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魔 -- 第九章 江湖怪客（上）
赤膊男人道:“只不知我有没有资格杀一只乌鸦来孝敬敝门。
乌鸦长声笑道:“你为何不试一试?”.
赤膊男人瞪圆.了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住乌鸦，片刻之后忽然雌牙一笑道:“幸好，敝门主什么都吃，但是从来不对乌鸦肉感兴趣。”
乌鸦忽然发现赤膊男人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愚蠢。若不是正在做一宗为数不小的交易，乌鸦绝难容忍赤膊男人露骨的取笑二他半眯起眼睛轻声道;“幸好”
赤膊男人扭头望望那口箱子，道:“所以，我们已决定买下乌老板的货。”
默默不出声的儒生打开了箱子，但见里面满是灿灿的金元，、银锭和球宝。
赤膊男人道:“这里一共价值五十万两。希望乌老板的货还没有涨价。”
乌鸦淡笑道:“我这人信用很好，因此，老兄不必做无谓的担心。还望日后野灵门多多来照顾万知斋的生意。”
赤膊男人暗暗咬牙道:“好说，好说。”
赤膊男人和儒生从后门走出了会客室，这一桩买卖即告终了。
光灿灿的金银珠宝犹在屋内，其价值为五十万两银子，可谓不菲。只是，乌鸦轻而易举就赚到了这五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从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南夷灵门那里赚来的，他卖的究竟是什么?
“野灵门虽然在江湖上一向很霸道，毕竟对丐帮还是颇存忌惮的.‘我纵然是索价一百万两银子，他们也不得不买我的消息，否则，若是让丐帮得知程八袋长老死在他们手里……”
在极短的时间里，乌鸦又谈成了三桩生意，加起来他一共有了一百七十五万两银子的收入，连清茶都未破费一杯。他知道即使备有美酒佳肴款待，客人们也都会全然不感兴趣的，因此不备茶水倒也并非表示乌鸦怠慢客人。
现在乌鸦真有一种想不发财都难的感觉。
只剩下最后一位客人了，那人应该带二十五万两银子来，这样冷天的收入正好凑足二百万两之数。
乌鸦懒懒地靠在椅子里望着那扇厚实的铜门。铜门轻轻推开，乌鸦显得更慵懒了，只因为他知道进来的这人身上绝不会带有二十五万两银子。他对这人再熟悉不过，这人的名头在江湖上也许算得上响亮，但却不过是他的贴身长随而已。
姚青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凭一支不要命的快剑在江湖上纵横半生.但是自从做了乌鸦的贴身长随，他的狂傲已收敛了不少，而对着乌鸦的时候神态更是恭谨。
乌鸦懒洋洋地道：“你进来做什么?”
姚青山一躬身道：“外面只剩下沧浪剑客。”
乌鸦道：“只剩下他一个人有什么不对?莫非他身上没有带银子？”
姚青山迟疑道：“这个……属下不知。只是他不肯解下身上佩剑，所以属下认为……”
一个倚剑为命的剑客当然绝不会拱手将剑交给任何人，尤其是像抢浪剑客这样声名卓著的人物。有好事者列出一份江湖上五十个武功最高明的人名一单，沧浪剑客即是其中之一。沧浪剑客是一个生平从未败过的亡命汉，他的骄傲自负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人，岂会随随便便解下他的剑?
姚青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单独约见沧浪剑客是一件很担风险的事情。
乌鸦又岂能不知?他直起上身道：“只要沧浪剑客有银子，莫道是区区一支剑，便是江南霹雳堂的黑色炸药也由得他扛进来。”
姚青山已无必要再多说什么，他已尽到了官己的责任，默默地退了出去。
乌鸦望见沧剑客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一种浓重的杀机，杀机来自这人手中紧握着的宝剑。乌鸦不得不忽略了沧浪剑客其人，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那支令人生畏的剑上。
沧浪剑客轻笑道：“我真料不到你居然敢单独见我。”
乌鸦也轻松地笑道;“我又没有奸杀太原知府大人的女儿，为什么不敢?况且，若有二十五万两银子可赚，即便阎王爷我也敢去见的。”
抢浪剑客冷笑道:“我保证你若是为二十五万两银子真见了阎王爷，一定会后悔的。”
乌鸦道：“难说。”
沧浪剑客举起手中的剑，缓缓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支剑已染过很多江湖上成名人物的血?”乌鸦轻轻点头，表示知道。
沧浪剑客又道:“我知道这间屋子里布有很厉害的机关暗器，但我若是说这些机关暗器根本难不住我，你信不信?”
乌鸦又点了点头一，表示相信。
沧浪剑客笑了，笑得很和善，道：“看来你这人对很多事情都很容易相信。听说你的功夫很了不起?”
乌鸦勉强笑道;“还不算太糟糕。”
沧浪剑客道：“但我若是说我这支剑能又.轻又快地杀你，你信不信?”
乌鸦叹息道：“我又不是傻瓜，怎会不信?”
沧浪剑客道:“但你还是想从我这里赚二十五万两银子?”
