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六章 因缘（五）
第四十六章
自从那一场变故之后，汝嫣回到摩尼教中养伤，众人亦不知是真是假，汝嫣只推脱说内伤太过深重，需要静养。
回到摩尼教，摩尼教上下整理了一下那场变故所造成的破坏，几个月的时间，所有的破损都已修复完整如初。重建之后，由康斯提议，为圣女重新举行一场祭天大典，在祭天大典之上，也由汝嫣作证，康斯继承了新一代的摩尼教教主。从那以后，汝嫣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在距离老教主祠堂最近的地方要了一处房子，每日深居简出，只说是为老教主守孝。康斯也未做阻拦，反而是帮助把汝嫣的一切都搬到了这里，汝嫣平日里也不见来客，就算是康斯几次来探望，都被他拒之门外。只有负责汝嫣平日里的一切的诺仓才能经常见到汝嫣。
这一日傍晚，汝嫣如同往常一样正在房中端坐，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名月，昆仑山上就算是夏季也是有着几分寒意，那场变故至今，已经是一年过去，这一年，摩尼教中异常的平静，作为圣女的汝嫣因伤很少露面，而刚刚继承教主之位的康斯也直接闭关修炼，只有其亲传弟子诺仓才可与之相见。教中的一切，都是由诺仓向康斯转达，再做决定。汝嫣一直努力的去思考者，总觉得这平静的背后，必然有一场阴谋，只是穷尽想法也想不通，康斯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自己为了复仇而在康斯这边委曲求全，只是不知这般下去，何日才能为老教主和龙寒叔叔报仇。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汝嫣的思绪，这个时候还来找自己的，只有诺仓，平理了思绪，轻声道“进来吧！”
诺仓推开虚掩着的门走到房中，看着坐在桌边的汝嫣，“汝嫣，你的伤好些了么？”
汝嫣点点头，倒了一杯茶，送到诺仓眼前，“好多了，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汝嫣，我要下山一趟！”
“下山？”汝嫣停下了倒了一半的茶，摩尼教中向来不与凡尘俗世来往，寻常弟子更是不得私自下山，而诺仓此次下山，一定是康斯的命令，这个康斯，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么？顿了一下，才继续倒下去，“去做什么？”
“师父说让我去一趟中原那边，给他传递一个口信。”
听到诺仓这般含糊其辞的回答，汝嫣知道定是康斯不让诺仓将这次行动告诉他人，而诺仓此次来，应该就是和自己道别的。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就走，此去中原路途遥远，至少也是三个月才能回来，汝嫣，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这样才能代替大明王来度化我们摩尼教！”
“嗯，那你一路上也要小心！快去快回！”听到诺仓要离开，而且是去那么远的中原，毕竟是小时候就相识，汝嫣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你放心，我没事的！据说中原那边城市繁华，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汝嫣，你想要什么，我回来就带给你！”说着说着，诺仓眼中不由的流露出兴奋之色。
汝嫣看着诺仓，沉思了一会，“诺仓，我想请你去中原时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诺仓心中一阵疑惑，汝嫣自小在摩尼教中长大，怎么会认识中原的人。
“我的救命恩人！”汝嫣从怀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到诺仓手中，“那一日我被教中逆贼追杀，龙寒叔叔为了保护我被杀害了，我独自一个人逃跑，若不是遇到这个人，现在，我们也不可能相见吧！”
“那他可是我们摩尼教的大恩人啊，汝嫣，以前怎没听你提起这个人！让整个教中去帮你找，岂不是更好”诺仓看着手中的那块白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半开的小花，显得十分精致。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么，诺仓？”汝嫣叮嘱道。
“这么神秘！”诺仓笑笑，收好了手帕，“我一定帮你保密，这次我要见的人据说在中原势力很大，我可以在哪里帮你问一下，只不过，就凭这一条手帕，就去那中原找一个人，大海捞针啊！”
汝嫣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诺仓的耳边，“他叫，凌天！”
“好！我一定尽力去帮你找这个人！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诺仓依旧是不放心，一再叮嘱。
“嗯！会的，你早点回来！”
从汝嫣的房中走出，诺仓轻轻地关好了门，刚一合上门，诺仓脸色忽凛，身形如电跃上了，汝嫣的房顶，“什么人，出来！”
声音传开，四下望去，只有夜半的月光洒落了真个庭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可是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啊！这种感觉一年来不只是出现过一次，自己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和汝嫣，多次去寻找，始终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向师父询问，师父只说是自己这一年来忙于教中的大小事务太过劳累，再加上自己太过担心圣女的安危，才出现了幻觉，也许，真的是这样吧，这次去中原，也要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吧！跃下房顶，犹然紧锁着眉头向院外走去了。
