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对抗母权 -- 第二十七章 伤心事
舒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钟粟即将远离家乡烦恼忧心，当初她让她出去打工三年赚学费不是出于真心，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不能反悔，有了第一次反悔，只怕以后钟粟决定别的事情之后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不反悔吧，又实在不放心钟粟，她只有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就接触复杂的社会，万一遇到不良少年上当受骗怎么办？以她毛毛躁躁的性格闯了祸怎么办？舒云要拿出对策防微杜渐。
第二天吃完早饭，舒云有话要和钟粟好好谈谈，钟粟推脱约了朋友有事情要出去，不等妈妈再说什么一溜烟跑没影了。
钟粟想在走之前去看看罗荟，最近她总是偷偷地给她打电话，每次电话里都显示罗荟的手机号码是空号。又给袁杏雨打了电话询问罗荟的状况，袁杏雨告诉她说前些天罗荟在小吃部被打出了院之后带着孩子走了，了无音信。
钟粟担忧罗荟，一颗心坠到了无底深渊。
钟粟决定去她以前打工的那家名为“惜缘”的酒吧去找她。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只是坐着三五个客人，一个歌手正在聚精会神地敲打架子鼓，乐声铿锵，在钟粟的耳朵里，架子鼓的声音如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纯属噪音一片，扰的她头痛不已。敲打架子鼓的人就是不久前向她表白被拒绝的苏淳，只是钟粟没有戴近视眼镜，看不清他的面貌，所以没有认出来。
钟粟在酒吧里转悠了几圈，没有看到罗荟，大失所望。因为口渴的厉害，就点了一杯果汁。
一个女服务员把果汁给了她，转身就走，钟粟说：“请等一下。”
服务员转过身来，钟粟打量了一下她的容貌，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文静秀气的一个女孩子，只是头发有些枯黄，天生带着不规则的自来卷，给她的文静秀气减了分。
钟粟说：“你坐下吧，我想问你一件事。”
服务员说：“有什么你就问吧，我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坐。”
钟粟觉得让她站着，自己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样子，很不舒服，说：“你还是坐下吧，如果老板看见了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服务员从没有遇到这么客气礼貌的客人，心里很感动，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钟粟说：“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说：“周莹莹。”
钟粟说：“请问你认识一个在酒吧驻唱的歌手吗，她叫罗荟。”
周莹莹说：“认识，而且我们关系还不错。”
钟粟很兴奋，说：“是吗，我是罗荟很好的朋友，你也是她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周莹莹说：“你真的很高兴认识我吗，我只是一个来自贵州山区的贫穷打工妹。”
钟粟很喜欢她的坦诚，说：“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很高兴认识你，因为你很诚实，我告诉你啊，我有的同学也是来自农村，可是从来不敢说。其实来自农村又怎么了，我家人常常告诉我交朋友不要看一个人的家庭背景，要看她的品质，刚才一看到你我就很喜欢，感觉你是个很朴实善良的女孩子。”
周莹莹看着钟粟真诚的笑容，确定她不是随便说一句敷衍的话，心里即感动又温暖。她来自贵州一个封闭贫困的山区，因为是女孩子，从来不受爸爸和奶奶的待见，亲人之中除了妈妈之外，没人给过她温暖真诚的笑容。来到昆明打工之后，因为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打工妹，更是没有看到过别人的好脸色，即使和罗荟关系不错，偶尔也会被她嘲笑讽刺挖苦，钟粟的笑容如同春风一样让她身心舒畅。
周莹莹听钟粟夸她朴实善良，登时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钟粟看着她的大红脸笑着说：“请问罗荟还在这里上班吗？”
周莹莹说：“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不久前她被人打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给她打过电话，可是她换了电话号码。我联系不上
她了。
钟粟说：“我找不到她了，她的电话号码换了，住处也换了，她到底去了哪了呢。”
周莹莹看着她一脸担忧的神色，很羡慕罗荟有一个这么关心她的好朋友。问：“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粟说：“我叫钟粟，熟悉我的人都叫我小粟。”
周莹莹闻言，立刻愣住了。钟粟，这是她听到过无数次的名字。罗荟不止一次提起过她，每次提起都是难以言语的心酸和羡慕更有无法言语的嫉妒。在她的描述中，钟粟长得漂亮，比最漂亮的芭比娃娃还要可爱漂亮﹔钟粟聪明学习好，一篇长长的文言文朗读一遍就可以通篇背诵﹔钟粟是个千金大小姐，她妈妈即当老师又投资着美容院，一年收入上百万，她爸爸在北京经营的医药公司全国闻名﹔钟粟是在蜜罐里被糖水泡大的，千人疼爱万人宠溺，总之，她要什么有什么，天底下的好处都被她占尽了。
