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濛鸿 -- 第四章 神形分离
最为痛苦的时刻终于来了，缉毒所派了两名很有阳刚气息的女缉毒警察前来给王洛川做笔录，说明他出现在玉河的原因，在玉河遇上的事情，等等。
前面两天时间里，王洛川旁敲侧击，才得知自己的“身份”竟然是昆明制药厂新药研发组组长，厂长姓李，当下绞尽脑汁回想在玉河挖掘化石期间的所有所听所闻，再加上大学生物学的知识，编出了一个差不多算没漏洞的故事：
玉河县红泥自治村有一种叫天露粉的治疗外伤的药物，这种药物的疗效并不比其他同类药粉强，但这种药粉能使新长出来的皮肉与周围的皮肉保持一致，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现如今人们都比较爱美，这样的药如果推广到市场上肯定非常抢手。
但红泥自治村的苗人似乎抵触心理很重，不愿意出售药方，几次派人商谈无果的情况下，李厂长亲自召开集体会议，最后一致决定开价百万，并派出口才最好的王洛川前去洽谈，如果不能“动之以钱，晓之以礼”，就展开情感攻势，把火灾烧伤、刀伤、工伤之类的照片在村子里分发，越触目惊心越好，总之能唤起苗民的同情心出售药方就行。
“我来之前准备了一堆恶心的照片存在电脑上，第一次洽谈是直接商量价格，果然像往常那般行不通，我走之前故意语气沉重地说，唉，红泥寨的人真水灵，可怜天下还有那么多被意外伤害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然后打住，迅速离去。我都感觉到了他们组长颤动了几下，准备会县城打印照片了，他妈的老子走了不到一里路，还没见到大马路，就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撞了个七荤八素，那东西吱吱呀呀的乱叫，竟然是一只发狂的公野猪，背上一条老大的口子在渗血，两眼发红。
“大概是把我当成报复对象了，我才爬起来，它又撞了过来。我用那箱子钱狠狠地给了它一下，往它伤口上打的，它尖叫着滚了几下，竟然跳起来把我手里的箱子撞飞到树丛里去了。那可是整整一百万，而且是现金呐，明天还得用它来诱惑红泥村那些老鬼呢，我当下不知道哪来的劲，一脚竟把野猪踹飞出去了，代价是我踹它那只右脚受伤了，公野猪却没事。我一瘸一拐地从草丛里找出箱子，提起就跑，专往大树多灌木少的地方跑，大概跑了十多分钟，野猪居然不追了，我小心地回头去看，发现那野猪发狂乱撞，竟然直接被一段横着的树枝，比较粗的那种，不知道被人还是动物折断了，很尖利，给刺穿了身体，从它身侧一个不起眼的伤口上刺进去的。那野猪本来就失血过多，被这么一刺，直接没了动静。
“我的命是保住了，却迷路了，该死的老天这时候居然下起了大暴雨，还下个没停。我当时已经很累了，整个人在暴雨中履步维艰，后来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就失去知觉了，醒来后我摸了半天没摸到那箱钱，也不敢乱走，后来有闪电了，有光了我才敢走，更倒霉的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竟然被一个发光的怪东西给跟上了。那东西像人，但绝对不是人，人在黑暗中不可能发光的，我想跑，可我已经跑不动了，突然感觉耳边似乎有枪声在响，我不知道什么人在开枪，但当时就是想死在人手里总比死在不明不白的东西手里要好，就大喊救命。然后就是刷刷刷的三声尖锐的响声，有些亮光出现了，一见到光，我就昏死过去了，醒来就在你们的缉毒所里。”
说到最后，王洛川满面痛苦之色，这种痛苦绝对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一来不知道这些目光犀利逻辑变态的女人会不会发现什么破绽，然后整个谎言全盘崩溃，或者不用逻辑推理，他们来一句“我们去红泥村找XX族长确认一下”，一切就全完了，二来还有一只死而复活的诡异化石和一群摸不清底细的蛇裔人想要他的命。换了谁不痛苦？王洛川甚至在想，当年要是直接把房子卖了能典当的全典当，来换母亲的医疗费，会不会更好些，理性非常及时地提醒他：零三年的房子非常不值钱，那是房地产才刚刚起步，一个二线中部城市的老房子根本卖不了十万块钱，更别说二十五万的高额数字。
那两个女人眼睛不约而同地眨了几下，然后起身说：“等确认无误的时候，我们会放你走，甚至能资助你回昆明。”
“不必了，我不想回去扣上一百万债务的大帽子，我宁可另找工作慢慢还债也不要回去看李老鬼的脸色。”王洛川说出口就后悔了，天知道蛇裔的人有没有入侵他的户口资料，来个“已婚”“定居昆明”什么的。
其中一个女警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然后两人一起出去了，只留下王洛川在那间临时住所里。
怎么办？老天保佑他们不要去那个偏远的红泥村，那里真的有天露粉这种奇药的。翻墙到对面戒毒所去挟持个人质怎样？要是那人质比我还凶悍咋办？干脆鱼死网破吧……
