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一章 伤心（三）
第四十一章
两道身影依旧在树林中一进一退，走转于这一片空地之中。萧景船凌天剑术，从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萧景并不否认武林至中存在着或刚猛霸道或阴柔险恶的至强招数，只是天下本没有至强之剑，却有更强之人，束缚于剑招的招式之中，只会禁锢了个人对剑道的领悟和发展，所以萧景传艺，实为剑走偏锋。多年的这般耳濡目染，凌天用剑，全凭借自身的直觉和敏锐的感知，萧景为了锻炼凌天的韧性和心性，大漠深处，泥沼荒原，丛林深处，甚至与猛兽殊死搏斗，凌天都能咬牙坚持下来，才练就今日这般出神入化般的本领，心剑相融，人剑合一，无论何时，只要手中有剑，都能心如止水一般的去感知周围一切，捕捉对手的丁点破绽都能被其察觉捕捉，便可一击破敌。紫鸢凭借着断情诀的独到之处，虽来势刚猛，但毕竟紫鸢自小不曾习武，功底不牢，如此堪称绝学的招式，在她手中略微的有些虚浮之感，招数之间的不防之处虽小，亦是被凌天捕捉在眼中，只是凌天一再放弃了这样的机会，若是趁着这般空隙一剑还击，紫鸢必定亡于剑下，这是凌天做不出来的，所以凌天一直在退，在守，在等待着。
紫鸢惊异于凌天的剑术精妙，同时内心也是颇有波澜，十年之内，自己在相思谷杀人不计其数，数次苦战交手，甚至在生死边缘徘徊，面前的凌天的功力却是她生平仅见，断情诀已经祭出了第四诀，却仍是奈何不得这个人半分，就算是谷主亲自出手，在此人面前，胜算，亦要是五五之分吧！而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接连不断的用出四式的断情诀，真气，体力都是消耗殆尽，强支至此，这般拖延，恐怕是已无半点胜算可言，心下一横，将仅仅残留的真气尽数运转，贯入右臂，真气涌入穴位，引得穴位一阵胀痛，紫鸢咬紧牙关，寒月寒意大放，竟绕开了纯钧剑划向了凌天胸膛。
凌天瞳孔骤缩，纯钧回防不及，右手松开剑柄，双指迅速点在剑脊之上，纯钧剑嗡鸣不止，横飞出去，打在了紫鸢的前胸，借此一点之力，牵动全身退势，此时寒月锋芒已经着身自右肋处划开衣衫，斜向颈间，紫色的绸缎在利刃之下无声破开。
一剑及身，紫鸢气力已尽，口吐鲜血倒退，寒月剑势已退，凌天整个前襟被划破，裸露出颇为瘦瘦削的胸膛，上面依稀可见几道伤疤，更为醒目的，则是凌天颈间一缕红线飘落，半块碧绿玉饰品飘落，未及着地，一直修长的手自半空之中接到手中。
紫鸢口中鲜血不住流出，最后的全力一击未成，眼中愤愤的盯着凌天，当眼角扫过凌天手中的玉佩时，紫鸢脑中又是一阵轰鸣，他，怎么会有这块玉佩，左臂不自觉的抚向怀中，自己的玉佩还在，虽然自己已经记不起这块玉佩的来历，潜意识里只记得这块玉佩对自己十分重要，自己对其亦是珍视至极甚若生命，所以不管何时从未离身半刻。而当面前凌天怀中的玉佩掉落，紫鸢心中再也无法抑制的去努力的回忆。凌天，这个人到底是谁？
“小鸢，你还记得这半块玉佩么？”凌天缓步上前，方才交手激烈，头发也变得凌乱几分，向着紫鸢走近，轻语道。
“别过来！”紫鸢几乎是嘶吼着，手中寒月丢落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脑袋，那道模糊的身影仿佛回荡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轻语，“紫鸢，我会保护你！保护莫颜！保护所有人！”……莫颜，是谁？头痛愈来愈剧烈，资源拼命的敲打，太阳穴，面色痛苦的扭曲起来。
“小鸢！”见到紫鸢这副样子，凌天心中亦是酸痛，就欲上前到紫鸢身边。
