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对抗母权 -- 第十九章 饯行

钟粟下午回家就和外婆不停地发牢骚，把和齐秋香闹别扭的事情说了，越说越是气愤填膺。外婆只是劝说：“她现在在气头上，过一阵子就好了。”

钟粟说：“但愿如此吧。”说完这一句，就蒙头大睡，睡了个昏天黑地，她总是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喜欢睡觉，一觉醒来之后就会云淡风轻，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

当天晚上，和妈妈一起开美容院的王阿姨特意来看望她，买了一些名贵的衣服送给她，钟粟还有四五天才启程，王阿姨因为安排了别的事情所以提前来给她饯行。

王阿姨四十多岁的年纪，不愧是开美容院的老板，打扮的时尚，穿着的新潮，皮肤保养得超好，白皙透亮和钟粟那粉粉嫩嫩的脸蛋儿有得一拼，一件V领的豹纹裙子显得她身材性感犹如三十出头的风韵少妇。

外婆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豆腐圆子，洋芋汤，还有钟粟喜欢吃的鱼汤和糖醋排骨，满屋飘香。

钟粟爱吃，坐下来开始大快朵颐。

王阿姨在饭桌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啤酒，几杯酒下肚，眼神就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了，意兴湍飞侃侃而谈，把自己多年的生活经验一条一条地传授给钟粟：“小粟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就有勾心斗角，小到一个超市服装店，大到一个国际性的大公司，比比皆是，只要有人就会结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阵营，你记住，聪明的人不和任何人拉帮结派，而是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各个阵营之间。”

钟粟还不懂这些，只顾着吃了也不答话只是敷衍王阿姨使劲点点头。

王阿姨又说：“如果有男孩子向你献殷勤，一定要比孙悟空还要火眼金睛，看准这个男孩子是看中你漂亮想暂时消遣一下，还是因为看中你品质优秀想和你长期相处，若是看不准，一个女孩子会吃亏的，前年在我的美容院里有一个女孩子被一个坏小子骗了，结果在我的店里服了安眠药自杀，吓得我啊，好几天不敢踏入美容院，后来买了一串鞭炮在店里噼噼啪啪一阵燃放，驱除了晦气我才敢上班。现在的坏小子太多了，见到漂亮女孩子就想占点便宜，一定要防备这样的坏小子。”

钟粟没把王阿姨的话太当回事，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和某个男孩子谈恋爱，她是个一心扑在理想上的女孩子，对爱情的免疫力不是一般的强，一个根本不谈恋爱的女孩子，不会给别人占便宜的机会的。

王阿姨又说到交朋友的事情上：“交朋友要慎重，别管人家是贫穷还是富有，品质最重要。就像我和你妈妈，十几年的交情，历经风雨不变，到如今还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你要是真交朋友就以我和你妈妈作为参照来找。”

这话钟粟听进去了，从小到大她也一直秉着这个原则，她交的朋友都是以品质优劣作为标准的。

王阿姨又喝了几杯啤酒，喝高了，舌头也大了起来，眼神更迷离了，谈兴却丝毫不减，嗓门也大了起来，思维也跳跃了，继续大摆龙门阵，从交朋友的事情上又扯回到交男朋友的事情上：“现在的男孩子太会哄女孩子开心了，很多女孩子被人家的玫瑰花巧克力糊弄的五迷三道的，感觉好浪漫，但是什么是真正的浪漫，王阿姨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浪漫，真正的浪漫是从一粥一饭的日子里走出来的，你现在年纪还小还不懂，但是一定要记住王阿姨的肺腑良言，找男朋友别因为人家帅就喜欢，也别因为人家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喜欢，也别因为人家有钱就喜欢，找男朋友时一定要擦亮眼睛，他真心对你好真心疼爱你才可以喜欢人家，最重要的是他成熟稳重踏踏实实过日子，如果有一个男人第一句夸奖你的话不是夸你漂亮而是夸你心地善良心肠好，那么这个男人就值得你爱。”