诺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院落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才从房屋一角显露出来，“好强的气息感知，不愧是摩尼教百年不遇的术法天才！”心中感叹一声，黑影渐渐在院中隐去了身影。只留下满院的月光。
“汝嫣，我回来了！”刚一踏进院落之中，诺仓就兴奋的喊了起来。刚刚从中原赶回来，去了依然在闭关的康斯那边复命之后，就匆忙的跑来看望汝嫣。
一道清丽的身影推开了门，见是诺仓回来了，脸上露出了轻轻地一笑，自从受伤归来，快两年了，诺仓第一次见到汝嫣笑，不由得愣了一下，直直的看着汝嫣，过了一会，才红着脸走上前，“我回来了！看你气色不错，你的上应该好了差不多了吧！”
将诺仓让进屋内，汝嫣看了看身上多出几许风尘的诺仓，“中原那边，好玩么？”
“嗯！那边特别的热闹！特比的繁华，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师父同意，我们一起去中原玩。只是这一次我去的是北方京都，不是江南，小时候你说过，你要去江南的，我这次没能替你好好看看那些花，下次一定带你去！”诺仓兴奋的说着，去了中原一趟，长了好多见识。
听到诺仓的话，汝嫣禁不住一怔，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峭壁上，两个小小的少年，对着梅花说的一切，如果，时间停住了，永远都是那时候，那样子，该多好！
“汝嫣！汝嫣？”看着汝嫣突然愣在了那里，诺苍叫道“你怎么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哦，我没事，你去了京都皇城？”
“是啊……”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说多了话，诺仓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心里不把汝嫣当外人，而且，汝嫣又是教中的圣女，她也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我这次，就是去京都，要见的人，就是中原皇朝的当朝宰相南宫逸群。”
“见他？摩尼教向来不问世事，怎么会和中原那边有所联系？”如烟心中不解，暗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师父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次同我一同回来的，还有中原的十几辆马车，这些马车都是偷偷出城的，好像是运送了一些很秘密的东西到了摩尼教，而且运到教中就被藏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被送到了那里，我问师父，师父不肯说，还骂了我一顿！而且，那些中原人到了这里就回去了，师父叫了邪先生带着教中的几个精英一同回了帝都，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我也不知道！师父做事，向来是不予续我们这些徒弟过问的！”
“邪先生？”汝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既然诺仓能称之为先生，这个人在教中地位肯定不低，怎么自己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极受康斯的重视，忍不住追问道。
“邪先生，这么多年来来一直追随着师父左右，只不过从来不见外人，好像当年的教主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我也是这两年才听说的，邪先生的术法极其厉害，而且尽是些剑走偏锋的修炼法，这个人的道行很高，我从他那还学了两招，不过咒语都是晦涩难懂，要是学成了的话，是很有威力的！”
汝嫣亦是被康斯的这般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这件事，牵扯到西域和中原，一定又是一场阴谋。
“对了，你要我打听的人，我找到了，不过……”说到这里诺仓突然停住了。
如烟看向诺仓，“怎么了？”
“凌，乃是中原当今的国姓，而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凌天，他就是当朝太子！外出学艺十年，去年才归朝，算算时间，他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这些，都是我偷偷问那些下人问出来的！绝对没有人知道的，这块手帕还你”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手帕送到了汝嫣面前。
“太子？”听到这两个字，汝嫣眼中都是一亮，不过随即心中又是一阵思虑，那个南宫逸群和康斯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有来往，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而摩尼教又派出精锐弟子去往京都，莫非说……想到这里，汝嫣已经不敢再想，康斯，这个人野心到底有多大！这个人，真的好恐怖。“诺仓，你刚刚回来，还是去休息吧！我现在的伤好了，以后教中的事情我也帮你处理吧。”
听着汝嫣这么说，诺仓只好告辞。只留汝嫣一人在房中，“康斯，我也该做点什么了，当年的一切，一定让你加倍偿还！”
幽暗的密室里，一道黑衣身影站立，“教主，你让我带人去中原，那个丫头，不用我看着了么？”
“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老鬼真是阴魂不散，临死前的一指竟然能让我两年内的气息阻塞。量她一个小丫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而且，祭天大典上，她服下了落魂散，他还能怎么样，她的生死，就是我的一句话而已！”康斯的声音从一道石墙之后传来。