乌鸦道：“我的货若是卖给知府，至少要值五十万两银子。我只不过是不敢得罪阁下，才约了你来谈这笔二十五万两的亏本生意。我看阁下粗衣麻鞋，想必手头不怎么宽裕，这银子么，阁下不妨一诺千金，过些时候再送来也成，如何?”。
沧浪剑客道：“惭愧，任何时候我都没有银子，你看怎么办?”
乌鸦稍自沉吟，道;“既如此，我看，我的货只好卖给别人了。”
沧浪剑客哼道：“你若是够聪明，就该知道你的货我早已买定了，又怎能再卖给别人?
乌鸦道:“你既没有银子，凭什么买我的货?”
沧浪剑客道:“凭我这支剑!”
但听得“铿锵”一响，剑若龙吟，慨然出鞘，剑刃上的锋芒夺人心魄。沧浪剑客露出一种虔诚的神色凝视着自己倚之为命的剑，目光中透出无限的仰慕和崇敬，恍若是面对着自己的灵魂。
一个剑客若能懂得如此仰慕和崇敬白己的兵器，他无疑已是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
沧浪剑客只差未能与他的剑融为一体。
古往今来，武林中真正能将人剑融为一体的剑客曾有几人?
剑未出鞘，乌鸦即已感到浓重的杀机。此刻，他的感觉又是怎样?…
“好剑。”
乌鸦似乎除了叹息，再不能有别样表示。剑己经听到了他的叹息，却连瞧也不瞧一他一眼，仿佛那已经是多余的.“这支剑能不能杀你?”
“能”
“所以……”
“所以我的货已经是你的了.”
“不会再卖给别人?”
“绝不会。”
“只可借我没有银子.”
“即使你有银子，我也不会要了。”
“你很聪明。”
:沧浪剑客淡淡一笑，笑得很宽容.
“所以我通常都活得很偷快。”
乌鸦也露齿一笑，笑得很温和。
“档”的一声，剑已落鞘，屋内杀机骤敛。沧浪剑客淡笑着，仍是不瞧乌鸦一眼，便施施然转身向铜门走去—他既是从那里进来的，当然要从那里出去，否则岂非表示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乌鸦瞧着他的背影，忽道：“阁下既然要走，最好莫忘记把你的剑留下来。”
沧浪剑客愕然转身，道:“你开玩笑?”
乌鸦笑道;“万知斋主人偶然同别人开一两句玩笑，但对沧浪剑客岂敢?所以，我们既已谈妥用你的剑来买我的货，此刻我便是有一万个胆子想毁约都不成了。”
沧浪剑客哑口无言—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在发觉自己被别人愚弄之后能有什么表示.?也许只能有一种最好的表示拔剑!
沧浪剑客已无法记得在他一生中这是第几次拔剑了，他只知道，自出道江湖之后他拔剑的唯一目的是杀人!
虽然已记不得这是第儿次拔剑，但是在种激怒得近似疯狂的情绪支配下，沧浪剑客感觉这是他所有的拔剑动作中最迅速、最完美的一次—所有愚弄沦浪剑客的人都必须在他的剑下付出代价，并且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剑若飞虹。
沧浪剑客身形如旋风般疾掠而起，他本已走到门口，与乌鸦隔着较远一段距离，但是寒光进射的飞虹仿佛牵扯着他的身躯，闪电般凌空撞向稳坐在太师椅上的乌鸦!
“给你，我的剑”
乌鸦已来不急眨眼，剑锋已逼.至他心口，奇怪的却是他居然有暇发出一声轻笑道：“只可惜我已改变主意’，一不打算要你的剑了。”
乌鸦伸出他的手，又接下去道：“我虽然没有一万个胆子，但别忘了江湖还叫我幽冥手”.
沧浪剑客的眼睛忽然暴突出来，神色.说不出的凄厉、恐怖
他看见了什么?飞虹乍止，银剑颓然落地。
沧浪剑客当然没有看到他毫无生气地掉落在地上的剑，那对一个真正的剑客来说当然是.无比凄厉、恐怖钓事情。他当然也没有看到鬼。，
沧浪剑客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只手，一只粗糙厚一实的男人的手。但是在他看来，这只手无疑比鬼还要可怕里因为这只手不知怎么竟扼住了他的脖子，这只手还没有上多少力量，所以他的脖子还未被扼断，但是凭着口中又咸又甜的感觉，沧浪剑客想象得到，大量鲜血正从他嘴角禅出来，源源不断地落到那只手腕上。
沦浪剑客已不敢再看那只可怕的手.、于是将渐渐早滞失神的目光转到手的主人脸上，他痛苦地发现乌鸦居然在笑，笑得很温和，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给他听。“你已经听说过，我的幽冥手功失很了不起。你是不是从不相信关于别人武功的传说?”
沧浪剑客的视觉已渐渐朦胧，因此在他眼中，乌鸦的笑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也承认过，我的功夫还不算太糟糕，你所欣赏到的只不过是我幽冥手当中的一招，大概还不太让你失望吧?”
沧浪剑客感觉到扼住他脖子的那只手又紧了紧，使他根本无法摇头或是点头，他仿佛又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可惜我没法子知道，你此刻是不是已在后悔，为什么宁愿替自己节省七二十五万两银子而不惜出卖你的剑，这般急着要去见阎王爷?’’
这是沧浪剑客最后听到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