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难姐难妹 -- 第八十五章 知己朋友
连续好多天，钟粟一直为是走还是留犹豫不决苦恼不已，上班的路上在想着这个问题，工作的时候在想着这个问题，下了班在公交车上在想着这个问题，下了车在回到“鼠窝”的路上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今天因为不太舒服，就跟经理打了个招呼提前回家了，一路之上仍然还是想着是留还是走的问题。
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钟粟抬头看了一眼，决定进去玩一会游戏或者听一会欢快的音乐。以前她就是这样，遇到特别不开心的事情就玩游戏，在游戏里厮杀一番，暂时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
进了网吧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网吧收银员正在向老板交账，老板打了一张收条交给她。收银员看了一眼，说：“我交上的是三千五百元不是三千八百元，您多写了三百元。”
收条上多些了三百元，如果收银员不说也没人知道，就可以少交三百元然后据为己有，可是她没有那么做，老板亲切地笑了一下表示赞许，重新开了一张收条给她。
钟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她二十左右的年纪，梳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辫，长着一张秀气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透着一种知性之美。美中不足的是脸色很苍白，身体过于瘦削，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似的。
钟粟登时对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不仅因为她的知性之美，还因为她的不将别人财物据为己有的美好品德。见多了喜欢贪小便宜的人，有的打工妹把一块钱看的像黄金一样贵重，想方设法据为己有，三百块钱可是需要十天的辛勤工作才能赚来的，可是眼前的女孩毫不犹豫地告诉老板说收条上多写了三百元，压根就没有把三百块钱据为己有的意思。
钟粟估计眼前的女孩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没准是个大学生。至于大学生为何沦落到网吧当一个收银员，钟粟不感到稀奇，因为现在很多大学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工作，她认识的一位大学生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到王阿姨的美容院当了美容师。这年头，大学生满大街都是，比地上的蚂蚁都多，而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和蚂蚁一样多。
她发现钟粟在看她，也看了钟粟一眼，觉得这个女孩子真可爱，心里十分喜欢。笑了一下问：“你要包宿吗？”
钟粟摇了摇头，拿着上网卡不肯走。
她问：“请问，你有事吗？”
钟粟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她说：“我认为，朋友是不能随便交的。”
她的想法倒是与钟粟不谋而合，这更坚定了她和她交朋友的决心，说：“我也是从来不随便交朋友，我认为值得结交才可以。”
她沉默不语，想了想说：“你好，我叫辛晓琪。”
钟粟说：“我叫钟粟，你叫我小粟就好了。”
收银台里有两台电脑，辛晓琪面前一台，旁边有一台。 网吧老板已经走了，辛晓琪就指着自己旁边那台电脑说：“你进来在这里上机吧。省下两元上网费。”
钟粟在书店当过收银员，知道收银重地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出的。辛晓琪让她进来，表明对她有足够的信任。钟粟高兴坏了，自从出来打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坐在辛晓琪身边
絮絮叨叨的讲开了，辛晓琪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自己不爱说话，也不太喜欢别人不停地讲话，今天却是个例外，第一次耐心的听别人不停地说，而且还是刚刚认识的人。
钟粟眉飞色舞的说了半天，才意识到从头到尾辛晓琪未发一言，以为她讨厌自己啰哩啰嗦，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辛晓琪说：“别误会，不是不喜欢和你讲话，我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在我爸爸妈妈面前，我从来也是很少的。”
钟粟放心了，只要不是讨厌她就好，继续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
正说到高兴的时候，楼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接着是两个男人高亢的咒骂声，钟粟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辛晓琪若无其事地说：“可能有打架的吧，不怕，老板家有人在这，会去解决的。”
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从楼上下来一个网管，他叫李来，个子很高，胖胖的，笑眯眯的样子。来到收银台向辛晓琪比划楼上发生的打架事件，可能觉得只比划还不够，调出楼上的监控录像让辛晓琪看。录像中两个瘦高个的男人像无赖一样撕扯在在一起，把对方的外套都扯了下来。李来一边看录像一边讲解两个人打架的起因。钟粟看他和辛晓琪都不害怕，估计这里常常发生打架事件，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钟粟看着录像笑了起来，辛晓琪只是微微一笑，把头扭向一边。李来转悠到她对面说：“小琪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辛晓琪一副不喜欢搭理他的样子，摇摇头说：“我要上厕所。”钟粟说：“你把装钱的抽屉锁上再去。”
辛晓琪并没有锁抽屉就出去了。钟粟再一次感动，这是因为充分信任自己所以她才不锁抽屉。缘分真是奇妙，有的人认识了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无法信任对方，有的人刚一见面就会成为知心好友，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
其实辛晓琪并不是多么信任她所以才不锁抽屉，而是认为现在人多，就算钟粟想搞小动作也不会有机会所以才不上锁。