“你别过来！”紫鸢抓起地上的寒月喝道，如今的她气息紊乱，握着寒月的手都是不住的颤抖，“你别过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越来越模糊，最后变为一片漆黑，就像在回忆里，也像在现实之中一样，那道声音依旧轻声在耳边“小鸢！小鸢！”倾倒的身体，并没有摔倒在地上的疼痛，好像，是一个瘦削的胸怀，只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睁开眼睛看清这一切，整个世间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看着紫鸢的身体渐渐倒下，凌天飞身向前，一把将紫鸢揽在了怀中，未及查清紫鸢身体是否有恙时，就听得身旁一声怒吼，才转身看向中秋那一边，残春的龙文匕首，自中秋右肋下穿过，中秋微微低下身子，夹住了龙纹匕首，残春一时之下，无法收回兵器，而在这之间，转魄剑已经快如一道流光毫不犹豫的刺穿了残春的咽喉，两道人影就这般定在了原地，许久，中秋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一阵抽搐，拔出了肋间的冰冷匕首，鲜红的血液如柱喷出，左手封点了穴位，才从残春喉间拔出了转魄剑，那女子带着依然不甘的神色，倒在了尘土之中，这一场恶斗，终究是有了结果。
忍着伤口的疼痛，中秋看向了凌天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十年来，从没见宫主这般狼狈过，相思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喘息了几口气，集中了最后的力气向着凌天走了过去，站在了凌天身前，察觉到凌天扶着的紫鸢尚余气息，“宫主，你没事吧？”话未毕，已经一剑刺向了昏迷过去的紫鸢。
“中秋！住手！”一支手扣住了中秋的手腕，刺下的转魄剑生生顿在半空，“先找地方止血疗伤！”
“宫主！”
凌天知道中秋的意思，却没有回答，而是弯下腰，将那道倩影抱入怀中，看着怀中的伊人依旧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凌天心如刀绞，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一旁的紫色马匹。
中秋脸上满是不解，一向冷漠绝情的宫主，今天怎么会对方才一直想要至自己于死地的人流露出这般的怜爱和心疼，只是凌天行事一向干脆冷静，不由他们来过问，他也未去追问，右肋间内脏受伤，疼痛不已，只好收好了转魄剑。又将地上的纯钧剑拾起递到了已经上马的凌天手中，爬上了自己的马，随着凌天离开了这片树林。
林中血腥之气依然飘荡在空气中，讲述着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微风阵阵，吹散了点点血腥气，吹过林间，似是谁在这林中低声的哭诉……
高原之上，耸立着无数山峰若利剑一般直插云天，而在这千山之中，却有一片静静的湖泊，高山的风轻而凉爽怡人，吹起湖面淡淡的涟漪，极目望去，湖中央一座山从湖底伸出，似海外仙山一般飘渺。
“希律律……”马匹嘶鸣，朦胧的看到湖中那座翠绿的山峰，马上之人摇摇晃晃，“终于到了！”长吁一口气，一道狼狈的白衣怀抱着一个小女孩从怀中跌落地上，失去了知觉，只剩下马匹厚重的喘息声。
一道墨衣倩影几个纵跃到了二人身边，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连白马都不安的后退几步，避开女子的气息。女子谨慎地靠向地上的二人，以剑鞘触动昏迷之人的肩膀，看清那人面容时，脸上一阵疑惑，“怎么会是他？”将男子翻过来，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也露了出来，“雪离！”女子轻叫一声，将雪离抱在怀里，试下鼻息，又探下脉搏才稍稍松口气。
“寒露，怎么了？”背后一位白衣男子赶过来，看到地上的人时，面色也是一变，上前扶起楚陌轩，在身上穴位触碰几下，面色愈发凝重，“他受伤不轻，先带回海心山！”
“这个人……”抱起雪离，寒露迟疑一下，问道。
清明扶起楚陌轩，“他是，宫主的亲生兄弟！”
一片阴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哭泣，无助，孤独，冰寒笼罩整个世界，紫鸢一个人瑟缩着，嘶哑的哭着，那道紫色身影就站在面前，“小鸢，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只是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那张脸却是那般的模糊，看不清，也记不起，伸出手，难道身影却越来越远，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整个世界，仍旧是自己孤身一人。