周莹莹曾经无数次感叹上天的不公，为什么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同一个女孩儿。此时与钟粟面对面坐着，联想到自己的身世，突然感到心中一酸，掉下泪来。
钟粟说：“好好的，你怎么哭了？”说完拿出纸巾给她细心地擦眼泪，说：“你是在担心罗荟对不，你心地真好。”
周莹莹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脸上痒痒的，心中再一次感到温暖，看着心地纯善的钟粟，说：“你真是一个好女孩。我该走了，还上班呢。”
周莹莹刚刚走了几步，苏淳表演完了架子鼓，一眼看见和周莹莹有说有笑的钟粟，他几步冲了过来，喊了一声：“钟粟。”由于兴奋过度，声音都发颤了。
钟粟一见是她，只感到头疼。周莹莹回过身来，看着满面狂喜的苏淳，登时明白了什么，心中凉了半截。
苏淳说：“钟粟，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去你家找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我想问罗荟，可是又联系不上她，没想到你来这里了，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钟粟只感觉头疼欲裂，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自作多情啊。
苏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我的，你一定是来找我的。”
周莹莹看不下去了，苏淳是她喜欢的男孩，她不想看着他和另外一个女孩诉说甜蜜的话语，立刻逃跑似的离开了。
苏淳也不管钟粟的神情多么难看，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仍然口若悬河地说着：“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女孩子，不会扔下我不理不睬的，我虽然找不到你，但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我也相信，只要我真心对你，你也会真心对我的，我又为你写了好多歌，我这就唱给你听好不好。”
说完，苏淳就要上台演唱，被钟粟一把拽住，说：“你坐下来，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行不行。”
苏淳对钟粟的话百依百顺，她让他坐下来，他就坐下来，她让他安静，他就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粟。
钟粟被他瞧得全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你别看着我行不行。”
苏淳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她不让他瞧，他就低下头来不瞧，只是几秒钟而已，他又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粟。
钟粟心想好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只想长话短说然后赶紧离开这里，说：“有一点我要说明白，我今天来不是找你我是来找罗荟的，我根本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如果我知道会遇到你，我是不会来的。”
苏淳全身冰冷，如坠冰窟。说：“你不是来找我的，你不想见到我？”
钟粟说：“不想。”
苏淳说：“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我对你可是一千一万个真心，我是真心的。”他的声音颤抖，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钟粟说：“我不喜欢你，我特别不喜欢你，知道吗，你的一言一行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我真的很不喜欢。”
钟粟知道自己所言很伤人，但是仍然实话实说，如果不说清楚，苏淳就会继续心存幻想，那样只怕会伤他更深。
苏淳呜呜地哭了起来，酒吧里的几个顾客纷纷侧目。
钟粟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啊，那么多人看着你呢。”最后一句你不嫌害臊啊被她硬生生地忍回肚子里去。
苏淳不管别人是不是再看他，只觉得伤心难过想哭就哭。
钟粟说：“你自己一个人哭吧，我得走了。”
钟粟走了，苏淳追了出去，钟粟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苏淳像傻了一样喃喃自语：“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不是来找我的。”
周莹莹一直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苏淳出去追钟粟的时候，她不放心也追了出来。
苏淳还在痴痴呆呆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周莹莹心中一阵绞痛，流下泪来。
苏淳是个太脆弱的男孩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看见一辆公交车行驶过来，毫不犹豫地迎面撞了过去，幸好被周莹莹及时抱住才没有发生事故。
