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九章 出关
尘世来去，仗剑不悔平生意。把酒凭祭，一醉引歌慨天地。
缘是醉梦，怎奈无意空杯停。寒阶落雨，伊人何处问归期。
——醉问
横七竖八的倒着黑沙门人的尸体，一道蓝衫身影从门口缓步进入，天闻阁弟子伫立一旁纷纷行礼，“参见阁主！”秋陌走到云轩身边，抬头看了看二人所站的峭壁之上，“这么高都敢跳下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
云轩一笑，戏谑道“跳都跳了，我这一身无事，有何不敢。而且，我还砸坏了这黑沙门啊！”
秋陌看着云轩，不屑的哼了一声，“朔月，晴岚。”
“在！”
“带天闻阁弟子回去吧！”秋陌淡淡吩咐道。
“是”二人应允后，带着天闻阁弟子陆续撤出了黑沙门。秋陌看着众人渐渐走出，转向云轩，“黑沙门的铁手，要经历五毒淬骨之苦，历经数年才能练成，其中痛处不可小觑。就连黑沙门主胡杨都因为畏惧这种痛苦而不曾修炼，这也难怪堂堂浪侠云轩都在此吃了暗亏。”
听着秋陌的话，云轩狠狠地瞪了秋陌一眼，“你……”
秋陌看了看云轩，“你看我干什么？我这些也是刚刚从逃跑的那位三堂主口中得知的。你的左臂，看来需要静养一些时日了。”一边说着，秋陌迈开了步伐向外走去。
云轩还是狠狠挖了秋陌一眼，“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次的事很快就会在江湖上传开的，到时候，天闻阁，也要凶名鹊起了吧？”
“唉！”秋陌停啊了一声，“若是十年前，我们就这样的无所忌惮，而不是守着心里的那份固执，他，也不会死，是么？”
云轩低下头，轻叹了一声：“十年前……”十年前的变故，在二人心里都是抹不去的痛，不知云轩独自低语了些什么，渐渐前行远去了。
秋陌看着云轩远去略显落寞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面向黑沙门的大门，空气中犹自残存着血腥的味道，秋陌面色一寒，手中九霄环佩琴七弦齐鸣一声之后，转身离开了。
黑沙门的镀金门匾，“咔嚓”细响声不断，裂缝逐渐扩大。最终“砰”的一声，碎成几块掉落地上，溅起一阵尘土掩盖了残缺不全的大字，就像他说的，“从此世上，再无黑沙门。”
风沙息止，已有人迫不及待的带着同门冲出玉门关，各门派争先恐后，直奔楼兰而去。武林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关西区去，原本拥挤的关内显得宽阔安静了许多。
一处茶肆，五人围坐一桌，清明看着依旧独自饮茶的凌天，问道：“宫主，各路人马都已行动，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凌天放下茶杯，淡淡道：“不急！”一边说一边似有意看向对面屋檐下的一行人，几人衣着略显朴素的粗麻布衣，其中却有一位公子翩翩风度，手执一把折扇，无意的分合。似乎察觉凌天看过去的眼神，也转向了凌天一侧，几人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来，对视半刻，他竟然拱起双手，向着凌天行了一礼，凌天面无表情，只是轻轻颔首示意，便不再看过去了。
“这几个人，是大沙暴的前一天才到玉门关内的，只是，他们，却是由西门而来。”七夕压低了声音道。
凌天点点头，“尽管他们努力做了掩饰，但是气息上的不同仍可以看出他们不是中原人，从举止来看，所料不错，他们，应该来自西域。”
“摩尼教？”带着几分惊异，谷雨低声问道。
“应该是。当年和师父西行历练时，与摩尼教有些交集。摩尼教向来不与中原有任何交流，他们此次东入中原，不知有何企图。谷雨，你留在玉门关做接应，密切关注这几人动向，清明、寒露、七夕随我去楼兰。”
“是！宫主！”
“走吧！”起身欲走，凌天又看向那一桌人，想了一会，转身离开了，清明、寒露、七夕三人跟随凌天离去。谷雨留心依旧未动的的几人，也起身离开了。
看着凌天几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一桌之中一人道：“祭……公子，方才那人……”
手执纸扇的公子摇摇头“此人，深不可测。方才我以读心之术试探，他眼中深邃不见底，根部看不出任何波动，唯独可以知道的，就是他肯定知道，我们不是中原人。”
身旁一人道“这也不足为怪，虽然我们已是一身中原人打扮，对中土风情也略懂几分，但是我们的气息上是无法改变的，心思颇细之人，都可察觉一二，更何况，刚才那人连公子都难以一眼看透。”