“啊！”轻哼一声，自噩梦之中醒来，头痛依旧隐隐发作，不觉有几分沉重，调运真气，运转周天，却发现原本因为受伤而堵塞的经脉却在此时畅通无阻，显是有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帮自己运功疗伤，梳理了经脉，伤势缓和，真气流遍全身之后，头痛也缓解些许，紫鸢这才睁开眼，破败的小屋之中，斜射进几缕夕阳的余晖，小屋更显凄清冷静。右臂刚动，入手处一片冰凉的熟悉之感传来，将寒月握在手中，就欲起身。
“你醒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来，是凌天的声音，此时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那道紫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屋中，影子被夕阳拉的好长好长，锦落宫主凌天，那个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叱咤风云的人物，此时却显得几分落寞和萧索。
紫鸢站在床边，警惕的看着凌天：“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叫紫鸢。”凌天的话很轻，但在他口中却是显得无比的沉重，这个名字，实在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紫鸢冷冷一笑，“你不杀我，只会留下更大的麻烦和后患。我不会因为你救过我，便欠下你的恩情，你我之间，必有一生一死。！”
凌天听闻此言，眉头紧皱，注视着紫鸢良久，竟然转过身去，面向窗边，夕阳西下，只留下屋中男子惆怅的低叹，“紫鸢，当年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十年，你受苦了！”
“与你何干！”
“不管你能不能记起过去，今日见你无恙，我便心安了，跟我回去吧，如果你想记起从前，我会想尽办法，一定帮你回忆起来，如果你不想再记起那段日子，那便忘记吧！我依然会保护你，不再离开！好么？”凌天的心中亦是颤抖不已，像紫鸢这般忘记过去，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幸运？
十年牵挂，今日相见，却是生死相拼，刀兵相见，天意，总是这般弄人。
屋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看着那道淡漠的背影，紫鸢缓缓低下了头，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精芒。
破败的屋中气息骤寒，一道强横无比的气息自凌天背后涌起，背对着紫鸢的凌天，原本就是有伤在身，加之方才全力为紫鸢和中秋二人疗伤，已经是疲惫不堪，根本没有提起任何戒备之心。此时回身已经是来不及，对着寒月这等见血封喉的利器，恐怕已是再无回天之力，右手紧紧握紧了腰间的纯钧，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归于尽，而腰间的纯钧剑却不曾出鞘半分，凌天竟然不做反击，静等着这一剑的到来。
“宫主小心！”一道身影突然破门而入，中秋一直不放心凌天，所以一直在门外凝神戒备着，紫鸢如他所料，果然对凌天再度出手，他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门而入，挡在了凌天身前，感受到紫鸢这一击的强势，自己并无十分把握挡下，至少，只要为凌天争取数息时间，以凌天的本领，自然足够应付眼前的一切。
紫鸢自从见到凌天开始，便已悄然蓄势，身体尚留几分内伤，自然无法发挥出必杀一击，逆转经脉，强提真气，用出了自己十年间在相思谷所领悟的绝学，四诀合一——暗香倾情。聚真气于无声无形之中，倾尽全身真气为此一击。