“我们这般帮助南宫逸群，南宫逸群那人老奸巨猾，他可给我们什么好处？”
“天邪，你多虑了，我们怎么会依靠南宫逸群那个老狐狸，这次，我们只是给他一点帮助，我要的只是那十万两黄金而已，我只是不想像上一个老不死的过着穷教主的生活过。而且，胜邪剑谱你只有上半部，给他又何妨，没有胜邪剑，他最多只是走火入魔的下场！最重要的，将来我神功达成之日，整个中原都是我们的，南宫逸群他们想要闹就去吧，他们越是乱，我们越是有机会！哈哈……”说到最后，康斯已经是忘乎所以的狂笑起来。
“教主英明！如此，属下就先去了！”邪先生行了一礼，退出了密室。
“汝嫣，汝嫣，汝……”推开了门，诺仓却顿在了原地，房屋之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这段日子教中事物太多，自己就未能来看汝嫣，而汝嫣一直也是好久不曾出现了。走到房屋中间，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是主人离开了很久才积下的灰尘。桌上放着一纸信笺，诺仓急忙拆开：
诺仓，我走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等我回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保重！汝嫣
诺仓看着信笺正发呆，不知道汝嫣隐晦的说着什么，心中正焦急。
“诺仓！”门外低沉的一声响起，诺仓转过身，见是康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急忙转身行礼，“徒儿拜见师父！”
“嗯！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拿给为师！”康斯的话诺仓从不抗拒，只能双手奉上，看了一眼之后，康斯面露狠厉之色，却一闪而逝，“诺仓，邪先生临走前留下两套术法，从今日起，你闭关修炼，直到修炼成功再出关！”
“师父，汝嫣她……”
“圣女的身上有着明王星辰之力，凭借着星辰方位，可以找回来！你先闭关，今天的事，以后不许再提！”康斯将手上的信笺撕了粉碎扬在空中，转身离开了院子。
“徒儿遵命！”诺仓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允。
门外的康斯抬头看向东方，“我说过，你只是我圈养的绵羊，不要着急，等你再回来那天，你就会见到你的老教主和龙寒了！”
烈日，高照。
伤痕累累，满身血污。
台下，是曾经自己的万千教众，而如今，他们的眼中，却充斥着鄙夷。自己被绑在了明王柱上。
“摩尼教圣女汝嫣，不顾教众安危，私下昆仑山十年不归，天人共怒！今日，在大明王面前，就以此女的血来向大明王忏悔！血祭大明王！”那道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看向对面台上，汝嫣满眼的怒火，康斯！
“师父！圣女有罪，徒儿愿意代其受罚！徒儿愿意放弃大祭司之位，以保圣女，请师父恩准！”一旁的诺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将汝嫣带回来，会是这般后果，如果知道是这样，他宁死也不愿将汝嫣带回！
“混账！”一道劲风拍在了诺仓胸口，诺仓飞落台下，跌倒地上，吐了一滩鲜血。康斯这一掌下手极重，自己身为徒弟又不敢还击，只能硬受这一掌，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行刑，血祭大明王！”
“杀死她，杀死她！”下面喊杀声不断，如眼看着到在人群中的诺仓，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诺仓在下面看着汝嫣，忽的眼神一变，不对！这个祭天场，有古怪，暗运真气于双目，诺仓眼中充满了惊异之色，这里，竟然有如此庞大的阵法。阵法有两个阵眼，一边，在刑场汝嫣那边，而另一个，竟然是，是康斯！阵法已经开始缓缓运转，如果这样下去，汝嫣的血，就会最终流到康斯的身体中去！师父，他要做什么！
“不要！”诺仓大喊一声，却已是来不及，阵法运转，丝丝殷红从汝嫣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飘荡在半空之中，沿着阵法向着康斯而去！
地上的教众不知这是为何，只道是大明王显灵。，纷纷跪伏在地上叩拜着。
诺仓站起身子，想要走上邢台救下汝嫣，就算是他来承受着惩罚，也心甘情愿。只是刚欲出手，就觉得一股寒气笼罩全身，回望台上，康斯身后的邪先生冰冷的注视着自己，冰冷的杀意笼罩下来，邪先生实力自己尚不清楚，仿佛是自己若是轻举妄动，一息之内，自己必然会死于邪先生之手。
诺仓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不能这般死了，如果他死了，更没有人能够去救汝嫣。诺仓手心渗满了汗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心下一横，实在无奈，只能强闯阵法，若是邪先生出手，自己必然会死在他手，但只要能破坏阵法，汝嫣就还有机会。
刚欲出手，诺仓只觉邪先生牢牢锁定自己的气息忽然散开了，心道：好机会！抬起头，却发现邪先生抬起头，看向了明王柱之上，那里不知何时站立了一道紫色的身影，风吹发丝，那个人就如天外的降临一般，笔直的伫立在明王柱上！一股霸者的气息散发开，下面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拜服一般。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紫衣人轻轻张口，声音就回荡在整个祭天场。
“为什么？”康斯此时已经是一头的白发，面容枯槁，对着这不速之客，显然是没放在心上，这里是摩尼教，不管是谁，就算是大罗神仙，一样是有来无回。
“因为，代价太大，你承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