一乘华贵富丽的车辈骤然停在门外，几个人跳下车，酒店的小伙计赶忙迎出，将车拉到避风的地方。
进门来的是二男二女，两大两小。看他们的装束，似是从中原来，除了那槛衫少年，服饰都极华丽光鲜.却不大能御寒。
因此为首的白袍书生搓着双手，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小伙计取火盆来。可以想象，这一路行车赶马，挨冻的滋味并不好受。
四人围着火盆落坐，其中的紫衫美人已注意到从一进起，她被七双贪婪的眼睛一直盯到现在。但她却不以为件地淡淡一笑。天色渐暗，小伙计已燃起油灯。
七条壮汉似乎毫无赶路的意思，依旧喝酒吃肉，却放低声音说话，不时发出低笑。.
他们身上既带着猎叉弓箭，又携有大刀长剑，身边还有儿条皮毛昂贵的猎兽，应该是以狩猎为生的猎户。但此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神色举止全然不似猎户的憨厚朴实。
这时候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强盗。
瞧他们那窃窃低语、神秘诡异的样子，莫非会是一伙心存歹谁怕强盗么?
若真是强盗，此刻倒真有好买卖可做了。单是那紫衫美人身上珠宝首饰，怕也该值得数千两银子，再有那华贵的宝马香车，所值也不下万两，何况，必定还有看不见的宝贝呢?
看不见的宝贝—财?色?
老板娘出门望了望，转回店内关上门，自言自语道：“天色已晚，该不会再有客来了。”.
掌柜拨算盘珠子，叹息着应道:“今天又只做子五十两银子的生意，唉，没有赚头。”
静了片刻，老板娘瞧着两桌客人，道:“只怕哪位爷们大方，少时能多赏几两呢。”
那个被炭火烫了手心的大汉此刻已是喝得脸色通红，嘻嘻笑道：“那是自然……等到大爷们酒足饭饱，遂了心意，自会多多向老板娘奉赠些银子，也是大家发财的煮思。”
老板娘叹息道:“这年头，能发财的生意可不怎样好做，小店自是不敢痴心妄想，只要能维持生计便当谢夭谢地了。再比如各位大爷，每日出门狩猎，风里来雪里去的，也未必天天总能碰上这样的珍奇货色呢。”
嘴里说着话，老板娘目肖却膘向壮汉身后扔在桌子上的一条紫毛雪貂.这么样一条雪貂即使是卖给毛皮贩子，至少也可得二百两雪花纹银，若是褪其皮毛精制成衣，所值必在千两之上
一个小酒店的老板娘，如何能奢望穿上如此名贵的貂皮大衣?
老板娘又道:“天色已是晚了，各位大爷又都没有车马，也该
早些上路才是，赶到二十里外镇上寻个客栈歇息一夜，不然，少时若是下起雪来，这一路又不知该要如何辛苦了。”
壮汉老大道:“无妨，那边几位相公小姐不是有马车么?少时我们顺路搭个便车可好?“
书生手里端着酒杯，抬头望他一眼道：“抱歉，在下的车子挤得很，容不下各位大爷。” 老大道：“相公，读书人总该行个方便。”
书生冷冷一笑，不再答他。
老板娘道:“这位相公原也有他为难之处，他车上载有女眷，怎好与外人挤在一堆?”
老大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咱兄弟几个今晚只好留宿在这里了。”
那个叫做小刀的掌柜冷哼一声道：“小店不备客房，从不留客的。”
老大笑道：“这里就很好，有酒有肉，又有漂亮女人，还用得着什么客房?”
小刀掌柜缓缓盯住他，一字一句道：“不管这里有什么，我已说过，小店从不留客的。”
老大悠然道：“常言说得好—主随客便。今夜只怕由不得你”
老板娘笑道：“岂有此理?”
老大也笑道：“说得也是，但你若是遇上了强盗，还要去跟谁说什么理不理的呢?”
老板娘奇道：“这里哪会有什么强盗?”
眉目滴溜溜一转，老板娘又道:“莫非各位大爷便是强盗么?我却怎祥瞧着也不像。”
老大笑道;“少时咱家老四也将一块火炭放在你粉嫩心里，你便可知他像不像强盗了。”
先前调戏老板娘的汉子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却舍不得那祥对待这位小娘子。”
一句话惹得众壮汉一齐粗野地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数盏泅灯摇摇俗灭。邻桌的槛衫少年和那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脸色苦极，忙不迭仲手后住耳朵抗御这一阵震耳俗聋的笑声。
白袍书生剑眉一挑，顿下手中酒杯，怒叱道：“什么杂毛敢在这里放肆!”
老大止住笑声。低头轻抚裹在腰际的熊皮，漫不经心地道：“相公好大的脾气，身上还佩有宝剑，相必也是一个会家子了?”
书生冷哼一声，长身立起，昂然道:“既遇上强盗，书生人还能有什么好脾气么?我是不是会家子，杂毛何不过来试试?”
老大轻笑道:“才民好、很好，相公倒也有些本色，却不知你剑上功夫如何?但望莫要只会耍嘴皮一子才好。老四，过去会会这位相公。”
老板娘伸手拦住书生，道:“相公是客，小店中的事，自该由小店摆平请坐，莫要误了酒兴，且看我怎样料理他。”
那老四原已抽出一柄鬼头大刀，见状将刀弃之于地，色迷迷地盯住老板娘道：“小娘子既有这样的地兴致，大爷不妨空手你玩玩，瞧我怕你那手火中取栗的功夫不怕?我自是不会也在你那粉嫩手心里放一块火炭，但你却要防着我在你脸蛋儿咬一口，嘻嘻嘻。
老板娘银牙一咬，怒叱道:“好一条疯狗:瞧我不油了你脊梁骨便实在对你不住。”
人随声起，眨眼间只见她错开双掌，飞身袭扑而来。老四似料不到她身手如此之快，不山得呆了一呆，她却已扑至身前，纤掌辛辣无匹地直拍他心口。老四将身一侧，屈指成爪，疾抓她手腕脉门，谁知她低身一挫，甲一条修长的粉腿居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出，将老四踢个正着，他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斜飞而出直撞在墙上，痛哼难止。
老大居然笑一，起身抚掌赞道：“老板娘果然好功无，咱家老四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头。却不料在你手里还走不出一招，真是奇事。”
老板娘傲立当场，冷笑道：“更奇的是，凭这样的本事竟有人也敢来做强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