舒云和外婆微笑不语，王阿姨对钟粟说的话也正是她们要说的肺腑良言。钟粟却认为找男朋友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没往心里去，反而觉得王阿姨大着舌头乜斜着眼睛半醉不醒说话的样子很可爱很搞笑，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王阿姨却以为她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继续大着舌头千叮咛万嘱咐罗嗦了半天，很多话都是重复来重复去说了无数遍，最后还把钟粟拽到她身边搂在怀里趴在她耳朵上喋喋不休，钟粟的耳朵被王阿姨耳鬓厮磨痒的厉害，哈哈哈的笑的更厉害了。半天也不停歇，舒云紧皱眉头看着女儿，不知道她这么爱笑到底随谁，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始终以一副严肃的面目示人，钟粟的爸爸虽然性格开朗常常有说有笑的，但是也不会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乐起来没完没了。她的一位同事也就是教钟粟语文的韩老师有一次说她在上课的时候想起了一个笑话讲给学生听，全班同学都笑完了但是钟粟还在笑个不停，可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好意思就使劲忍着笑，结果憋得小脸通红像喝醉了酒似的。舒云当然也早早发现了女儿的这一特点，比如说母女二人同时看相声或者小品，她如果笑三秒钟，钟粟能嘻嘻哈哈地笑上三分钟，舒云常常莫名其妙，就有那么好笑吗？钟粟的性格很像《聊斋》中的婴宁，无论是好笑还是不好笑的事情都能让她开怀大笑，而且一笑就笑个不停。

王阿姨往椅背上一靠，浑圆高耸的随着她粗重的呼吸一颤一颤，极具视觉冲击力，钟粟看见她那道若隐若现的乳沟，存心来个恶作剧，伸出手想把她V领上唯一的一枚扣子拽下来，看看王阿姨出洋相时的表情，手刚刚碰到扣子，被舒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一下脑袋，钟粟条件反射似的回手捂住脑袋，舒云训斥她没大没小，开玩笑也不分清是谁。王阿姨笑呵呵地说：“我就喜欢钟粟调皮捣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舒云说：“可爱什么，我看是脸皮厚。”钟粟揉揉脑袋，冲外婆做个鬼脸，然后笑了起来。

舒云看着女儿乐不可支的样子，想起一位邻居家的老奶奶也常说钟粟太爱笑了，还说这样不好，以她的观点认为人这一辈子，笑和哭是各分一半的，你年轻时越开心笑的越多，那么以后越难过哭的越多，舒云听完她的一番自以为是的人生哲理之后，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怎么说话呢，我女儿性格开朗招你惹你了吗，这样咒她。

钟粟还在吭哧吭哧乐呢，发现妈妈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赶紧把头扭一边去，继续偷着乐。

王阿姨扳过钟粟的脸面对着她，酒气直冲冲的喷到钟粟脸上。钟粟挣脱了她的怀抱，躲过扑面而来的酒味儿。

王阿姨略显失望地说：“这孩子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钟粟开玩笑地说：“也许我的命好就找到了一个又有钱长得又帅又真心疼我又成熟稳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呢。”

王阿姨打了个酒嗝说：“做梦吧，上天入地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完美的男人早绝种了。”

王阿姨当初结婚三年，老公到国外读书，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提出了离婚，后来在朋友的撮合下嫁给了一位摄影师，不到两年的时间婚姻又以失败告终，不幸的婚姻给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之后提起男人都用一种怨妇似的语气谈论他们，在她的观念里，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一个好男人。

钟粟倒是很同情王阿姨的，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终身依靠甚至膝下无一儿半女相伴左右，很令人心酸。

她一看王阿姨消沉的样子，也不笑了，严肃地说：“你放心吧王阿姨，我这辈子都没打算过结婚，所以坚决不谈恋爱，根本不给坏小子有机可乘。你看我，从上中学开始就被人追，可是我就是没有早恋的历史，就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想谈恋爱。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爱情，结了婚大多也以离婚收场，不离婚的也不是因为彼此相爱，而是为了维系家庭的完整，这样过一辈子太累太没意思。我这辈子，全部的心思就放在绘画上了，身心全部奉献给事业。”

这话说到王阿姨心坎里去了，拽着钟粟的手说：“好孩子，乖孩子，这样就对了，不找男朋友不结婚是最明智的选择，是最最聪明人的选择，谈恋爱怎么样，结了婚又怎么样，你看我，结了两次婚，没遇到一个好男人。”

王阿姨继续喝酒，前面喝的几杯是为钟粟送行，这一杯却是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更愁，王阿姨说着说着说到自己的痛处，旁若无人地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舒云赶紧扶着她到卧室休息。

钟粟也吃饱了，想回卧室休息，却被外婆拽住不让走。外婆刚才听了钟粟说不谈恋爱不结婚的话而担忧，劝说钟粟小小年纪别有这样的念头，长大了该恋爱就恋爱该结婚就结婚，别因为你妈妈和王阿姨都离过婚就被吓到了。

舒云也是第一次听到女儿不恋爱不结婚的想法，原本以为她和老公离婚没对女儿产生消极影响，看来是她错了。她就想借此机会纠正钟粟错误的想法，说：“很多人的婚姻幸福指数还是很高的，你不要只看到婚姻破裂的家庭不看幸福美满的家庭。”