李来看着辛晓琪的背影出了会神，自言自语：“又躲着我。”然后垂头丧气的回了楼上。
钟粟看出了端倪，李来喜欢辛晓琪，追求她，辛晓琪不喜欢他，就躲着他。
辛晓琪还没有回来，又过来一个网管，叫陆丰，矮矮胖胖的样子，长得很和善，看见钟粟，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把一袋子零食放在收银台上。
辛晓琪回来看见零食，因为陆丰常常给她送各种好吃的，就知道肯定又是他送的，二话不说就给送了回去。钟粟心想：“看来又是追她的。”
辛晓琪回来了，钟粟嘿嘿的笑。辛晓琪也不理会，说：“你玩游戏吧，我看会小说。”说着拿出一本《穆斯林葬礼》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钟粟知道《穆斯林葬礼》，是1991年矛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但是没有读过。
钟粟想再好好聊一聊，但是一看辛晓琪全神贯注的样子，想到自己画画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如果辛晓琪也是如此，再说话就让人家讨厌了，百无聊赖玩起了QQ音速。因为过于兴奋，到了半夜时分，钟粟毫无睡意，辛晓琪说：“我去厕所，你帮我看着点。”说完仍然没锁抽屉就出去了，钟粟以为她真的去了厕所，不知道她就躲在不远处观看钟粟的一举一动，她故意不锁抽屉就是为了在人少的时候试探她。钟粟始终没有看过一眼抽屉，她满意地笑了一下，更加喜欢这个女孩。回了收银台劝钟粟好好休息一会，钟粟听话地靠在椅子上睡觉，网吧里到处都是玩游戏的，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哪里睡得着，睁开眼睛看见辛晓琪仍然在全神贯注的看书，没有一丁点疲倦的样子。
辛晓琪一直看到后半夜三点多钟，才合眼小睡了一会，到了早上六点多钟，就起来开始查钱，钟粟也醒了，她第一次靠在椅子上睡觉，不但不解乏，而且觉得更累了，今天是休息日，钟粟打算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辛晓琪和另一个收银员交接完毕，和钟粟一块回家，钟粟有心邀请她去玩，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老鼠窝”，就底气不足，怕她笑话。
辛晓琪也有心邀请她去玩，钟粟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辛晓琪也住在XX街的平房地带，钟粟说：“咱俩真的有缘，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辛晓琪打开大门，房屋离大门几步之遥，两边的院墙挡的严严实实，抬头只看见比井口略大的一片天。
辛晓琪说：“刚来这里的时候，马上联想到井底之蛙的成语，觉得自己是住在井里的的一只青蛙。”钟粟则想到自己的老鼠窝，心想我认识了一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一只青蛙，不禁笑了起来。
辛晓琪打开卧室的门，钟粟首先被卧室里的一盆盆栽梅花吸引。辛晓琪说：“我喜欢梅花。”
钟粟说：“我也喜欢花，尤其是茶花，在我的家乡昆明有好多茶花。”
辛晓琪说：“原来你是从昆明来的。”
钟粟说：“对啊。”本来还想说一些关于昆明的点点滴滴，但是看辛晓琪的样子好像没兴趣知道，就闭了嘴。
辛晓琪的卧室要比钟粟的卧室好很多，干净明亮，除了一张床一个小饭桌和一个木制衣柜外，还有一个木制的小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全部都是世界名著。钟粟查了查，有一百多本。
其中有一本《潘玉良传记》，钟粟拿出来轻轻地抚摸，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曾经反复品读。潘玉良坎坷而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不止一次的激励着钟粟为画家梦而奋斗。
还有一本书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钟粟打开一看，是《书写女性光辉——访作家石楠》。钟粟知道石楠，她正是潘玉良传记的作者，出生在一个贫瘠山地，十三岁时只上了三个月的扫盲夜校，文革时期，她的父亲被扣上一顶地主帽子，她就成了地主子女，在一个小工厂里勤恳做事，夹着尾巴做人仍然受尽歧视。正是她自身的经历让她深刻体会到潘玉良作为生活在封建社会最底层的妇女最终成为享誉中外的大艺术家的艰难和不易，所以才呕心沥血为之立传。
潘玉良传》是钟粟最珍爱的一本小说，它是激励钟粟奋斗的豪言壮语，是指引钟粟人生方向的灯塔，因为太珍爱害怕有一点的损毁，用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
辛晓琪如此珍爱《访作家石楠》这本书，会不会出于和自己同样的心理？如果真是这样，她岂不就是钟粟的知己吗？
钟粟问：“你很喜欢看书吗？”
辛晓琪正在看书，听见钟粟的问题抬起头来说：“你问我什么？”
钟粟说：“你很喜欢看书是吗，我也喜欢看书。”
辛晓琪说：“你有书架吗？”
钟粟说：“有，是一个檀木制的书架，幽幽的散发着香气。”
辛晓琪想起了她的书架，上中学之前是没有的，她的所有的书都放在一个木制的箱子里，有一次到同学家玩，看到同学的妈妈有一个很大的书架，羡慕坏了，后来攒了一个学期的零用钱，她爸爸用她攒下来的钱找了一个木匠制作了一个大书架，听说钟粟有一个檀木制的书架，羡慕不已。
钟粟哪里知道她在想这些，又问：“你最喜欢那个作家？”没有听到辛晓琪的回答声。
扭头一看，辛晓琪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粟不再问这问那，百无聊赖了一会，心想还没吃早饭，就上早市上买了油条豆浆。
辛晓琪由于看书投入，钟粟出去她都没有察觉。直到钟粟叫她吃饭才回过神来。要给钟粟买早餐的钱。钟粟推辞不要，辛晓琪则坚持要给，钟粟说：“你再这样我走了。”她才作罢。
钟粟一边吃饭一边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辛晓琪说了，以前无论是对卢阿姨还是对干姐姐赵七夕，她从未说过自己的事情，因为说了她们也不会理解，还会嘲笑钟粟是个傻瓜。今天对辛晓琪说了，
因为凭直觉认为辛晓琪和她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人，她会完全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辛晓琪没想到她是来自与一个大富之家，更没有想到她会为了理想甘愿做三年的打工妹，钦佩不已。深深地表示了解她为理想而艰苦奋斗的决心。
钟粟高兴坏了，果然是同一条道路上的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