公子点头表示赞同：“贡布说的有道理，以后我们要小心行事。此行之前，教主多次叮嘱，找到圣女之后立刻返回圣教，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与中原人发生任何冲突。凭借星辰方位，我可以推算出圣女的大致方位所在，但是这大海捞针一样的去找，恐怕会很难，所以，我们可能要在中原逗留很久。在此地休整几日，我们立刻赶往中原！”
“明白！”一桌人以白衣公子为首，齐声应诺。
凌天一行人自西门出关之后，两道白衣也动身前往楼兰，进入到茫茫大漠之中。
东方禹把玩着手中的的司南，这是他花高价在玉门关内的店铺中买下的，只怕在这大漠之中一时迷路了找不到方向。东方禹不时的看着一旁的楚陌轩，自从那场风暴之后，楚陌轩一直心事重重，整个人都压抑了许多。只是楚陌轩未曾提及，东方禹也不好去多问，放下了手中的司南，看着漫漫黄沙：“此去楼兰，仍有不远的路要走。要不是有楚兄一路陪伴，真就是一路寂寞了啊！”
楚陌轩停下了一路的低头思索，仰望无尽的沙漠，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一笑，随即取下了背上的鹤鸣秋月琴，七弦波荡，铮铮琴音，与这大漠沙风融为一体。琴音雄壮，似是有人在浑然歌唱：
“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无风云出塞，不夜临月关。
属国何归晚，楼兰斩未还。烟尘独长望，衰飒正摧颜。”
“古人只知楼兰为西北匈奴蛮夷，一心立志尽斩楼兰，殊不知那里也曾有一方天府，一方乐土啊！”一曲罢了，收了琴，楚陌轩长长叹了一句。
东方禹听了楚陌轩的话，内心也忍不住波澜起伏，“大浪淘沙之下，就算是沉眠的，今日也是难得安宁了啊。楚兄，天黑之前，我们寻一处避风的地方歇下，明天一天的路程，应该就能到了楼兰了吧！”
楚陌轩嗯了一声表示了赞同，二人骑着骆驼一路前行，终于在黄昏之时寻得一处较大的沙丘可以避风。此处已有不少人先行到来，在此休整，碍于彼此的不信任，都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戒备的相望着彼此。二人下了骆驼，取下清水解渴后，东方禹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人，“看来今晚，就要在此度过了啊。”
日渐西沉，楚陌轩一直不曾言语，只是默默地望着西北，太阳渐渐地落下，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余晖。
“啊！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天空大喊。
仅剩的一线夕阳之下，一处乌云遮天蔽日而来，渐渐掩盖了整片苍穹。
“快，离开这座沙丘的背后，找一处平坦的地方趴下，抓紧骆驼和水源。”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一群人纷纷按那人所说，牵着骆驼向一边走开。
“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沙暴？”随着众人走出沙丘背后，东方禹看着压过来的黄沙问道。
“沙漠气候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快走吧，带着骆驼和水。”楚陌轩话未说完，迎风而来的沙粒已至面前，打得面部生疼，“趴下！”喊了一声，拉着东方禹伏下了身子。
一群人低低伏下，听着沙暴在头顶呼啸而过，楚陌轩微微抬起头，顺着沙暴看去，隐约看到一道身影——胡杨！楚陌轩弓身站起，右手握紧了腰间的承影剑柄，全身真气外放将周身的黄沙逼开半尺，艰难的向着胡杨的方向走去。
“楚兄！楚兄！”东方禹看着楚陌轩忽然离开，在背后不停地叫道，但很快就被掩埋在一片风沙之中，渐渐地，那道白衣身影也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这次沙暴，虽然不似前两天的那般强大猛烈，但这毕竟不是关中有着城墙的保护。黄沙虽然时间短暂，但足足休息了一夜，才恢复好体力，东方禹从沙堆中站起，抖了抖一身的沙尘，看着四周的人也纷纷爬起，寻觅了好久，也不见楚陌轩的身影，无奈的长叹一声，牵过骆驼，独自西行而去。
