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八章 同归（五）
七夕并未理会老头，就算是此时重伤在身，一个垂暮的老头也不能将她奈何，只是自顾着为东方禹擦拭着血迹和伤口，“一颗疏通气血的丹药，哪里用得着解药！”
老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七夕，“女侠，你，你说的，是真的？”
“要是毒药，她早就毒发身亡了，怎么还会到现在还没事？”七夕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自己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多谢女侠！”老头朝着七夕行了一礼之后就一脸喜色的走出去了。
等到把东方禹身上清洗差不多时，门外三人也走了进来，大夫手中端着两碗药，身后的老者抱着一个药坛放在了桌上，大夫递过一碗药，“给他喝下！”七夕接过药碗，扶起了东方禹，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送到他的嘴中。
等着七夕把药喂完，大夫指着桌子上的另一碗药，“你把这碗喝下，以后你二人早晚，各喝一碗，可以服用三天。”看着七夕走到桌边端起了药碗，却是向药坛之中倒去，大夫伸手截住“我是大夫，看得出来你不只有外伤，内伤也很眼中，喝下它，对你有好处！”
“我用不着！”七夕坚持着要把药倒回坛中。却听大夫在一旁说起，“你若是想他死得快一些，可以都留给他喝下。”七夕停下了手中的碗，问道，“什么意思？”
大夫看着七夕，“入药之理，都是以毒攻毒，再好的药，也难免其中的三分毒性，长生草虽是神药，但是药效太强，如果把这些都给他喝下，他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药力冲垮内脏。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
犹豫半会，七夕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药效入喉，果然在体内传开一股温热之感，渐渐地扩散全身，疲惫的身体也舒适了几分。放下碗，突然想起什么，叫了大夫一声，“你看他的眼睛……”
大夫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拨开东方禹的眼睛，借着烛光看了看，转过身面向七夕，摇了摇头。
“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起曾经那双明澈的双眸，七夕不甘心的追问。
“除非……”大夫想说什么却不忍说出口一般。
“什么？”听着大夫的语气，七夕眼前都是一亮。
“传说五莲峰之巅有一种灵药，叫七明芝，常人服下三日内就可七窍洞明，只是，这只是个传说，没有人真的见过这种所谓的灵药啊！”
“五莲峰。”七夕默默地念叨着。
“我已经尽我所能，我可以走了吧？”大夫在一旁问了一句。
七夕拱起手，“多谢相救！”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到了大夫手中。
大夫苦笑一声，“他若得不死，我该谢谢他才对。这些钱，留着给你们用吧，他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总不能白白麻烦老家伙。”将钱袋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去了，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你若是真想去五莲峰，我劝你等些时日再去，第一，此去路途遥远，山中又多猛兽吃人的消息要比七明芝的传说可靠得多，而且，你有伤在身，尤其是你的手臂，若是再不好生疗养，恐怕以后你连剑都拿不起来。第二，他昏迷这些天，还需要人照顾，总不能把他丢给这对老夫妇来照顾吧？”声音渐小，大夫已经走出院中离开了。
七夕不得不佩服这个大夫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能看出自己的伤势在哪，心中无奈，大夫所言不错，她也只能暂时打消了去五莲峰寻找灵药的念头。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长生草熬得药已经喝完，黄昏时分那个大夫来过，把煮过的长生草要了回去，还如获至宝的欣喜若狂。东方禹依旧没有醒来，但是面色之上已经渐露红润，至少证明他真的坚持过来了。七夕右肩的伤口确实伤及了筋骨，大夫看过几次，只说除了静养之外别无他法。七夕也未在意，右手不在，还有左手的，只要还拿得起画影剑，就不算是废人，更何况，一直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她，也未在意过一条手臂。
夜色幽深，几乎在床边苦守了三天三夜的七夕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东方禹的一旁，昏昏睡去了。老妪轻轻走过来，将一件粗麻布衣盖在了七夕的身上，刚刚闭上眼睛的七夕警惕的站起了身子，发现是老婆婆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额头，看来真的是累了，被别人走的这么近都没察觉到，弓身拾起了掉在地上了衣衫，却听到床上突然传来咳嗽声，慌忙起身来到床边，扶起了东方禹，东方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七夕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一碗水，送到了东方禹的嘴边。