当年相思谷主怜影见识到自己这一技之后，为此技取名，风雨过后，暗香残留，情之所倾，心为门开。并一再叮嘱自己，这样的武功，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用出，其中煞气太重，必然会反震自己，影响今后的武学修为。
这一击集相思谷断情诀为一，就算可以击杀凌天，自身经脉亦是难以承受这般猛烈的冲击，若是控制不得，便是经脉尽断，玉石俱焚。
眼看着一击加上寒月的至毒之刃可以取下凌天的性命，只是半路杀出之人却这般拦在了二人之间，紫鸢去势难收，与挡来的转魄剑碰撞一处。一声刺耳的嗡鸣声伴随着一阵火花溅起，剑脊破碎之音传来，幽白的转魄宝剑，在这一刺之下，竟然碎裂为两截，而那道寒光穿过剑身，直直的刺进了中秋的胸口之中。
“滚！”中秋全力一掌击在了紫鸢胸口，紫鸢身形在一掌之下向后飞去，原本经脉受到反震之力影响颇深，加上中秋拼死的一掌，紫鸢内脏再受重创，跌落一旁，不住的吐着血。
“中秋！”凌天一把接过中秋，拔出插在胸口上的寒月丢在一旁，右掌按在中秋背后，一阵阵真气涌进中秋体内，只是中秋胸口的伤口血流难止，血色渐渐发黑，向着全身扩散而去。
“宫……宫主！”中秋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虚弱地说着，“宫……宫主，知遇之恩，属下，属下只能……陪宫主，到此了！只恨……只恨命薄，不能见，宫主，成……成就大业之日！”从嘴角开始从嘴角开始，中秋的七窍之中渐有黑血流出，“来世……来世，中秋，仍愿，追随……宫主，左右，以尽，犬马之劳。以报，今世，未报……！”中秋的声音戛然而止，七窍渗血的脸上残留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缓缓放下断绝气息的中秋，凌天面色冰寒得如同冰窖一般，看着不远处强支身体站起来的紫鸢。锦落宫几大高手和宫主之间虽是主仆之名，但是十年的生死相随，早已演变为生死之交的情义，中秋为了自己而死，凌天心中怎能不痛。
资源看着满脸怒气和杀意凛然的凌天，“要杀便杀！”
“你，走！”凌天的口中冰冷的挤出这两个字，低下头去，不再去看紫鸢。
紫鸢也惊于凌天的话，让自己走？一时迟疑起来。“走！”凌天这次是歇斯底里的怒喝出来！紫鸢的身子都是被凌天突然爆发的气势震得一颤，又是一口血吐在地上，弯腰拾起寒月，“放我走，你不要后悔，他日，你的命，我一定会取走！”拖着疲惫的而身体，紫鸢踉跄着走出门外，渐渐随着落山的夕阳消失在夜色之中！
凌天全身不住颤抖，看向屋内，方才紫鸢倒下的地方，半块白玉静静地躺在那里，走上前去，弯腰拾起放在怀中，十年往事，又浮上心头。
幽冷的月光下，一道紫色身影孤单的面向一座坟冢深深躬身拜下，中秋，放心的去吧！相思谷既敢杀我锦落宫人，我便要，整个相思谷来为你殉葬。
“宫主！”见到凌天归来，寒露，清明单膝行礼，只是凌天却似失魂落魄一般，走入宫内，清明和寒露都是一脸的诧异，从未见过凌天今日这般模样，颓然的背影，却隐藏着让人脊背发凉的杀意，碍于身份，二人也是不敢多问。
“宫主！”“宫主！”清明叫了两声，坐到了正坐之上的凌天才回应“说！”
“你离开这两日，陌轩公子在宫中！”
“嗯？”凌天心中惊疑，看向清明的眼中才有了几分神采，“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他到海心山时，已是昏迷不醒，而且身受重创，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雪离，同样是昏迷不醒，属下自作主张，用宫中良药给他二人疗伤，二人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太多疲惫，一时还未醒来！”清明一一禀述着这两天的一切。
凌天点点头，表示认同了清明的做法，只是脸色更加沉重了几分，雪离被楚陌轩带到此地，那么卿醉楼……想起汝嫣留给自己的话，自己在路上这般际遇，凌天的心冰寒到了极点。
看到凌天惊疑不定的神色，清明说道“我们恐怕卿醉楼有变，谷雨已经先行一步去探查情况。”
“他人在哪？”
“陌轩公子一早已经醒来，便自行运功疗伤，我们也未曾去打扰！”寒露说道“他们被安置在宫主房侧。”