两匹快马自动门飞驰进入玉门关，在街道一头拉住了马，淡红绯衣女子整理了一下瑜路颠簸的发丝，看着苍凉的西北边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月奔波，优雅的姿容也多出几许风尘之意，“莫颜，这关中应该留有联络的人，找一下联络信号吧！”
“是！”一旁的青衣莫颜拴了马，四处寻觅着锦落宫留下的暗记，在一出屋檐下看到了一朵并不显眼的紫荆花标记，便直向那座院落走去。
二人正欲进入院中，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汝嫣小姐，你怎么来了？”回过身，正是奉命留下接应的谷雨，汝嫣见是谷雨，匆忙上前“他可还在城中？”
谷雨心中清楚汝嫣口中的他是谁，汝嫣在锦落宫中并无任何职位，甚至从未到过锦落宫中，但锦落宫人都知道，锦落宫所有的江湖情报来源都是汝嫣一手组建的卿醉楼，她与凌天的关系没有人说得清，但众所周知，凌天身为锦落宫主对汝嫣依旧敬重有加。一向傲绝天下的宫主都是如此，树下自然不敢怠慢，“汝嫣小姐，请里边叙话。”说完到前方引路，莫颜二人才跟上去。
“宫主带着七夕、寒露和清明已经在三天前进入了大漠之中。”倒了两杯凉茶，谷雨对着二人说道。
听到谷雨的话，汝嫣身子一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水溅了一桌，“那，听说，昨晚沙漠中又有一阵沙暴……”
谷雨神色沉重的摇摇头，“这也是属下所担心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汝嫣心急之下，站起身就欲向外走去。
“小姐，冷静点。”莫颜挡在汝嫣身前，“现在我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反而会让殿下担心，不如在此等些时日，再做计较！”
谷雨也站到莫颜一旁，“莫颜说得对，宫主武功盖世，不会有事的，还请汝嫣小姐三思。”
听着二人的话，汝嫣也不再坚持，静静地走到窗边，手握着雪离给的香囊，不再说什么了，谷雨又倒了一杯凉茶送了过去，“汝嫣小姐，莫颜你们二人一路辛苦，就在此等候些时日吧！”
“多谢！”接过茶杯，心中思绪梳理，一遍一遍祈祷着凌天不会有事，十年前的生死之间他都能活下来，这次也可以。这般安慰着自己，紧绷着的心才平静几分，痴痴地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色。
“啪！”手中的瓷杯掉落地上摔得粉碎，汝嫣连退几步离开了窗边，脸色惨白，小声嘀咕着“他们怎么在这里？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莫颜和谷雨惊得匆忙赶到汝嫣身边，“小姐，怎么了？”
汝嫣紧紧地抓着衣襟“莫颜，此处不能久留，马上随我回姑苏。”
莫颜和谷雨被汝嫣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等宫主回来？”
汝嫣皱着眉头，将手中的香囊递给谷雨，“将这个交给他，给我纸笔！”谷雨接过香囊收好又端过纸笔，如烟匆忙写下数行字折好送到谷雨手上，“莫颜，随我尽快离开，别问太多，听我的便是。”
“我送汝嫣小姐一程。”谷雨道。
“不必了”汝嫣拒绝了谷雨的请求，已和莫颜到门外翻身上马。
“一路小心，等宫主回来，我会尽快通知小姐！”谷雨向二人拱手道别。
“保重！”莫颜还礼后，随汝嫣急奔东门离开。
“砰！”白衣公子手中的折扇重重敲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怎么了公子？”一旁有人上前问道。
白衣公子眉头紧锁“不对，我方才明明感觉到圣女就在城中，怎么会突然没有了他的气息？”
“公子的感觉不会有错，可能方才圣女就在城中，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才匆忙离去。”
“应该不会错了，我感觉得到，她顺着东方离开的。贡布，叫上其他人，我们追上去。”
汝嫣和莫颜离开玉门关两个时辰后，一路人马也从东门火速奔出。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谷雨低头沉思，忽的眼神一凛，“莫非，他们会对汝嫣小姐不利？”
汝嫣二人催马疾驰，感觉到后方不断迫近的压力，汝嫣心中长叹：“难道，一切，已是尽头？就这样，结束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