苏淳想极力挣脱，周莹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你清醒一点吧，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是个千金大小姐，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苏淳又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钟粟在出租车上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跑得快。
她买了烧鸡烤鸭又来到齐秋香的家，没找到罗荟，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她想和齐秋香和好如初。
齐秋香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钟粟，她们听女儿说过钟粟喜欢喝果汁，但是家里没有果汁，只好倒了杯热水给她。齐妈妈去给钟粟拿苹果，但是家里仅有的几个苹果干巴巴的皮都皱了，像是饱经风霜老人的脸，这样的苹果怎么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齐妈妈在缝纫机的抽屉里划拉了一把钢镚，要出去买苹果，钟粟不让，连声说：“你们别客气，我和秋香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家秋香呢？”
齐爸爸说：“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说完拿起烧鸡放在鼻子旁边闻着香味儿，这下好了，他喝口小酒又有下酒菜了。自从钟粟和齐秋香闹别扭之后就没人送这些东西了，最近别说烧鸡烤鸭，一点带荤腥的东西他都见不到了。苹果都是在晚市收摊的时候买的最便宜的那种，要不皱了皮，要不烂个坑。齐爸爸心想都怪女儿不懂事，得罪了财神奶奶，最近的日子才过的这么窘迫寒酸。
钟粟说：“叔叔阿姨，不久前我和秋香闹了别扭，今天我是来和她和好的。”
齐爸爸赶紧说：“都是我家秋香不懂事，我训了她一顿，给你出了气，你就别再生她的气了好吗？”
齐爸爸的确训斥了齐秋香，却不是为了给钟粟出气，在他看来，钟粟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儿，屈尊降贵和他女儿做朋友，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情，可不能把这送上门来的好事情推出去。
钟粟正在和齐爸爸聊着的时候，齐秋香回来了。
钟粟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秋香。”
齐秋香早晨出去找李涛了，李涛没有见她，正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呢，看见她立刻冷了脸，往外推搡着她。
齐爸爸齐妈妈上前阻止，说：“你这孩子，你这是干什么。”齐妈妈有点生气，人家钟粟一向待她们家不薄，这样对她有些过分了。齐爸爸也很生气，但是和妻子的想法却不一样，自从钟粟和齐秋香闹了矛盾之后，他就害怕这个财神奶奶再也不上门了，今天来了女儿还往外推，这不是把财神奶奶往外推吗。他希望女儿和钟粟和好，等她大学毕业之后，说不定人家还能帮忙给找工作呢。
齐秋香只想着她和李涛决裂全赖钟粟，别的什么也不想。
钟粟被推出门外，好不气恼，转身离开，发誓再也不会来找齐秋香。齐秋香下楼喊住她说：“你等一等。”
钟粟以为她后悔于刚才的态度想要道歉呢，停下脚步。齐秋香说：“你等十分钟。”说完又转身上了楼。
过了一会，齐秋香拎着一个大包裹下来了，在钟粟面前一摔，说：“还给你。”
钟粟打开包裹一看，是她从前送给齐秋香的衣服。
钟粟说：“你干嘛？”
齐秋香说：“衣服我不要了，还给你，看到这些衣服就想起你，想起你我就生气，你破坏了我和李涛的感情，想起你我就气得不行。”
她的话好像把钟粟当成第三者一样，弄得钟粟哭笑不得。说：“你还想着那个小骗子，没毛病吧你？”
齐秋香说：“我去找他，他始终不肯见我，都怪你。”
钟粟生气了，生着气说话也就不客气了：“你傻啊，你脑袋让驴踢了吧，还找那个小骗子。”
齐秋香说：“你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却分开的难受滋味儿。”
钟粟说：“我是没谈过恋爱，但是如果我谈恋爱，绝对不找一个抱女人粗腿的小骗子。”
齐秋香怒不可遏，说：“带着你的衣服走，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钟粟的火气被彻底燎上来了，伸脚使劲把包裹往旁边一踢，说：“不想要你就扔垃圾箱里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你个大傻瓜二百五，我怎么交了一个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做朋友，简直气死我了。”
钟粟头也不回地走了，齐秋香真的把包裹扔进垃圾箱里，她们的友情彻底的宣告破裂了。
钟粟气咻咻地走着，苏淳和齐秋香这两个惹得她很气恼的两个人的面孔交替在脑海里出现。钟粟甩甩头，努力不再想他们，只盼着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她做梦也想不到，即使她去了中国最北方的城市哈尔滨，远离了这里，他们和她还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这纠葛更给她带来了恶梦一般的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