凌天点点头，无声的站起，向着卧房走去。
站在门外，感受着屋内的气息波动，凌天并未急着打开门，屏运内息，静静地伫立在门外等候，良久屋中气息趋于平缓，渐渐消散，凌天才轻轻推开门，走进房内。楚陌轩端坐房中，气息稳定，只是稍显中气不足，休息一日，就能痊愈，只是这般恢复速度着实令人咋舌，除了锦落宫药材的上等功效外，楚陌轩本身的内功底蕴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二人相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许久，凌天才看向躺在床上的雪离，雪离气息平和，面色红润，看来已无大碍，凌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散发着奇异芳香的锦囊，放在了雪离枕边，楚陌轩轻轻下床，站立一旁，看到那个香囊时，脸色变了一下，“这个香囊是她的？”
凌天点点头，却没想到楚陌轩会对这样一个香囊感兴趣，这个香囊除了做工精细，里面散发着中原绝对没有的香料气味，还有上面绣着一一些奇怪的图案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听楚陌轩着重问起，他才留心到，这个香囊上面的图案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图案。
“香囊上所绣，与楼兰地宫隧道之中所绘图案是一样的！”
楚陌轩的话让凌天猛然想起楼兰地下的隧道之中，细细回味，确实是一样的。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么？”
“你是说……”
“如果她记得起来，总归是要面对，如果他记不起来，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凌天身子一颤，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是不是，真的是一种解脱？
姑苏，卿醉楼。
月光，惨白，洒落一地凄凉。
幽幽琴音回荡在破败的天井之中，楚陌轩抚琴怀中，纤长的手指波动，清夜的晚风都为之呜咽不已。天地动容，为之泪下。
红绽樱桃含白雪，断肠声里唱阳关。
一袭紫衫倚坐墓冢之旁，听着悲切的《阳关三叠》，微醺酒意，不由轻声哼唱：
渭城朝雨，一霎邑清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二人到此时，谷雨退回宫中，只接到凌天一道命令：召集锦落宫所属待命。
莫颜不知被何人葬于此地，自卿醉楼出事以后，姑苏城主便派人封了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曾有小盗飞贼觊觎卿醉楼的珍宝财物，却遇到谷雨在此，削去双手双足，了却性命丢在门外，自此断了那些盗贼的非分之想，只道是楼中有冤魂索命。
一曲既罢，凌天仰头对月，一杯霜林醉贯入喉中，只有在这里，他才敢醉的这般狂妄，这般毫无顾忌，只是如今，佳人何在？兄弟，何在？左手间夹着雪白的金边手帕，白色的丝绸上面绣着蝇头小楷，那是未及送出的信绢，那是谷雨在房中寻得交由自己。
“南宫家已重金请相思谷对锦落宫不利，务必小心！”
纤长的手指深深的抓入坟冢之中：莫颜，来世，我们还是兄弟！
起身站立，紫衣随风漂拂，悲伤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霸气与杀意，踱步走出，不曾回望！门外烈马嘶鸣，一阵马蹄声响渐远。
楚陌轩怀抱梅花落琴伫立坟前，碑上两个字，刻骨铭心一般醒目：莫颜。“莫颜，一路走好，这世间除了你，再无人配得上这梅花落琴！”
“啪！”掷琴于地，琴匣粉碎，楚陌轩深行一礼之后转身出去，丢下火把，天井之中一缕青烟渐起，渐渐地被漫天的火光所掩盖。
回望夜空中那一片火光，凌天的眼中映照着熊熊怒火，马蹄声响，胜雪的白衣愈近追来，收回目光看向西方夜幕，摩尼教！凌天的嘴角扬起一抹冰寒的弧度。
既然天要拦我，那我便凌于天之上，睥睨九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