钟粟说：“幸福美满的家庭在哪呢，很多婚姻没有破裂的家庭过得也并不幸福啊，夫妻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太多了，既然婚姻不能给人带来幸福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般的一头栽进婚姻漩涡里呢。无论是邻居家的夫妻还是你的朋友婚前甜甜蜜蜜婚后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的不是比比皆是吗？因为婆媳不和导致家庭大战的不是大有人在吗？因为性格不和而长期冷战的不是到处都有吗？既然婚姻里存在的都是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结婚呢？就为找个依靠吗？如果自己有能力不需要依靠任何人那么还找依靠干什么？”

舒云倒吸一口凉气，钟粟说的那些事情是她亲口告诉她的，以往谁谁家闹了矛盾，舒云一旦知道了都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女儿，原意是想给女儿打一针婚姻预防针，让她了解爱情是风花雪月的浪漫，婚姻是柴米油盐的琐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未雨绸缪，有了心理准备将来结婚之后才会尽量避免矛盾的发生。如今看来这针预防针打的很有效，但是似乎药量下的过重了，产生的效果大大超过了预期，而且起了反作用。舒云心里后悔当初不该对女儿讲人家家庭的琐事。

钟粟发表完言论轻松无比，也不给外婆和妈妈任何发言的机会起身进了卧室。

还没躺下休息，左丹打来电话，钟粟很高兴左丹没有忘记她。

左丹的声音怪怪的，鼻音很重听起来好像刚刚哭过。钟粟以为是影楼老板拖欠工资把她气哭了。左丹说：“不是，我已经辞职不干了。”

钟粟说：“辞职了好啊，你到一家大型影楼去应聘，以你的多年工作经验和摄影技术没问题。”

左丹沉默不语，钟粟听到她默默地抽泣声。猜想她可能是因为理想的无法实现心中难过，不禁也替她心酸，想起左丹说她曾经在烧烤店打工吃剩饭的的艰难日子，更觉得这个女孩过得太苦了。

左丹哭了一会说：“我要结婚了，钟粟。”

钟粟吓了一跳，事情太突然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几天之前她还在侃侃而谈壮志理想，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呢？左丹说过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听她哭的这么伤心，那么结婚应该不是他的本意，应该不是和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那么她为什么答应呢。

左丹说：“你走后两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病了让我回去看她，谁知道她根本没生病，故意把我骗回去相亲，我不同意，她就在我面前寻死觅活的，说我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给她丢人，我爸爸也说如果我这次不相亲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免得被人当成笑柄。我听了她们的话和男方见了面，见面之后她们就逼我和他订了婚，在订婚宴上还定下了结婚的日子，他们还说费尽周折给我找了一个有钱的人家，结婚之后不会过苦日子，还说给我准备了两万元陪嫁，我不同意，她们又是一个寻死觅活一个说不想认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左丹哭的很厉害，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足足有十分钟才说完。钟粟又同情又怜悯却是无话可说，说什么呢，人家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改变，难道劝说左丹像她一样离家出走反抗父母的软硬兼施吗？

左丹说：“钟粟，求你一件事情好吗？”

钟粟以为她要求她帮忙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感到很为难，左丹说：“求你不要忘了我好吗？”

钟粟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她当然不会忘记她了。

挂了电话，钟粟心情沉重睡意全无，去找外婆。妈妈也在，原来王阿姨四仰八叉地躺着占据了整张床的位置，把她挤到这间屋子来了。

钟粟说了左丹的事情，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强横的不讲理的父母，如果我是左丹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

舒云说：“你以为每个孩子都像你一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钟粟说：“不离家出走怎么办，我就不明白了，左丹不想结婚，她们为什么逼着她结婚呢。”

舒云说：“父母与孩子是天底下最拧巴的一组人物关系，父母无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是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站在左丹的角度想，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没有高学历没有像样的工作，想成为一名摄影师实现个人价值这没有错，说明她是个很有志气的女孩子。但是站在他父母的角度想一想，一个女孩子到了结婚的年龄还没有成家，将来年龄大了就更不好成家了，将来的生活没有依靠和保障怎么办，她们费尽周折给女儿找了一户条件好的人家，结婚之后不会受什么苦，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一个农村女孩子最大的幸福。所以这件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立场不同做事情的想法不同而已。也不要说她的父母就是蛮横不讲理。”

外婆也同意这个观点，但是钟粟完完全全站在左丹的角度考虑问题，根本不同意她们的看法，气哼哼的回自己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