王洛川满脑子混乱，头痛欲裂，恨不得来一个人砍一个，把全世界的人全砍了，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下午的时候，那名消失好几天男武警何晓东，就是那个在王洛川憋尿憋到快崩溃时开了门的武警，突然笑眯眯地再次出现了，他说：“洛川兄，你没事了，可以离开了。”
“什么？”
“难倒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别忘了，你还要去还债呢！”
王洛川总感觉他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却不知道是何意，他跟着何晓东朝外走去，路上碰见了那两个缉毒女警，看她们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直到缉毒所大门，何晓东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可真有能耐，着实让我佩服。”
“什么意思？”王洛川被他的话
“嘿嘿，还跟我装，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吗？你丈母娘来保你了。”
“我丈母娘？”
“是啊，要不是她老人家亲自来，说你是她的女婿，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
王洛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谁是我丈母娘？”
“市长夫人周云淑啊，你怎会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她老人家说，半个月前你才把她的女儿拐了的，你朋友肯定还没告诉你，哈哈。”何晓东满脸坏笑。
果然不简单！王洛川心中冷汗直冒，想不到老家湖南潭州一个血站清洁工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份，不过他立即想到不对，说不定市长夫人的身份也是造假，蛇裔手段通天，伪造一个市长夫人完全是小事一桩。伪造假市长夫人显然更符合实际，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蛇裔已经派人来着手解决红冠食肉鸮复生的事件了。
蛇裔有一条规定，任何不服从组织规定的行为，都将遭到相应级别的惩罚。曾经有一个古生物化石挖掘队队员把硫酸泼在了化石上，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来吧，凭什么你们要我去死我就去死？五年时间，早就够我把区区三十万还清了，我凭什么为你们这样一个违法的而且不明所以的组织效命！”王洛川心中暗暗怒吼。
“哟，你女朋友来接你了！”
王洛川抬起头，眼中映入一个满脸半嗔怪半喜悦半担忧的高个子美女那表情和身材当真是无限符合富家美女的标准。一团怒火从王洛川心中燃起，到眼眶中后，竟莫名地成了泪水。
“嘿嘿，我改天再请教你的秘法，快去吧。”何晓东满脸坏笑。
“不需要我留个电话号码？”
“你认为我不知道？早在把你抬回缉毒所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好啊，很好，我，先，走了。”王洛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感觉脑海已经被一股奇异的邪恶感觉给包围了，什么都想不出来，身体却无比自然地对周围的一切做出最合理的反应，比如朝站在宝马车外的小美女报以抱歉的暧昧眼神，比如朝何晓东挥手道别。
然后，他步伐轻盈利落地朝宝马车前的美女跑去，跑着跑着突然一个下蹲，右手在草丛中划过，也不知道把什么藏进了袖子里，滑腻冰凉，很怪异的感觉。
那小美女的表情在何晓东消失的瞬间就变了，变得平静如古井，倒是很像傅正方。
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的逃跑行为差点造成多少人的死亡？”
“就算上百万人没了性命，那也至少要有九十五万算在蛇裔的头上，那些禁忌之物本来你们就没权利动。”王洛川被自己的话吓得不轻，然后他瞬间明白，此刻自己仿佛成了旁观者，旁观另一个和自己一体化的人的行为。
“哼，五万也够你千刀万剐了！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些是禁忌之物？”小美女瞳孔骤然紧缩，瞬间退出半米。
可王洛川的身体移动更快，他从美女身旁划过，右手轻轻扬起，袖子里冰凉滑腻的东西往外蹿出，竟是一条剧毒无比的铁线蛇，七彩的光泽让它的身体在阳光下分外耀眼。然后王洛川看见，那细小的铁线蛇在小美女手上钻入了血管中。
“别叫哦，乖乖。”王洛川的手臂轻盈无比地绕在了小美女的脖子上，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喊不出声来，然后瞬间倒入车中，然后开起车就走。王洛川只能感觉到，却什么也做不了，但他知道，从远处看的话，这样的动作一定很暧昧。
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