东方禹蠕动着嘴唇，咽下了一小口水，摇了摇头示意不再喝了，感觉到自己贴在一个瘦弱的肩膀上，声音沙哑的问道，“是你么？我们这是……死了么？”
老婆婆看着东方禹醒过来，只说去准备些吃的就离开了。七夕有几分尴尬的将东方禹扶直了身体靠在床头，让东方禹独自坐起，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你没死！”习惯了冰冷的她，就算是现在满眼的关切也难以表达出来。
“这是哪？我怎么说那么都看不见？我的眼睛怎么了？”东方禹才意识到眼前久久的一片漆黑，不由几分焦急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至少，我们现在很安全，你的眼睛……”七夕迟疑了一会，“大夫说会好起来的。”
东方禹沉默了一会，他也不知道七夕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想到二人还活着，内心就有些许的安慰，突然东方禹变得焦虑起来，“湛卢呢？我的剑呢？”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胡乱的摸索着。
“在这！”七夕从床尾取过湛卢递到了东方禹的手中，接过湛卢，东方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东方禹轻轻地摩挲着湛卢，慢慢的抱入怀中，生怕再离开半分一样。
“还有你的箫，这里还有你身上带着的三块木牌！”将这些东西一一接到手中，东方禹才回想起自己答应枯木的事，只是自己现在这样，恐怕要耽搁一些时日了，若是好不起来，就要失约于他了，想到此，东方禹抱紧了怀中的剑，似乎此刻，湛卢就是他惟一的依靠一般。
七夕默默无声的看着东方禹，却听到东方禹突然说，“在下东方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七夕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回答，“我叫，韵瑶。”七夕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说起这个名字，今天被东方禹问及，她也不知为何，说出了这个尘封多年的名字，还有，那段从不愿再去触碰的往事。
话音刚落，老婆婆自门外走近来，“都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东方禹听着老婆婆的话，问道“这位是？”
七夕起身帮忙接过饭菜，一边说“你的救命恩人，这几天，我们一直住在这位老婆婆家里。”
老婆婆急忙开口道，“我哪里救得了你的命，年轻人，这几天你昏迷不醒，一直是这位姑娘照顾着，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啊，老太婆我都心疼了啊！”
听着老婆婆的话，东方禹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七夕抢险开口道，“先吃些东西吧！”东方禹试着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僵硬麻木，昏迷太久了，周身气血都快阻塞了，强忍着下了床，又因为看不见东西差一点摔到地上，一只纤细的手从一旁扶住他走到桌边坐下，“多谢！”
东方禹看不见，只能是七夕将菜夹好放到他的碗里。看着二人这般，老婆婆微微一笑，无声地离开了。
点点月辉照进破窗，两个人久久的沉默，东方禹靠在床边，怀抱着湛卢，用着一块布巾小心的擦拭着，一旁的七夕看着这一幕，却不知该怎么做，刚才想要帮他去擦剑，却被东方禹拒绝了。
“剑，对你很重要么？”七夕忽然问道。
东方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一会，“这是，师父唯一留下的东西。自从我记事之后，就在师父身边长大，所以，师父他就如同我的父亲一般。”
“那你的爹娘呢？”不知为何，七夕问出了这样的话，自觉问的不对时，却已是为时已晚。
“不知道，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只是说我是他从河边捡来的，身上有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东方，因为我是靠近水边捡来的，所以师父就为我取名为东方禹。当时的我奄奄一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我救活的。”想起过去，东方禹的脸色转为一种沉重，“师父教我功夫，教我做人的道理，告诉我好多好多。在我心里，师父就像是一座高山，我被带到山下，永远也爬不到这座山顶峰。只是，师父教我的我还没学会，他就……”顿了一下，东方禹几乎哽咽着说，“师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
看着东方禹激动的情绪，七夕轻声安慰道，“重华前辈一生逍遥仗义，全天下的人都很敬重他，现在的他，应该会得道成仙了吧！也许这次你大难不死，便是他的庇佑吧！”七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唬人的话，至少她的一番话，东方禹的气息平复了下来。
“韵瑶，你的家人呢？”东方禹忽然问道。
“我？”七夕似是被触动了心底某处尘封已久的角落，全身都是一颤，透着半开的小窗，看着灰蒙蒙的月空，幽幽的说“那时，我是有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