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章 过往（下）
帝都。
巍巍山顶，一身竹绿衣裳挺拔着身子眺望山下，身旁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一边，额头上流淌着登山时流出的汗水。
“天儿，累么？”凌楚带着几分温柔的问道。
小男孩倔强着面庞，大声说“不累！”
凌楚抱起依旧有些气喘吁吁的小男孩，“天儿，你看，这就是凌家的江山，将来你要守住它，知道么？”
男孩顺着凌楚所指看了过去，此处居高临下，帝都繁华，皇宫的富丽堂皇尽皆收入眼中，几年来，父皇经常带着自己来这里看下面的江山，只是自从懂事以来，发现父皇除了感慨之外，总有几分落寞，“父皇说的，天儿一定能做到！”
凌楚满意的点点头，将小男孩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身长九尺的他依旧比凌天高出半个头，有力的打手抓住了小男孩瘦弱的肩膀，“天儿，为父要送你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学好本领，将来回来，才能保护好家人，守护好凌家的江山。只是，学本领，会很苦，很累，为父也再不能陪在你身边，天儿，你怕么？”
凌天知道自己就要离开，眼中有几分失落，随即转为一种坚定“天儿舍不得父皇，但是，天儿不怕吃苦，父皇说过，凌家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幼小的双眸中显示着不服输的倔强，“将来，天儿一定要像父皇一样厉害！”
凌楚欣慰的笑了笑，站起了身子，向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衣老者抱拳行礼，“前辈！拜托了！”
灰衣老者半佝偻着身体，长长的胡须已经尽皆斑白，笑道，“陛下莫要折煞老朽了！”老者拄着一杆竹杖向着小男孩走去，看似虚弱无力的步伐，却走得不偏不倚，几步之间似是飘到了二人身前一般，枯槁的右手拉过了凌天瘦小的手臂，仔细端详了凌天一会，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根骨奇佳，心性坚定，陛下教子有方啊！老朽能收殿下为徒，倒是占了皇上极大的便宜啊！”
听闻老者这般说，凌楚心中也有几分骄傲之意，“天儿，还不拜见师父！”
凌天听话的后退一步，跪在老者面前叩首一拜，“凌天拜见师父！”
“好！好！好！”灰衣老者连叫三声好，扶起了凌天，“好男儿有志自当凌天！陛下放心，太子殿下托于老朽便是，老朽在有生之年，定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凌楚再次行礼，“如此，多谢前辈了！”又蹲在凌天面前，“天儿，记得爹跟你说的话，学本领会很苦，但凌家的男儿，是不怕吃苦的！”
凌天攥着小拳头，坚定地点点头，“天儿不怕，将来天儿要像父皇一样，受万人敬仰！”
听着凌天稚嫩的话，凌楚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之色，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天儿，你记得爹告诉过你，你还有一个同胞出生的亲兄弟么？毕竟血脉相连，兄弟还是要相认的，他在天闻阁，等你们相认之时，也代我问候你的二位叔叔，就说……”凌楚想要说什么，却收回了话语“也罢！也罢！天儿，随师父去吧！记得，要做凌家的男子汉！”说完之后站起了身子，面向山下，一身竹绿衣裳随着山风飘荡，真如这山巅的一根翠竹一般挺立。
“父皇说的，天儿一定谨记在心！”凌天在凌楚身后跪下来，“天儿拜别父皇！”拜了三拜之后随着灰衣老者向山下走去，行出十步远，凌天忽然又转身跑向凌楚“父皇！”
凌楚回过头，看着凌天一边跑一边从腰间取下自己自小佩戴的玉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穿了一颗青色的小石头，凌天将玉佩举起递给了凌楚，“父皇，孩儿还没和鸢儿妹妹道别呢，她知道我就这么走了，一定又要胡闹了。请父皇代我转告她让她等我回来，学好了本领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还有莫颜，他是我的好兄弟，父皇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接过玉佩，看着凌天认真的表情，凌楚忍不住笑笑“父皇记住了！”
“多谢父皇！”得到了凌楚的应允，凌天才放心的跑向前方等待着的老者，不断的回头看了几次凌楚，随着师父，最后消失在山路之中。
海心山，锦落宫。
灰衣老者懒懒的躺在一把摇椅上，一位俊朗的紫衣少年恭敬地站在一旁。
“天儿，十年之间，我已将毕生所学传与你。他人习剑，多学剑法，为师所教，乃是剑道，能够领悟多少，全看你今后的造化了。不过以你的天赋和心性，假以时日，你的武学成就，一定会在为师之上，这样，我也不算负你父亲所托了！”老者摇动着竹椅，淡淡的说。
凌天在一旁弯身行礼，“师父教养之恩，天儿当铭记在心，终生不忘！”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的稚嫩孩童已经长成成熟稳重的少年，他也知道了，面前这位看似普普通通的灰衣老者，虽已是衰朽残年，在几十年前便是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人萧景。当年仅凭随手捡起的一根竹杖，十招之内便败下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的合璧，而从那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最后一次的传闻是说他在西域和摩尼教主大战一日夜，那一次也是中原武道和西域术法的巅峰对决，最终摩尼教主仍是不敌萧景，重伤而退回摩尼教中。从那之后，萧景这个名字便是江湖上的传奇，如今在面前，却已经是一个垂暮老人。
萧景清咳两声，一只手扶起了凌天，“岁月不饶人啊！十年了，你也该回去了！你父亲那边，你也该为他做点事了！”
“师父，我……”感觉到萧景是让自己离开，凌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挥挥手止住了凌天的话，“皇宫之中人人各怀鬼胎，将来这个天下还要由你来继承，早些回去吧，组建自己的心腹吧，免得临乱之时措手不及。西北匈奴，十年来接连南下，战事不断，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凌家，内忧外患啊！”
萧景从怀中摸出一物放在凌天手上，凌天接过看清时，心中泛起波澜，紫金所铸的令牌之上刻着一朵半开的紫荆花，这是锦落宫掌门的手令，见令如见人，令牌所至，锦落宫人马悉数听从调遣，“师父，这……”
“如果将来宫内真有变故，锦落宫是一条不错的退路，师徒一场，这也是为师能为你做所尽的最大的努力了！而且我这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这锦落宫，我不给你给谁啊！念在十年师徒，收下吧！时候不早了，你，走吧！”萧景交代完这一切，似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闭上了双眼仰在摇椅上，不再说话了。
凌天看着手中的紫金令牌，眼眶竟有些微微的湿润，朝着萧景跪下叩首，“天儿，拜别师父！望师父保重身体！”
萧景扬起一只手晃了晃“去吧！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