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陨落 -- 第九十七章 半块三字符
第九十七章 半块三字符
他将失去一世的所爱，永远的丧失。
目光触及，便不再想离开。可是眼前的人，眼里的人，不是他。
他不愿再去看，她眼里的另一个身影。
“我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我一直以为，她爱我，像我爱她一样深。我一直知道她心里有事，从嫁过来不久，她就茶饭不思。一天天消瘦下去，问她什么，她就是不说。直到昨天才知道她是因你而病，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会放开她，成全你们。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芜溪，就要撒手人寰，留下我一个人。”
中年男子抓着赵凯的肩，“阿凯，自责的人不该是你。是小溪她对不住你，小溪若是还能听到，她一定后悔莫及。这个男子有什么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在她弥留的日子里，她一定已经知道谁才是真正爱她的人。阿凯，我侄女对不起你，可是请你原谅她，让她走得安心吧！”
赵凯潸然泪下，“轩伯伯，我没有怪她，从昨天到现在，从来没有过。”
“那就好，那就好。”轩老伯已泪流满面。
赵凯俯身下去，贴在轩芜溪耳畔，“芜溪，你醒醒，睁开眼看看，谁来了。”
轩芜溪眼睑微微翕动，似乎就要醒来。
赵凯本想让她在看自己最后一眼，她却好像已经睁不开眼。
聂政俯下去，“芜溪，是我，我是聂政。”
轩芜溪艰难抬起眼皮，她眼眶凹陷，目光涣散。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一圈，勉强看清眼前的人。
赵凯身体的力量终于流失干净，丧失站立的能力。这个从小深爱的女子，也以为一直深爱自己的女子，与自己朝思相处、同床共枕的女子，心里一直想念的原来都是别人。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聚散回来的目光，没有看向她的丈夫。
在离开的时候，她想要守在她身旁的人，不是这个同床共枕的丈夫。
众人将赵凯扶出去，他夜以继日守在病床前，亲尝汤药，已经疲惫不堪，很累、很累。
轩老伯带上门，不想打扰这对苦命鸳鸯，就是有千错万错，也是阴阳相隔的人。
将死的人最后一点心愿，无权剥夺。
聂政坐在床前，心里突然觉得有无法呼吸的痛，“你又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真想他，就去找他。”
“他已经成亲了，跟我同一天。”轩芜溪虚弱的闭上眼，眼角有轻盈泪滴。
聂政知道她说话已经很困难，又怕她睡过去，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见他？你叫我来，是不是让我去找她。你不要睡，我现在就去找她。”
轩芜溪又努力将眼睁开，“不要，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因为不想见他，才找你来，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轩芜溪静静睁着眼，她在努力汇聚着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你说，他爱过我吗？”
“爱过，他一直都是在乎你的。”
“你说，我成亲的时候，他有没有一点难过。如果在乎，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哪怕一句安慰的话。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在乎。”
宗政容审成亲的时候，我在楚国，他是真的愿意成亲，还是要忘记什么，躲避什么，我一无所知。
轩芜溪说这些话，是在恨他吗？宗政容审有没有在乎，她最清楚。
只是宗政容审的成亲，让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知道她要成亲的宗政容审，没有任何表示。
就算她知道宗政容审不是真的想成亲，在她病痛的日子里，这种信念越来越低，低到连自己都不在相信。
只是镜中月水中花，飞蛾扑火。
就算他没有成亲，又能怎样？这一生，已经是结局，能怎样？
轩芜溪艰难抬手，似乎想拿什么。
聂政忙抓住她的手，“什么？”
她闭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聂政看去，颈上有一条红绳，“是胸前的玉佩吗？”
她努力想点头，却只是嘴唇有轻微表情。
聂政将玉佩取下来，是一块木雕的图案。三角形，从掉线的方向看，上面一点，下面两个山字符。
“这是他给的，他说过不外传，我请你来，就是想请你替我还给他。”轩芜溪干枯的手紧紧抓住被单，“这块佩饰，我无福佩戴，也没理由带走，还是还给他的主人吧！物归原主，一切却已回不去了。你走吧！叫我夫君进来。”
聂政开门出去，还未走出院子，就听到轩芜溪屋里传来众人的哭声。
宗政容审家院子的大门没有上锁，聂政直接推门进去。
现在是农忙时节，这么好的天，难道没有农话，他叫了两声，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作妇人装扮，衣袖挽到肘处，精明干练。看到聂政，将衣袖拉下来，“请问你是？”
聂政对她的身份已猜到八九分，“是嫂子吗？我叫聂政，宗政大哥在吗？”
妇人忙拉凳子给聂政坐下，“他和爷爷去了地里，聂兄弟先坐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回来。”
“是在羊肠弯吗？我去找他们。”聂政说着出了门。
“聂兄弟，你等等，我带你去。”妇人进屋拿了绳子，与聂政一道出门。
羊肠弯在一个狭道里，一条羊肠小道直到山顶。两座山的崖壁距离很近，以至于崖底形成很窄的沟道。
农田就一块一块层叠在山崖，在冬天将田野收割干净的时候，这些层叠的农田，光秃秃矗立崖上，停留在自身的空白里，安静却不孤寂。
他不自制喧闹，也不招惹热闹，一代一代守着本真的憨厚，固执得让人感伤。
已经是秋天了，才记得是出去找姐姐的那天，已经是半年前的事。
满眼离离的橙黄，都是成熟的喧闹。
这是一个温暖的季节，穿越一季，守得云开日出。心酸历程，落红缤纷。
这样憨醇芬芳甚至有些豪爽的外表后面，包含怎样清露和风。
浪漫的极致味道，有没有苍凉气息？
寂静辽阔，是一种悲壮，悲壮的意寓，有几许深意？
美的极致，凝聚多少悲凉？
平凡，才是一切幸福的根源吗？
